一说起中医做科研,很多中医人持有反对意见,认为中医做科研就是瞎扯,做好临床看好病就行了。然而事实真的并非如此。聊聊中医为什么要做科研?要做怎样的科研? 既然说起这个话题,我们首先得明确什么是科研,很多人狭隘的认为科研就是蹲在实验室里做实验,这不过是科研里很少的一部分。科研也就是科学研究的简写,我国教育部对其定义为"为了增进知识以及利用这些知识去发明新的技术而进行的系统的创作性工作",美国资源委员会对其的定时"对已有知识的整理、统计以及对数据的搜集、编辑和分析研究工作"。我认为 科研既要包括对现有知识的整理、分析、挖掘,也需要从现有知识上根据现代人的现实需要进一步去寻找发明新的技术方法。 将科研放到中医领域中,我认为主要有文献研究、临床研究和实验研究三类。对呀这都是属于中医科研的!不要再狭隘的认为科研就是养老鼠,杀老鼠做实验! 文献研究我认识是中医研究中非常非常重要的一环。中医的发展已有数千的年历史,在历史的长河中,先辈们为我们留下了大量的知识宝库,这些是非常值得我们去挖掘的。 其中有大量的对临床具有指导意义的方法。读经典算不算文献研究呢?我认为也算,只是属于比较短小的层面上,而且读经典也一定抱有怀疑的态度去读,所以读书不论是经典还是非经典都要保持自己的理性,要抱有怀疑的态度去读。一直信奉"尽信书,不如无书",书中的知识未必都是完全对的,读书需要思考,需要自己的理解。如果这都做不到死学经典,是不可能学的好如此灵活的中医的。文献研究除了我们普通医生对文献的阅读理解外,更重要的是文献工作者们进行的文献整理。中医有着太久的历史,也就导致了大量的书籍遗失,我们现在看到的一些经典医集也早不再是它最初的原貌,很可能夹杂了后世对它的修订。比如《素问》中的运气七篇大论不就很多人认为是王冰注解的时候加上的,而并非《素问》原文?另外对于"开阖枢"还是"关阖枢"也是争论不一,现今绝大多数的理解认为是"开阖枢",在繁体字中"开"与"关"也是非常相近的,会不会是传抄中的错误不好定论。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查阅查阅相关论文。所以文献工作者们对古代文献的整理挖掘,对于中医发展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甚至有可能会颠覆了对某些理论的认知。像十二经脉体系如环无端的如此完美,很早就怀疑过这种经脉循行路线是不是真的像《灵枢·经脉》中那么描述的,尤其是在体内走行的部分,因为很多地方是存在矛盾的,比如"手阳明大肠之脉……络肺,下膈,属大肠",然而大肠经无论是记载的是动则病还是临床应用中均难以治疗大肠疾病,如果说经脉所及,主治所及,大肠经是应该可以治疗大肠疾病的呀。所以对此,有位老师直接抛开了它,认为经脉循行所到之处有穴位的才能治疗该脏腑病,否则不行。黄龙祥先生可谓是国内做针灸文献研究的大家,也于近年撰写了《经脉理论还原与重构大纲》。所以 古代文献研究对中医的发展和临床的指导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说完了古代文献,再说说现代文献,其实现代文献研究的价值个人认为要小于古代文献研究。主要原因还是学术不端呗,现代的中医书籍尤其是近十几年的书籍,好书实在是太少太少,抄袭之风难以避免,有内容有内涵的真的很少。然后是学术论文,近些年也刷了大量的文献,也曾有投稿,现在很多杂志的需求就是标新立异,只要写得够特别发表的几率才高,所以也就造成了大量垃圾论文的产生。当原始的文献研究资料处于一种低质量的时候,研究这些文献的意义何在呢?循证医学这些年其实还是处于比较火热的状态,曾经有学者做了针灸系统评价的再评价,然后得出的结论是国内针灸类系统评价的质量非常低,根本的原因还是基础的临床研究质量太低。曾经在丁香园的循证版看过句话"把一堆垃圾进行合并,最终得到的结果还是垃圾"。所以做这种低质量的文献研究,还不如好好去做点古代文献研究或者临床研究。 当然啦,所有的事不能一棍子抡死,普遍不代表全部,也有不少方向是值得进行现代的文献研究的,这个就需要自己个人去把握方向了。 临床研究。哎呦,看国内的中医临床研究文献报告,真是看着就害怕。试验方法可怕,结果更可怕。中医内科方面的了解不是甚多,针灸类的研究方法符合临床设计规范的真的少,很多研究中压根不懂得随机是干嘛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进行盲法和分配隐藏。有一次参加一个博士论文答辩,人家论文中描述的很清楚的随机方法、盲法、分配隐藏,结果一个答辩专家评论说"你这个写个随机分配就行了,不用写那么多,那么复杂"。当时我就懵了,这是博士答辩的专家? 当然啦,很多地方的临床研究水平也是很高的,比如北京、成都、广州。 临床研究的意义还是去验证某一方法对疾病治疗的疗效,也是为其他医务工作者提供一种参考。 对于中医、针灸的临床科研能否照搬现代医学的研究方法,这个是有待商榷的,虽然我认为完全照搬并不合适,但是在没有找出一种更适合中医临床研究的方法之前,这么做还是有一定的必要的,虽然它可能研究出来的并非个体化的中医治疗。但对于整个大的方向是不会错的。国家杰青基金资助的项目里目前只有一项研究是中医的,研究的方向就是中医疗效评价。但是一些研究成果是发在了《内科学年鉴》上…所以为么即使学中医的也要学好英语,不然自己人的研究报告都看不懂啊。 临床研究对中医临床的指导意义可能比文献研究更为直接,也同时能提供中医具有疗效的证据,让世界更认可这门医学。 比如刘保延教授当年领衔的一项国际多中心的针刺治疗过敏性鼻炎的研究,促进了美国头颈外科杂志发布的2015版过敏性鼻炎临床指南中将针刺疗法作为可选择的方案之一进行推荐。现代人都不傻的,不是你嘴上说有效就有效的,需要看实际疗效的,是要看证据的。临床研究则可以为此提供证据,虽然目前证据还是得基于现代医学的临床试验设计规范来的。如果非得认为那种随机对照试验不适合中医研究,那么近年来比较热门的真实世界研究呢?我觉得这个蛮有价值的。 作为中医呢,除了这种类型的研究以外,我们还有一项中医医生非常爱好的医案,对医案!医案就是对临床诊疗过程的一种整理,它应当属于文献研究与临床研究的交叉。循证医学不是讲证据么?meta分析不是把那些具有同质性的随机对照试验合并增加样本量么?那么我们将具有同质性的医案能不能进行合并研究呢?这是不是属于IPDmeta呢?我觉得是属于的,而且据说IPDmeta发的文章分值都是极高的。只是国内这种个体化数据的收集太难了…其实国内是已经建成了这种数据平台的,我也曾经弄了个账号尝试了一下。放弃了,貌似大部分中医师也难以配合的。我凭什么要给你提供我的数据?这就是我们很多人心理吧。这条路还很漫长啊,不过能实现的话,确实是非常好的一种方式。 所以吧, 临床研究依然很重要,可以推广自己发明发现的技术方法,并应用于临床,为其他医务工作者提供参考,对中医的发展也是具有重要意义的。 再说说基础实验研究吧,这个我原本也是一直抱有否定态度的,因为现在的很多中医的基础实验研究确实有点扯。造模方法模仿西医的,结局指标模仿西医的。人家发现个什么新机制,立马把中医往上凑,结果呢肯定是通过这个机制有效!不过现今确实发现有些基础研究造模方法是按照中医的理论来的,这样去研究某干预措施的话,起码基础资料是保障的,研究的是中医了。说实话,我没进过实验室,对这方面理解可能有偏差。但是我认为哈,即使是基础实验研究也得是以中医理论为指导,做有助于临床的研究。去年《nature》发文说肺是造血器官,中医界皆大欢喜啊,骄傲的说我们中医早就发现这个问题了。然后呢?然后为什么是人家证明的呢?人家证明了一项研究,发现符合中医理论就立马把中医往上靠?那既然我们这么深知中医理论,为什么我们不能给出证明呢?中医中有着非常非常多的理论是有待实验研究去验证的,尤其是脏腑理论里的很多东西真的是太有研究价值了。 我认为呢,基础研究其实也是在为中医理论寻找证据,对这个世界就是个看证据的世界。什么都没有,口说无凭啊。 中医发展了这么多年,到现在这样一个历史进程中,就得适应现代的社会。中医发展过程中形成的那么多的各家学说不也是受到当时社会环境、人文环境影响的结果么?那么现阶段的中医确实是需要寻找一些证据的, 但当中医的证据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得到了更多的认可以后,这些方法可能也就会过时了。但是就以目前的情况看,这条路还有走很远很远。 也 不是说所有的中医医生都得做科研,人各有志,各有所长。 有些人就喜欢读经典做临床,为人诊病疗疾,这也是很好的。但是科研总的有人去做,尤其是在一些科研单位或者中医药大学及附属医院工作的中医人,真的很有必要去承担这一重任。 所以请不要排斥科研,也不要鄙视中医的科研人,这些人很可能会更好的推进中医的发展,推广中医的应用。但前提是做基于中医理论的,对中医临床有指导意义的科研! 照搬人家的研究方法研究中医行不通!得想办法走出具有中医特色的研究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