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理泰：南中国海争执“和为贵”

　　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伦海军上将，9日晚至13日在中国境內进行访问。这是他对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陈炳德今年5月访美之行的回访。马伦对中国进行访问之际，正值中国与越南、菲律宾就南沙群岛主权归属發生争端的当口，属于敏感时期。
　　9日，美国、日本、澳大利亚三国军舰在南中国海文莱海湾联合举行军演，进行了军舰战术队形航行和通讯练习。近年美、日、澳三国海军联合举行过三次军演，地点均在日本周边海域，这次却挑选在中国主张拥有主权的南中国海领海附近，显然是具有针对性的。本月中，三艘美国军舰还将应邀访问越南峴港。上述事态凑在一起，无独有偶，据英国广播公司（BBC）解读，这属于美国及其盟国试图在军事上牵制中国的一系列举措。
　　惹人注目的是，过去日本仅关注东海方向的事态发展，例如日本同中国发生的钓鱼岛争执及东海油气田开发权益等。如今星移斗转，日本关注的安全利益的方向业已大幅度南移，直截了当地说出，日本关注南中国海的主权纷争，认为南中国海是日本海运要道（亦即海上生命线），希望通过与美、澳两国的合作，维持南中国海的稳定。
　　由此可见，南沙群岛主权归属问题早已国际化、多边化了。实际上，始自西方石油巨鳄同越南、马来西亚等国签订协议，分享开发南沙岛礁周边海域的油气资源，接着世界各强国大财团竞相投资参加开发之日起，相关各国结成了经济共同体，南沙主权归属问题在经济层面上已经国际化、多边化了。及至2009年起，美国确认南中国海涉及美国安全利益，美国及其盟国介入这个问题的力度越来越大，这标志着在安全和军事层面也国际化、多边化了。
　　时至今日，倘若仍然无视南沙主权归属问题业已国际化、多边化的事实，无异于奉行鸵鸟政策，也未免自欺欺人了。北京在制定相关政策尤其是军事上的因应措施时，岂能不正视这个事实？
　　目前华府和北京都认为，时值南沙上空战云密布的非常时刻，有必要加强军事交流，以避免或者减少两个核大国的军事误判，尤其需要杜绝两国军方在危机时刻出现“擦枪走火”的可能性。从近期中国周边发生的一系列事态发展看来，似乎同双方尽力避免发生军事误判的愿望不尽和谐。
　　两个核大国之所以发生军事误判的几率相当高，显然是由于两国高层之间缺乏战略互信之故。如果两国在战略上互不信任，却又彼此热衷于在局势呈现爆炸性的地区“淌浑水”，则一旦军事冲突爆发，两国极有可能卷入其中。危险性恰在于此。
　　大动干戈的时机未到
　　究竟要如何评断中国是否应该在南沙主权归属问题上采取大动作，及其是否具有可操作性，似乎时已过晚或者时机过早。这个结论看似矛盾，深思一下，其实并不矛盾。
　　概言之，从过去北京无所作为的角度衡量，南沙局势演变至此，今日再议论是否必须采取大动作，确实下手过晚矣。然而，当前南沙问题既已呈现国际化、多边化的现实，在中国综合国力未臻真正强盛的前提下，贸然诉诸用兵，在多半情况下，军事冲突的结局，恐怕将同北京的初始愿望背道而驰。基此，倘若北京在如今国际大气候发生了剧变而国内小气候又复杂多变的情况下，贸然诉诸用兵，岂非时机过早？
　　如今美国及其盟国业已作出明确的政策宣示，迭次告诫，勿谓言之不预也。一旦冲突爆发，北京就不能排除强敌介入的可能性，甚至届时还会出现以强敌为中坚的多国集团在南沙结网以待、请君入瓮的尴尬局面。
　　以南沙群岛主岛太平岛为例，分别距离中国本土、海南省榆林市、西沙群岛永兴岛近1500公里、1200多公里、700多公里。中国海军从来没有在远离中国本土1500公里处举行过军事演习，更别说在远洋进行过诸军种联合作战了。至于1988年中、越在赤瓜礁海域的海上遭遇战，根本不是一场现代海战。假如多国集团在南沙设伏，围点打援，届时远道驰援的中国海、空军进退两难，进则必遭聚歼，退则颜面丢尽。与其被迫退出，还不如不进去为妥。
　　中国军队的强项是陆军和二炮，海、空军恰是弱项。在远离中国本土近1500公里的远洋，同强敌打一场高科技局部战争，无异以己方的弱项挑战强敌的强项，那么南沙岂不是在兵法上成为中国海、空军的绝地吗？
　　战国时期，战略家孙膑在齐国大臣田忌家做门客时，就赛马赌博之事对田忌献策说，“今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如果中国海、空军在南沙同强敌打一场高科技局部战争，将出现“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的窘境，重复出现类似田忌赌马的结局。
　　区别在于，这次中国军方却不像田忌还可以赢得另外两场赌局，因为这次赌局仅此一场而已。海战不像陆战，结局不是全胜，就是惨败。两支舰队在远洋打一场海战，战后只有一支舰队能回到母港，另一支舰队必然葬身海底。
　　结果，无非证明了这一决策注定了在中国崛起的关键节点，中国军队将在错误的战场同错误的敌人打了一场错误的战争。究其底蕴，其实美国、中国都不愿意看到南中国海局势演变至此。一旦出现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结局，可以断言，得偿夙愿的恐怕是日本、印度、越南和南沙周边国家。
　　综上所述，当前中国在南沙主权归属问题上，还是应该遵循“和为贵”的原则。在这个问题上，中国隐忍不发已经三、四十年了，在综合国力再上一个台阶之前，再忍让若干年，从容图之，又何妨？
　　作者是斯坦福大学国际安全和合作中心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