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我们先做一道题。 一个是北方室外的零下五度，一个是四川室内的零上五度，你觉得哪个会更冷？ 有知识的人会说前者冷，有常识的人会说后者冷。 冬天你不到四川来逛一圈，就不晓得这里究竟有多冷！ 北方人回到家，棉衣棉裤棉帽一脱，一件短袖满屋子乱跑。四川人回到家，棉鞋棉袜棉裤一穿，一床棉被裹在身上还瑟瑟发抖。对于裹在棉被里的四川人来说，棉被外面的地方都是冰箱，手伸出来的地方都会冻僵，去一趟厕所就像远赴边疆。 北方人过冬靠的是一屋暖气，四川人过冬靠的是一身正气。 四川这个地方过冬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怪现象，最有趣的就是动物园。 如果冬天你如果去动物园，会发现这里的企鹅会排队烤火。它们有的趴着，有的站着，总之就围着电暖器打转。所以有人开玩笑说，企鹅觉得成都太冷，他们想回老家取暖。（真相是：成都动物园的企鹅为麦哲伦企鹅和斑嘴环企鹅。前者来自南美洲南端，后者来自非洲南端。它们是温带企鹅，适应的温度是3度至10多度） 成都动物园里烤火的企鹅（图片源自网络） 四川人对于这种阴冷潮湿的冬天早就有了各种应对措施。 一个朋友告诉我，每次手冷他就坐着，然后把手压到屁股底下，手麻了自然就不冷了。等着手慢慢恢复知觉的时候，会感觉到一阵阵暖意。他问我这个发现就算拿诺贝尔生物奖，也可以申请个取暖专利。 据说图书馆里经常能见到这种操作（图片源自网络） 还有朋友开玩笑说，别人一到冬天就长膘，他一到冬天就变瘦。火锅，连锅子，羊肉汤，吃得也不少，就是不见胖。后来一想，他天到黑冷得打抖（读作tou），取暖靠抖。 秦淮线以北的城市居民大多有取暖片来烘烤袜子和鞋子。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以前北漂那会儿刚到北京，对屋子里的暖气片好奇的很。没事就喜欢上面摆点什么东西。湿漉漉的鞋子和袜子放上去，一晚上烘烤下来，整个房间都是脚臭味。后来学乖了，头天晚上临睡觉把第二天的早饭放到暖气片上温着，醒来还可以吃一口热乎的东西。 每到冬天，四川人晒衣服就是个大问题。现在还有烘干机、吹风机、取暖器可以烘干，再往早几年走每到晚上就守着蜂窝煤炉子烤袜子鞋垫，烤内衣内裤，不然第二天都没有换的。 我印象最深的场景便在冬天出太阳的时候。只要成都一出＂烘烘儿太阳＂，各家各户就出来牵绳子架杆子，被子衣服统统拿出来晒在外面。那架势就像是要把缺的太阳光一口气全部补回来。 除了晒衣服，四川冬天家睡觉才是对意志力的最大考验。 首先要花半个小时烫脚，不然上床手脚冰冷半天睡不热和。有些体质差的人还得穿厚棉袜甚至护膝睡觉，不然一晚上脚都是凉的。 好不做足准备容易睡下去了，就盼望着晚上睡一个好觉。等你裹着厚被子做美梦的时候，又担心第二天早上起不来。据说四川人冬天上班特别容易迟到，大概就是因为早上起床实在太冷太冷了。被子里外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一个在西伯利亚雪地，一个在撒哈拉大沙漠。 你们看，四川人过个冬天好不容易，还要遭受湿气和寒气的双重攻击。 记得李老师有个段子，是说天冷睡觉有婆娘的就回家报婆娘，莫得的酒个人去抱暖水瓶。 这些年四川过冬还有空调，地暖，电热毯、热水袋可以用，早些年四川人取暖就全靠一件神器：烘笼。 这件东西非常有趣，在四川地区甚至都没有一个统一的叫法，我个人就收集了将近十几种叫法，大半的读音都是在烘笼的基础上，演化而来的。比如成都地区习惯加个儿化音，叫作烘笼儿（读作hong ner，音：烘那儿） 烘笼的外型和用法的不同，也变化出了其他的叫法。比如因为烘笼上面要铺一层细灰，南充地区叫作灰笼。因为竹笼里面装得有火红的炭，泸州地区叫作火灯，火包儿，崇州地区叫做火提子等等。此外烘笼还有烘提子、火兜儿、火笼、烘篮、烤火笼笼等等很多种叫法。 烘笼，算得上是一件多功能的过冬神器。之所以这个物件至今还有人使用，是有其道理的。 记得以前小时候，奶奶就会从做好早饭的灶里夹出几块烧成暗红色的炭块，放在烘笼里面。那时候家里一般备有大大小小好几个烘笼。大一点烘笼自然是留给大人和老人使用。小一点的烘笼就留给小娃娃用。 按照现在人的眼光来看，它大概也算得上是一件简陋的烤箱和烘干机。 那时候小朋友最喜欢去大人手里的烘笼翻。他们的烘笼里面可能掏出烤得焦香的花生黄豆胡豆，有时候甚至还能掏出一个香喷喷的红薯来。到了晚上大人的烘笼就成了烘干衣服鞋袜的东西，大人们一边训着小娃娃又弄湿了衣服，一边在烘笼上仔细地翻着衣服。若家里有婴儿，则还需多备一个烘笼，每天房间里都弥漫着尿布独特的味道。 ＂烘笼莫要提上床，冬天大家把火防。＂ 在小朋友的眼里，烘笼除了取暖还是一件有趣的玩具。好奇的小娃娃会把一切能找到的东西都往烘笼里面放，看看能烤成啥子样子。家里拿出来的花生、豌豆、瓜子、红薯等等自然是小伙伴疯抢的东西。遇到皮痒的娃儿，还会把火炮儿（鞭炮）扔到别人的烘笼头。片刻的功夫，爆炸声，哭闹声，欢笑声就会传来。 烘笼一般都是老年人或中年妇女用。如果见到一个年轻男人用人家会笑话你，＂你烤胩啊，麻雀儿烤糊了。＂四川有句方言是形容考试不认真的，就说＂你考（烤）烘笼钵钵啊＂。 烘笼可以说是以前四川人冬天最温暖的回忆。 北方人对四川人过冬有很多不理解的事情。 比如为什么四川为什么在家里比在外面还穿得多，比如为什么四川人对豌豆尖情有独钟。 其实外地人不知道的是，四川人过冬对两件事最为痴迷，一是前文提到的出太阳，另外一件事就是下雪。 大概就是缺什么稀罕什么，在有太阳的日子里，四川人人的心境都是亮堂堂、明晃晃、喜洋洋的。没有啥子特殊的原因，四川人看到太阳就是莫名地觉得欢喜。于是只要四川冬天一出太阳，商场里，茶铺里，公园里到处全是人，睡觉的，野炊的、摆龙门阵的，真是啥子人都有。 四川人对于太阳的喜爱是外地人难以理解的。但凡哪天出了些＂花花儿太阳＂，公园里必定是人满为患。拖家带口的，耍朋友的，打单身的，似乎全城的人都冒了出来，相约在大大小小的公园里，把身上聚集的阴冷气晒掉。 这些年人们的生活变好了，也就有了追逐太阳的实力。 于是每年到了天冷的时候，就有四川人邀约开车到西昌攀枝花一带去过冬。我就曾听到有西昌朋友抱怨，你们成都人跑过来把我们这边房价都买起来了。我也曾见过有西昌朋友发朋友圈说，今天出门有忘了擦防晒霜，晒得黢黑。 对于那些没有时间跑到西昌过冬的打工人来说，多吃两顿美食才是最实在的。 火辣辣热腾腾的火锅自然是首选，温补的羊肉汤也不必多说，这时候四川街头忽然冒出了各种各样时令美食。连锅子、板栗鸡、猪肚鸡、青菜圆子、柴火鸡……凡事感觉吃了很热和的美食，生意都是好到不行。 一盘白萝卜下锅，一碗羊肉汤下肚，一盆豌豆尖下嘴，一碟泡儿菜下饭，这大概就是四川人惬意的冬日取暖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