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朋友、各位同仁下午好!上次农业改革,起于粮食危机,当年因为吃不饱饭所以要改革。我们现在的粮食安全,某种意义上是三农危机,也是粮食危机,我们今天的粮食问题不是今天才有的,是经历了一段时间积累的。 在4、5年前,我们组织了一批人,主要在河南和东北做了农业再次改革的调研。经过几年的调研,结论认为,如果要从根本上解决内供方面的粮食安全,如不从农业体制再次改革入手,只能触及皮毛。 今天的三农问题涉及三个方面:一个方面是农业,农业的问题主要是农产品在国际市场没有竞争力,哪一种农产品只要向国际市场开放了,哪个农产品生产基本就被灭了。大豆开放大豆生产灭了,玉米开放,很快玉米生产也可能要灭了。水稻开放水稻也会灭。在基本农作物方面,国内市场的价格几乎是国际市场价格的一倍,只要门户开放就立刻被各国的农产品占领市场。这是我国的农业危机。 第二是农村危机。目前己经出现,很多农村土地荒芜、人口流失。因此,整个农村产业和农民社会生活怎么重构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第三是农民危机。我国农业基本上是靠国家补贴,国家补贴基本上只能补贴到不赔钱,不能让农民挣大钱。因此农民基本上是我国劳动力收入最低的一个阶层,而且这个阶层由于长期依靠补贴,距脱离国家支持情况下的盈利还差很远。因此长期来看农民收入在最低阶层的局面是无法改变的。 那么,这样的三农问题怎么办?在这几年的调研中,我们发现很多企业家都在农村做过一些改革性试验,包括农业大户等,多数以失败告终。现代农业一定要规模性经营,特别是主粮,大宗商品一定要高效率上规模经营,这样各种现代化手段和现代化技术才能够进入农业。那么,规模化靠什么?我们原来做的都是传统的市场方式,也就是靠租地。租地农业会出现什么情况?我们了解了一下,黑龙江大概每亩地年租金在400-600元,河南是700-1000元,如果是城市周围蔬菜和农作物租地就是1000-1500元。而且农作物产量越高收入越高,地租就越高,这就是马克思的"级差地租"理论,你收益高,他租金就高,今年收益好了,明年租金就提高,今年收益不好了,经营者就亏损。 那么,这就产生一个很大的问题——土地不是归真正的农民所有。其实我们的农民工,从社会结构来说,已经不能再称为农民了,他们一定要融入城市社会,成为今天和未来的城市人口。对这些城市农民,其实要给他们的是身份转变,社会角色的转变,要给他们融入城市的种种条件,因为他们再也不能回到农村当农民了。 我们的调查中有一个河南的典型案例,8000人的村庄,其中5000一6000人连劳动力带家属都进城了,还有2000多是留守儿童和老人,真正务农的劳动力只有200-300人,这部分人才是真正的农民。而这部分农民要担负着整个的土地租金。 土地租金是什么水平?刚才说了,国内农作物市场价格基本上是国际市场价格的一倍,但是我们的租金是国内市场价格的一半。也就是说把租金砍掉的话,我们的农作物价格和国际市场就比较接近了。国外的农场主基本上都是自有土地,很少有租地农场,国外农民自有土地又大规模经营的时候,我们的农民又是租地付地租又小规模经营的情况下,在租金的强压下,我们的粮食价格根本无法摆脱䃼贴。这给国际社会一个口实,人家在这方面抓住我们的弱点来攻击我们的全球化主张。如果我们解决了租地问题,土地归真正的农民所有,把租地成本砍去,就跟国际市场接近了,再加上大规模的经营,现代化的手段,我们就能真正做到和国际接轨,而且真正的农民可能就不会很贫穷。 因此解决土地的问题,我想应该再一次搞土地合作社。进城的农民可以拿土地种植权换城市社保,一个农民平均一亩到两亩地,地租收入也就是几百元,拿全家社保换租地权,农民工是非常高兴的。这样也有助于他们融入城市,同时把土地还给种地农民。 上次改革"包产到户"一个政策就能解决问题,现在的农村改革就不是一个政策了,需要很系统的架构设计和系统投入才能解决。 我们设计了两个大的方面,一个是主粮生产,一个是蔬菜和经济作物生产,这两方面是要两类不同的经营架构和农业改革形成的一个生产制度来解决的。作为主粮,通过土地合作社、大规模经营,使种地农民转为土地所有者加职业农民,然后耕作由专业耕作队去做耕作服务,其他的水利植保等都是专业化的服务公司经营,农业经营管理有专门的服务团队,就是像淘宝一样,在服务平台上为农民土地之间调配各样的劳动,各样的生产力的组合,同时后面一定要有大数据和农业科技队伍支持。我们认为在大数据的基础上,主粮的生产完全可以做到订单农业方式的 全社会合理调配。我们现在已经具有有这方面的市场倾向,以前说市场经济,必须要盲目竞争,其实在农业大数据的支持下,主粮完全可以做到生产和消费高度匹配下的调度。研究发现,美国的小麦,日本的蔬菜等农作物,都不是"完全竞争市场"方式,都已经有很强大的社会力量介入的市场方式。 这个大流通的背后就得有大基础。土地集中以后,就不能让个别农民自己去承担生产成本。流动成本和生产成本就要有普惠金融的介入,所以这是金融界的一大任务。金融界 怎么为农民服务,为农村改革服务,为新型农业服务?这是必须研究的课题。我们调研过程中发现,地方银行很愿意支持农业,但作为银行,只能干银行的事,谁来组织社会?为银行介入创造可参与的运营环境?所以这是一个大系统。我想,大金融,大流通,加上土地合作社,再加上社会化的耕作,这是一个完整的系统。 这个系统怎么搞?我们原来想在河南做一个试点,但是这个试点一定是要在政府组织下,农民和企业家已经做了很多试点尝试,也有个别乡个别村做出成功的范例。但是,一个村做不了大流通,一个村拿不到金融的支持。现在所有的成本都加在实验者的身上,实验者到哪里去拿这几百万几千万?一个省的合作社要几百亿的金融流通,这些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因此二次改革应该是一个高度设计化的、高度社会化的、全党全民一致行动起来,经过研究经过试点,最后做出农业社会的根本变革。 一方面,非主粮的蔬菜和农副产品,可以实行一村一品,一村一业的生产方式。我 们现在农副加工集中在城市或县级开发区,开发区离农村那么远,所以农副产品加工就是面粉、面条,再多就做不了了,因为离着农业太远。 所谓蔬菜和农副产品的一村一业,举例来说,我种萝卜的,我这个村就专种萝卜,这个村就专做萝卜咸菜的加工,把萝卜种到极致,把萝卜咸菜做到极致。由于集中的专业化生产,供应的范围就达到一个大城市或者一个地区或省份。要把农产品加工下沉,真正沉到农村,而不是沉在县里的加工区,这样才能够使农村的业态走上新的出路,同时使农副产品和加工更加丰富。一村一品的农副产品加工,才能够使种植业、养殖业和加工业直接结合起来。也就能使每一业做到细分,做到细分的市场,而且能够做得精,而不是像我们工业企业家那样做农业加工。 我想今后的农业一定是新型农业企业家做农业,而不是工业企业家做农业。这就是所谓的将来的经济作物、蔬菜,就是一村一品、一村一业,做豆腐的整个村就做豆腐,把豆腐做精了,种地就种跟豆腐相关的。 当然这也需要建立在规划和组织基础上,它的流通又和工业品流通不一样,它的流通要建立从一个村的生产,从地头、作坊直接到市场的日常供应下的紧密联系。 我的一个同学是家世界超市的企业老板,他把企业卖了,就想在一个城市建立几千辆的车队,利用大数据把蔬菜生产,车辆配送和消费者直接联系在一起,形成新的副食品的生产供应业态。 农业生产第一包括土地上作物和畜产品的生产,第二包括农副产品加工生产,然后同时要形成新的流通业态,这个流通要及时,要可调。这在今天的数字经济社会,在大数据基础上,在我们已有的互联网支持下的业态基础上,我们完全可以做出新型农业业态。关键是什么?我们现在所有的先进产业和互联网产业聚焦于城市生活,聚焦于工业生产,还没有转到农业生产、农业生活方面。因此,农业需要再次变革,它第一次变革是农业机械化,第二次变革是农业信息化。 我们的另一个朋友,是先进农机生产商,他已经在做了。他们所有的农机具在全国各地跑,在北京都能看到他的拖拉机在哪跑,作业时间,犁下多少厘米深,下种的密度等等都能看到,所以现代化的手段给农业生产提供了很丰富的条件。但问题在于这些问题的落实,我们的企业家还没有把眼睛向农村看,还没有把业态向农村发展。 农村的再次改革的起步究竟在从哪里开始?是从土地形式制度开始,然后到作业形式,然后到流通形式,然后到金融形式,然后到消费形式吗?我想这恐怕首先是政府的事情,或者说首先是我们学术界的事情。学 术界要投入,要做这方面的研究,像我们当年体改所、体改委,就是拿方案做实验,实验成了政府批准然后全面推广,首先得有人去研究,有人去试点,一定是在政府的组织和大力推动下,调动社会各方面的资源,然后才能够形成一个改革的新局面。 所以,现在改革的新局面和业态发展的局面要紧紧相连,改革并不是只颁布一个政策。我们现在业态的发展也离不开改革,没有改革新业态就形成不了,新业态不能在原有的土地制度、原有的耕作制度下,甚至原有的金融制度下发展起来,再给十年廿年也发展不起来。我 们今天的社会已经不是一个自然生长的社会,而是有设计、有推动、有科学,才能成长。 我们将几年农村的调研写了一本书,这本书本来是要作为莫干山研究院的丛书出版的,但由于政策性太强,所以书还没出来。各位想看的话,我们可以提供。书中我们也比照了各发达国家的农业道路,发现各国农业都是走向社会化,我们参考了美国的小麦作业带,日本的农合组织,这些都表明,既使在西方市场经济国家,在农业方面,它的市场形态也发生了跟其他市场形态完全不同的改变,而且不约而同的都走向了合作经济,以及社会主义色彩的经济形态。美国的小麦玉米种植带,日本农合组织其实都有社会主义成分。 我们解决粮食安全,一方面向内,一方面向外。我们以前做的向外就是到国际市场买买买,买买买当然可以解决问题,但是也隐藏着问题,人家不卖怎么办?所以我们认为向外一定要建立自我可控、政治安全的粮食基地。这种基地就没 有?有,问题还是谁来做。 比如说对我们中国农业海外联盟,苏丹国就提出来,他们有一千平方公里两河夹角的地区,没有人烟,但是有水有地,可以提供99年租期的大规模开发;蒙古国东方省有三千到四千万亩耕地撂荒,道路和基本设施都有,也是希望跟我们合作,并立法成立了农业出口特区;俄罗斯有3-4亿亩撂荒地,开垦过的地……我也参与了不同的民间囯际农业合作活动组织,在上合组织机制之内,在这个框架下,如果把俄罗斯的两三亿亩撂荒地其中一部分,哪怕一亿亩开发起来,就可以使我们稳定的从境外输入农产品,而且这种境外输入是安全的,不是指不定哪天就被惩罚禁运的。 所以,粮食安全不外乎一个内、一个外。内第一靠改革,第二靠技术,没有改革就没法发展技术。外就是建立自己安全可控的生产基地,供应基地。 内外措施尤其是境外措施需要由谁来组织?我们也推动了一些民间组织,但是民间组织转来转去,转几年了还转不出个名堂来。发展农业民间有积极性,包括国外。俄罗斯第一大财团就想做大农业,他们瞄准了中国市场,他想供应中国十分之一的进口农产品,包括猪肉、大豆和小麦等。 这些问题民间组织做了很多工作,比如跟青岛上合示范区合作做了一些工作,但是最终真正要想大规模开展还是离不开将这些工作列入政府的主要工作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