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封电报，一惊一喜，归程匆匆皆为家

　　1979年3月，刚从对越反击作战的边疆回到营地，来不及洗去征尘，通讯员就送来两封电报。一封是妻子发来的，＂顺产，勿念＂。一封是哥哥发来的＂父病危，速归＂。
　　拿着一喜一忧的两封电报来到团政治处主任办公室，犹豫了几分钟才敲门报告，主任请示政委后特批：同意回乡探亲。我拿住报告顿时热泪盈眶。部队刚刚回撤，作为一连指导员的我有许多工作要做，战后总结经验教训，立功受奖稳定情绪，处理干战思想作风——，这该有多少事等着我去做呀！但组织上仍然批准了我的探亲报告。
　　归心似箭，特别是从炮头纷飞的战场归来，心里总有一种重生的喜悦。经过三天两夜的奔波，我终于回到了自已的温暖小窝，妻子刚生产还十分虚弱，但她怀中的女儿却胖呼呼的十分可爱。忍不着抱着女儿又亲又跳，妻子赶忙接过孩子，嗔怪道＂看你吓着孩子了＂。待到安静下来，妻子内疚地对我说，父亲十天前因脑溢血病故了，老人走的很安祥，没到医院就停止了呼吸，我因临产也没见父亲最后一面，后事都是哥哥一手操办的。你歇歇我跟你一块回老家看看。
　　我听后楞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父亲虽然七十多了，但身体一直很好，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我来不及洗脸吃饭，就推着自行车往外走。妻子要跟我同行，我说咱这老规矩，女人生产不满月不能出行，你在家照护孩子，我回去处理就行了。
　　老家离城十八里，我骑车半小时终于到家。因为事先打了电话，哥哥，嫂嫂，侄儿侄女都在门口迊我。我把糖果，糕点之类的东西分发给闻迅赶来的孩子们，与哥嫂默默无闻的走进院子，走进这幢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老屋，看着屋内熟悉的家具及父亲生前的照片，儿时的记忆瞬间如电影般从眼前划过，我突然抱着哥哥放声大哭。想到我五岁没了母亲，是父亲含幸茹苦将我和哥哥养大，如今末等我报答养育之恩就突然病逝，心里的痛简直无法忍受。许久许久，待我安静下来，哥哥才告诉我父亲去世的根本原因。
　　＂本来父亲身体挺好的，一月前知道你到前线打仗了，就天天抱着收音机听新闻，从此总失眠，晚上睡不着觉，吃饭也不行了。知道你媳妇该生了，又让三婶做了几套宝宝装亲自送到城里，整天唠叨着你不写信，媳妇该生了咋办，操不完的心。＂哥哥喝口水继续说＂那天进城回来，他说他头有点痛，没吃晚饭就睡了。我还以为他累了就没在意。第二天早上八点多，我让你侄儿叫他爷吃饭，你侄回来说，爷睡了，叫不醒。我去一看，发现人快不行了，赶快打120急救，拉到医院急诊室，医生说脑溢血，已经停止了呼吸＂……。哥说到此也一时硬咽。更让我长久地沉湎于悲痛之中。
　　晚上哥陪我来到父亲的墓地。暮色苍茫中，一座新坟孤独地立在寒风中。路边老槐树上，一只夜归的乌鸦惊恐地飞过，晚风阵陈让人身寒。我下意识地裹紧了棉衣，放下祭品，点燃冥币，倒上父亲爱喝的高粮酒，抚摸着父亲冰凉的墓碑忍不住再度哽咽，一任泪水顺着脸颊浸湿了衣领——。
　　我默默祈求父亲的原谅，儿子忠孝未能两全，作为军人，国有战事必须出征。作为儿子未能尽孝于膝下也是事出无奈，想必深明大义的父亲也会原谅儿子吧。又是一年清明至，僅以此文，祭奠我那长眠在天国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