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情侣和他们的64个孩子

　　他们是慈善界的神雕侠侣，辗转迁徙1300多公里，将64个彝族孤儿从大凉山区带到武汉学习生活。在他们眼里，每一个孩子都是值得万分疼惜的珍宝。爱，可以创造一切。
　　文 | 秀川
　　2017年5月13日，央视演播大厅新一季的《出彩中国人》舞台上，16个彝族少年组成的合唱班的一曲《不要怕》，震惊四座，评委蔡国庆盛赞＂你们唱的歌，扎到我心里去了＂，黄豆豆大赞＂唱出了原生态的质感＂，撒贝宁更是惊叹孩子们干净空灵的歌声＂直达心灵＂。
　　此时，台下的一对年轻男女泪光盈盈，他们正是这些孩子的＂爸爸妈妈＂，张明安和余婷。这对90后的年轻人还没有结婚，却拥有了64个孩子，他们有着怎样的故事？
　　别怕，从此叔叔阿姨保护你
　　在武汉首义学院，余婷可是个名人。1991年出生的她，从19岁开始创业，开办了一所教育机构，专为艺考生进行传媒、美术、书法培训。因为培训效果好，余婷很快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在培训过程中，余婷发现不少学生家庭困难，看着他们渴求的眼神，她毫不犹豫地推出了免费政策。几次之后，她发现做好事能让自己更快乐。
　　一次偶然的机会，余婷认识了同样在创业的男孩张明安，相同的理想信念和发自心底的善良让他们很快成了情侣。两人时常利用空闲走访孤儿院，做义工。2015年的一天，两人看到一个关于凉山彝族聚集地区的专题片，他们震惊了，难以想象，同一片蓝天下，竟会有这样贫穷落后的地方！当即决定前去一探究竟。
　　两人租了一辆小车，历尽坎坷，走访了好几个村子，发现现实远比他们想象的糟糕。很多地方没有电，从外面看去，家家户户黑黢黢，屋里简陋得出奇，除了锅和床，几乎不见其他家具。一群灰头土脸的孩子蹲在村口玩儿牌，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衔着烟，打量着他们两个。余婷问他：＂你不上学吗？你抽烟爸爸妈妈知道吗？＂＂我爸爸妈妈早就死了。＂男孩浑不在意地摇了摇头，笑着跑远了。
　　向导告诉他们，因为被群山阻隔，这里成了毒贩子贩毒的首选路线，很多村民因此染上毒瘾而死去。加上医疗条件极差，人们迷信巫医，很少去正规医院就医，一些不严重的病也会致人死亡，所以，这里的孤儿特别多。
　　通过和当地人交流，余婷发现，他们不愿意送孩子上学，一方面因为贫穷，另一方面，学校里吸毒斗殴现象时常发生，常有孩子在学校里染毒甚至丧命。不去上学，孩子们只有重复着祖辈的生活，十几岁就出去打工，在社会的大染缸里迷失自己。虽然国家每年会发放扶贫物资，但很快就被村民挥霍一空，反正明年还会发嘛。
　　余婷和张明安的心被刺痛了，他们感到，贫穷落后就像瘟疫一样在这里蔓延。怎样才能帮他们？余婷想起了孟母三迁的故事，一个大胆的想法冒出来，把孩子们带到武汉接受教育。她对张明安说：＂我想改变他们的未来，我要凭良心来做教育！＂回武汉后，一连几天，余婷都在着手办这件事，预算自己能承担多少人的费用，还和当地政府、教育部门和专业人士进行沟通，听取各方面的意见。张明安被这个执拗又心藏大爱的女友折服，决心和她一起努力。
　　找律师做了咨询后，2016年初，他们再次来到凉山布拖县。没想到，和村民第一次沟通就遇到了麻烦，余婷和张明安被当成了人贩子。他们只好耐着性子反复解释，一遍遍和当地教育部门沟通，和孤儿的抚养人沟通，终于拿到了孩子们监护人的全权委托书。
　　2016年3月，第一批59个孩子，跟随余婷和张明安走出大山。这些孩子大多是彝族的孤儿或是单孤，此次远行并没有太多人来送行，这使得孩子们的离开显得有些悲壮。车子启动的那一刻，孩子们的脸上是茫然的。年纪最小的女孩色扎还不到4岁，睁着一双大眼睛，胆怯地看着余婷，仿佛在说，＂阿姨，我们去哪里？＂余婷被孩子的目光刺痛了。色扎的爸爸去世了，妈妈出门打工，至今杳无音信，小小的她在几个亲戚家颠沛流离，对她来说，这可能是又一次被抛弃吧？余婷把色扎搂在怀里，脸贴着她的额头，轻声说：＂别怕，从此阿姨保护你！＂
　　就这样，59个孩子，最小的不到4岁，最大的16岁，他们跟随余婷和张明安坐汽车、火车、再坐汽车……一路辗转1300多公里，整整用了3天。青山秀水换成了高楼大厦，眼前的一幕让孩子们新奇而惊喜。余婷和张明安松了一口气，总算到家了。可这些大山里的娃娃们能适应大城市的生活吗？
　　卡莎莎，汉族爸爸和妈妈
　　电影《放牛班的春天》里有这样一句台词，＂教育不仅仅是为了知识,爱才是果实。每一个孩子都来自纯净无邪的地方，永远都应该是人间值得万分疼惜的珍宝。＂余婷和张明安也是这样想的，他们带着孩子们在武汉板桥区的一个小院里安了家。院落一角的一幢3层小楼是孩子们的学校，余婷和张明安还有4名老师给他们上课。虽然是免费的学校，但他们从不忽视孩子们的全面发展。每天除了语文、英语、数学课，还会给孩子们安排美术、舞蹈、乒乓球等课程。而且，为了照顾孩子们，余婷和张明安都和他们吃住在一起。
　　受原有生活习惯的影响，孩子们喜欢蹲在地上吃饭。每到饭点，余婷和生活老师总要提醒他们，花了近一个月时间，孩子们才愿意把碗放在餐桌上吃饭。以前，只有过年才能吃到大米的孩子们，初到学校每顿饭都会拼命盛米饭。慢慢地，他们学会了吃多少盛多少。
　　因为长期缺少关爱和管教，孩子们表现出两个极端：沉默或多动。有几个孩子随地大小便，不刷牙不洗脸，爬墙上树，还私藏刀具，对余婷制定的校园规范一概不听，还说他们太麻烦。还有的孩子整日一言不发，一问，就默默流泪。余婷他们每天细致耐心地给孩子们讲解，还请来心理老师给孩子们做疏导。孩子们生病了，张明安立即开车送医院，余婷则要守护一晚，像母亲一样呵护，熬得双眼通红。
　　渐渐地，孩子们开始改变了，原来只会用彝语说＂卡莎莎＂(谢谢)的孩子们，现在会用汉语表达＂谢谢＂。他们上课坐得住了，课下也主动帮老师做事。以前打打闹闹的男孩们都迷上了乒乓球，还打得相当不错；女孩们则喜欢围在老师身边，唱唱歌，跳跳舞，说说悄悄话。不知从何时开始，孩子们开始管余婷叫余妈妈，管张明安叫张爸爸，还会把自己舍不得用的头巾送给他们，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爱。余婷和张明安由衷地感到欣喜。
　　7月，天降暴雨，学校被水淹了。余婷和张明安把孩子们转移到宾馆，这一住，就是23天。大水退去，学校开始修整工作。他们把教室从原来的6间扩充到12间，还增加了美术室、书法室和图书室。白天，张明安给工人们打下手，晚上还要整理建筑材料、打扫卫生，终因劳累过度病倒了，在医院住了10多天。余婷学校医院两头跑，学校整修好了，两人都瘦了一大圈。
　　8月10日，余婷和张明安如约回大凉山接孩子们。他们没想到，这一次有300多个孩子报名。原来，回去的那些孩子们的巨大改变，传遍了山寨，家家户户都想让孩子们去接受好的教育。但因为能力有限，他们最终只带走了64个孩子。车子开动的一刹那，还有大人顺着车窗把孩子往里塞。他们太需要帮助了，余婷和张明安既感动又不安。可这60多个孩子已是他们的极限，从2016年3月到12月底，他们投入了将近180万元，已经把之前的收入全部用在了孩子们身上。
　　他们的心血没有白费，彝族孩子们的人生轨迹开始发生变化。已经毕业的男孩曲木成黑，在爱心人士的帮助下被推荐到珠海一家世界500强公司工作。小姑娘赤黑么木扎天生一副好嗓子，发现她有歌唱天赋，余婷每周都带她去专业老师那里学习声乐。对孩子们的未来，余婷和张明安的想法很一致，＂我们会根据每个孩子的特点，培养一技之长，让他们有一个可以在社会立足的技能。＂
　　爱心接力，好人好梦
　　2016年农历十月，是彝族传统的＂年＂，孩子们来武汉的第一个彝族年过得隆重而热闹。学校组织孩子们排演了12个节目，和许多爱心人士一起过他们的彝族年。孩子们载歌载舞，望着他们纯净的笑脸，余婷感慨，＂这些孩子们真好。＂张明安悄悄凑过去问她：＂咱们什么时候也来一个？＂余婷红了脸，＂去你的。＂为了这些孩子，原本打算结婚的他们，婚礼一直无限期延后。
　　尽管余婷和张明安很低调，但这群能歌善舞的小家伙们还是很快搞出了动静。闲暇时，孩子们爱在校园里欢快地放歌，清脆的歌声引得路人驻足静听：＂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这歌声也像带着翅膀，飞出校园，飞出武汉。
　　2017年初的一天，余婷接到央视《出彩中国人》栏目组的电话，邀请孩子们参加节目录制。孩子们终于可以去更大的舞台看看了。4月底，16个孩子跟随余婷和张明安来到上海。他们选择了一首彝族歌谣《不要怕》。当赤黑么木扎宛若天籁的童声随音乐响起时，余婷和张明安激动地站起身，或许是歌词和孩子们的经历相似，孩子们唱得很动情，＂风起了，雨下了，荞叶落了，树叶黄了，春去秋来，心绪起伏，时光流转，岁月沧桑，不要怕。不要怕，无论严寒或酷暑，不要怕，无论伤痛或苦难……＂孩子们精彩的表演令人惊喜。余婷的眼睛湿润了，那一刻她忽然明白，她的孩子们终将无所畏惧。
　　台下的观众和评委们震惊了，蔡国庆连连称赞，＂你们唱的歌，扎到我心里去了。＂当撒贝宁听了余婷和张明安的故事后，幽默地说：＂你俩也算是中国绝无仅有的一对了，还没结婚就有这么多孩子。＂大家一起笑了。
　　2017年4月底，原学校遭遇拆迁，余婷和张明安不得不寻找新校址、筹备搬迁，忙得焦头烂额。此时，《出彩中国人》又要面临第二次录制。5月，余婷和张明安马不停蹄地再次赶往上海，此时，余婷却发现自己意外怀孕了。因为过度劳累，她的身体极为虚弱，一到上海就住进了医院，检查发现她的酮体4个加号，医生警告说：＂再上升一个加号，就会肝肾功能衰竭，你们这是在玩儿命！＂
　　原本打算和孩子们一起上台表演的余婷，不得不放弃了演出，但她躺在病床上还在担心着孩子们因为她的缺席影响发挥。录制结束后，张明安带着孩子们来看她，余婷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尽管再三小心呵护，6月30日，余婷还是流产了。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只在妈妈肚子里待了3个月。余婷心疼得直掉泪，张明安轻声安慰她，＂我们的孩子一定是怕妈妈太累了，所以要晚一些再来，所以，请妈妈一定要坚强。＂余婷含着泪点了点头。
　　可真要放下哪有那么容易，很长一段时间，余婷彻夜难眠，加上学校搬迁的事，她心力交瘁。张明安懂她的心，余婷的生日那天，他特意定了一个超大蛋糕。蜡烛燃起的时候，64个孩子齐刷刷地喊：＂妈妈生日快乐！＂64张清澈的笑脸像花儿一样绽放。余婷感激地看着张明安，微笑着将一块块蛋糕送到孩子们手中，同时为孩子们许下一个更大的愿望：大山深处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神，余婷从未忘记，她打算壮大这支帮扶彝族孤儿的队伍，并将接收孤儿的范围扩大到云南、贵州，乃至全国。
　　如今，余婷和张明安做的事得到了越来越多的爱心人士和组织的关注，他们纷纷送来物资，武昌工学院的20多名大学生，每周坚持给孩子们义务上课。爱心汇聚、薪火相传，两人的信心更足了。他们打算，不仅要接孩子们来城市接受更好的教育，还要在当地进行宣传，慢慢改变那里落后的思想。
　　莎士比亚说，慈悲不是出于勉强，它是像甘露一样从天上降下尘世；它不但给幸福于受施的人，也同样给幸福于施与的人。余婷和张明安这对因为孩子们几度推迟婚期的情侣，计划于今年5月举行婚礼，我们祝福这对慈善界的神雕侠侣，一直幸福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