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顺林校园一片读书声我在兵团当老师（上）

　　Original 舒顺林 兵团战友
　　一、执教为师
　　1972年初，我从农业连抽调到团部学校去教书，当时感到挺突然，没有一点儿思想准备不说，也不知道为什么让我去？是谁要我去？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一次全团开大会，我代表9连发言，我的发言被团政治处陈好勤干事认可，陈干事当时分管学校，学校又处于快速发展期，正缺老师，于是就把我调过去了。
　　按说脱离连队调到学校本是一件好事，但由于我的不自愿和不适应，最初还有点小嗔怪。亏得当时学校在放假，没课没事，我可以不时地往连队跑，去见战友。但随着开学季的到来，上课钟声的响起，学生们坐在教室里盼着老师来上课，我不得不向讲台走去——教师生活就这样开始了，人生又一拐点就这样转变了。
　　15团学校的前身叫建丰农场学校，是农场干部职工子弟就读的地方。那会儿学生不多，老师也有限。兵团成立后，大量现役军人和家属及其子女涌入兵团，子女上学便成了急迫问题。原来的学校已满足不了骤增的生源需求，团里便决定扩大规模，一是增补教师，二是建造新校。就教师而言，兵团接管时学校只有几名教员，我调到学校时教师也才十几名。这十几名教师除王俊卿（团卫生队吴同胜医生爱人）、王瑞玲（王培德医生爱人）、吴永兰（政治处忠乃干事爱人）、李筱贞（2连副指导员金正才爱人）外，其余均为知青，他（她）们是马士义（男，北京三师毕业）、曾安娜（女，北京三师毕业）、王瑞芳（女，来自山西大同兵团）、邢国侠（女，北京幼师毕业）、张萍（女，北京三师毕业）、王兆清（女，北京三师毕业）、董笑菱（女，呼市一中毕业）、张武一（男，北大附中毕业）、季玉璞（男，天津五中毕业）和我。不久，又调来了秦维洁（女，北京知青，来自副业连）、夏潜（男，呼市知青，来自机修连）、张翠萍（女，呼市知青，来自7连）和丁喜玲（女，北京外语学校毕业，来自2连），加在一起不到20人。这些教师和校长张守忠（原场干部，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复转军人）可谓15团学校最初的人员与框架，而且是土平房时期学校的人员构成。
　　早期学校教师合影
　　是的，那时的学校不过是几排旧土坯房。教室、办公室、宿舍分布在错落无序的6排土坯房里：东北边的一排3间平房为女教师宿舍，西北边一排3间平房的一间为男教师宿舍，剩下的为两家住户（金正才一家和机修连齐会计一家）。在女教师宿舍前面（南边）是一排教室，两间大屋两个班。教室对面是办公室，在办公室与教室之间有一个小空场，大概有4、50平米，构成一个小操场，一般课间操和体育课都在这里进行。办公室是一间大屋，所有教师连同校长都挤在一个大屋里办公。大办公室的东面还有一间教室，它的西边是一条过道，过道对面与办公室平行的有一排平房，为两间教室。在这两间教室身后还有一排平房，一个屋作为锅炉房，另一屋是杂物间——放些体育器材与教学用品等，当时学校的全部家当也不过是这点东西。
　　整个校园座落在团部家属院的马路西边，小果园（菜园）的北边，副业连砖窑的南边，东边是一片空旷地，方圆300平米左右。5分钟就能围绕学校转一圈。
　　初期男教师才5位。我和马士义、季玉璞、张武一，人称四条汉子，住在一个宿舍里（夏潜一直住机修连）。我们4人住的那间土平房也就10几平米，屋里没有床，一盘大炕占去三分之二的地方。剩下空间只够摆一张小课桌，最多再加两个小方凳。要是4个人同时在屋里，都坐不下。好在宿舍离办公室近，一般情况我们都在办公室里备课或看书，睡觉时才回宿舍。我们睡觉的大炕虽然占去了大半个屋子，但4个人睡在上面并不显宽敞，几乎人挨着人，彼此间连20公分的空当都没有，倒是说话方便。因为空间狭小，彼此间也没有什么隐私。
　　马士义是69年3月到的兵团，他在连队没呆多长时间就被抽到学校当老师，他这个师范生也算是专业对口，学有所用。因为他到学校较早，又是男同志，所以除带班教课外，还负责分班排课等事项。张校长文化程度也就是小学，加上岁数大，身体差，所以侧重抓行政、后勤工作，教学这一摊基本上是依靠马士义。马士义比较爱干净，除了洗脸洗脚外，每天晚上睡觉前还要洗洗下身，说＂不洗睡不着＂。他待人亲和，说话腼腆带笑，显得谦恭有礼。站在对面与你交谈时还不时搓揉着双手，给人感觉阳刚之气似乎少了那么一点，书卷之气多了一些，这倒是与教师文雅的身份相符。因是师范生，课讲得还不错，学生爱听，是能将肚里的东西都倒出来的那种；字虽写得一般，但板书却极为工整、规范。
　　季玉璞是天津知青，69年5月到的兵团，开始在6连当通讯员，后来调到学校，负责教数学兼带体育课。季玉璞也爱干净，但与马士义似有不同，是那种勤洗勤换的干净。他还会针线活，缝缝补补挺在行。他留一大波浪式的分头，不烫自卷，平时挺注意打理，不时拿出小镜子、小梳子来梳两下，没有头油就用梳子沾点水梳，总让头型保持原样，毫发不乱。他爱抽烟，经常自己卷烟炮抽或者用烟斗抽，不知是为省钱还是嫌纸烟没劲儿。但他很少在宿舍里抽烟，因为屋小烟味难散。那时兴背毛主席语录，办事之前都得先背一段。闹得季老师上体育课时也不得不先背一段毛氏语录再上课。由于会背的都背过了，实在想不起来该背什么了，那天他急中生智，随口说出了＂毛主席语录：‘人民日报’＂（将毛体字＂人民日报＂亦归结为毛氏语录），然后才开始上课。因为上体育课的操场离教室、宿舍不远，不少教师都听到和看到了他的说话与动作，所以他的这一情节给人印象极深。
　　张武一到学校比我稍早而比马和季要晚，他负责教数学（后来让他带过学校的篮球队和体育课）。张武一象个老学究，勤学好思，说話不多，且慢条斯理。他常穿一件中式深蓝色制服，是上面有两个小兜、下面两个大兜的那种。他的上衣小兜里装着一块怀表，怀表的价格虽不及那时人们普遍佩戴的上海牌手表，但它却是一款地道的名牌表，式样好而且特别精准。他用这块表不主要是看时间，而是在上体育课时当秒表用，为学生跑步测量成绩。他喜欢文物考古，经常看些这方面的杂志与书籍，有时我也沾光蹭看，但多数时候他是在大办公室旁边的那间教室里拉小提琴。他那时属初学，兴致颇高，几乎每天晩上都去练琴，因为教室与办公室紧挨着，所以很多老师都能听到他拉琴，又因为是练基本手法，有时一晚上就拉那一个音调。一种手法、一个音调来回拉练几十遍上百遍，以致有的老师就调侃地说＂张武一在拉锯＂。有时我们3个都躺下了，他才练完琴回来，然后蹑手蹑脚地上炕睡觉。
　　我们4个人一个屋，基本上是各干各的，各自忙着教学的事，班里的事，学生的事，彼此互不干扰，和谐融洽。
　　二、教书育人
　　我到学校，既无思想准备，又不象师范生那样有点教学方法，一上来就让我教主课语文且带班主任，真有点不知所措。备课不知备什么，教课不知怎么讲，更不懂教学法。怎么把知识传授给学生，这一点挺重要，挺值得琢磨的。老师肚子里有货，传授不出去，即茶壶里有饺子倒不出不行，而一心想把自己的知识都传授给学生，不管对方能不能接收只管生吞活剥填鸭式地灌输也不行。当时只给每位教师发一本课本，既无教学大纲，又无教学参考书，而且是一个年级一个班，没有可供商量的老师，全凭自己理解和体会。没有教学大纲，就不知道国家的整体要求和目标是什么，需要达到什么标准，什么程度才算合格。没有教学参考书就不了解教学进度安排，包括重点难点问题、共性问题如何处理都不清楚，甚至连具体的字词句的读音与理解都无从辨别。好在我的前任语文老师和班主任邢国侠从3年级起就一直带这个班，她既是师范生又是北京人，把这个班的基础打得不错，这一点倒给我以安慰。
　　带班也不知怎么带。要说在连队当班排长，带的几乎是一帮同龄人，重在管理不用施教。带学生则不同，尤其是半大学生，不仅要管还要教，即连哄带教。当时实行的是10年一贯制教育，即小学到中学的教育学年总共为10年。小学、中学各5年；中学又分为初中3年、高中2年。那会儿学校的小学到初中还挺正规,就是高中只有高一，没有毕业班。我接手的是一个小学向初中的过渡班，年龄不大不小。第一学期，基本上是熟悉、观察学生，第二学期才对他们开始施政。
　　知青老师与学生合影（前排中为作者）
　　1、语文教学抓住作文课这个牛鼻子
　　我认为作文应是语文的牛鼻子，作为初中生，他们的作文水平亟待提高。但作文怎么写、怎么教、如何提高？着实让人费了一番心思。
　　初中作文主要是如何写好记叙文。在基本掌握记叙文6要素（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结果）之后，重点是让学生学会描写。描写与叙述是最基本、最起码的表现手法。叙述虽有描写所无法替代的重要作用，但在记叙文写作中，描写比叙述更重要，更能体现灵活性、生动性、形象性，它基于叙述又高于叙述，所以需要侧重培养和训练学生这方面的能力。描写有景物（环境）、事物和人物描写，我们先练的是人物描写。在人物描写的5种方法中（即肖像、语言、动作、心理、神态描写），我们又由最常见、最直观的肖像（外貌）描写入手，先让学生们去描写身边的熟人——老师、同学或家人。开始是局部刻画，集中描写人物的头部，等学生基本掌握了头部的描写后，再由点到面，由小到大，去让他们深入描写一个整体的人——从头到脚、从上到下地写（适时提示如能加上心理、神态描写则更好）。学生初步掌握了人物描写技巧后，再教学生进行景物和事物描写。经过反复的基本功训练，让学生熟悉了记叙文的写法，才引导他们开展应用文尤其是论说文的教学与写作。在强化作文教学中，一是配合描写，针对语言表达的贫乏、枯燥，加强语言训练。为增加词语量，老师有意在课堂上运用丰富、形象的语言去表述（学生们至今还能清楚地记得我当年使用过的一些词语）。二是增加作文次数。由原来的一月1次改为半月1次。三是要求写日记。将原来的周记改为写日记，日记不论长短、多少，哪怕是一句话、一件事都可以，贵在坚持，重在练笔（至今象徐卫国等同学还珍藏着那时的日记。将当年的日记拿出来翻翻，亦不失为一种美好而温馨的回忆）。这样，经过一个学期的训练，学生的写作兴趣和水平有了明显提高。多数同学的作文基本象那么回事了，有的作文还被学校列为范文展出，尤其是女同学的作文提高得更快、更明显些。
　　2、班级管理让学生成为主角
　　我这个班是个近40人的大班，关键是这个班的孩子当时十二三、十三四岁，正处于懵懵懂懂的叛逆期，尤其是男生闹将比较多，管理难度比较大。对此，我烧了3把火，旨在培养学生自我管理能力。
　　一是用＂海选法＂选拔班干部。我刚接手这个班时，班干部、课代表用的都是原班人马。后来有学生反映个别班干部的问题，我开始没太在意，接着又有人反映，这才引起我的重视。于是在我的头脑中就有了改选班干部的想法。一来换了老师，二来由小学进入到了初中，三来同学们对改选班干部反映强烈，基于这3点，对班干部进行改选也未尝不可。可怎么改呢？因我是新来乍到，既无亲疏，又无条框，于是脑海里就冒出了海选法！干脆连候选人都让学生自己提名。我把这一想法与配班老师季玉璞进行了交换，季老师也完全同意。这样我们就在班务会上进行投票选举。由于没有人设，完全遵从民意，自始至终按群众意愿走，所以选举结果遂了大家的心愿，选出了自己心目中的班委。接着，我们又及时对新班委进行了分工与培训，充分调动和发挥班干部在班级管理中的作用,效果不错。
　　二是分类指导扬长避短。针对人数多、叛逆期，尤其是闹将多，不服管的情况，我们把重点放在男生身上。对男生又分为几种情况，不同情况不同对待。一是学习纪律好的，二是纪律好学习差的，三是学习好纪律不好的，四是学习纪律都不太好的。分门别类后再用抓两头带中间的办法去教育。对于纪律好学习差的学生，老师则多对他进行辅导补课，给他吃小灶，再就是找学习好的与他结对子，帮助他，这样双管齐下，收效较明显。对于纪律差学习也不行的，教育比较费劲些。个别人上课不专心听课，学习跟不上，老师找他谈话，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说重了他瞪老师一眼，说轻了，他不在乎，比较棘手。对于这类学生，不仅要抓学习，还要纠正其行为。这就需要老师、同学和校方齐抓共管，甚至通过家访与家长沟通，三方四面，内外兼攻，方能奏效。两头把好了再攻中间。对于中间这部分多数学习不错，只是贪玩淘气的孩子来说，则采取以点带面的方法去教育。例如象徐卫国（三康）、李志国等，他们聪明活泼，兴趣广泛，且精力过剩。他们的学习从不让老师和家长操心，上课听讲、下课完成作业，都没问题，就是贪玩、淘气，不时出点小状况，或是整点恶作剧什么的，招得同学尤其是女生去＂告状＂，有时还会把季老师气得没辙，得让班主任在教室外去当＂巡警＂帮助＂镇压＂。下课或课余更是他们的天下，他们不仅和班里同学玩，和外班的同学玩，还经常到学校去找老师们玩，或者到校外与连队的兵团战士玩。鉴于三康聪明机灵又有号召力、组织力，我们就用其所长，让他担任文体委员并负责外联。责任在身，他也不负老师和同学的期望，把班里的文体活动抓得有声有色，别开生面。在学校的篮球、足球比赛以及文艺汇演中都取得了好成绩，既管住了自己又促进了班里的各项活动，并且由他带动了班里一大批中间同学，一举而多得。
　　三是充分发挥少先队、共青团的作用。在抓学习、抓纪律、抓重点的同时，又注重发挥少先队和共青团的作用。少年先锋队（受文革的影响，当时的少先队被称作红小兵）作为共青团领导下的学生群众组织，在小学生中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和吸引力。一般2年级开始学生就可以申请入队了。少先队有入队要求，有审核批准，有授巾、宣誓等组织程序，主要是脖子上佩戴的那条红领巾还着实令人羡慕，如果表现好还能当个小队长、中队长、大队长什么的，在手臂上戴上一道红杠、二道红杠或三道红杠，挺神气的。学生们都向往加入少先队，以入队为荣。于是我们就在6年级以下学生中积极发展壮大少先队力量，以扩大影响，并让学生以实际行动加入组织。进入初中后针对我们这个班的特点，我又利用负责学校团支部工作的有利条件，在班里着手首批团员的发展工作，这在本班和学校的团员发展上产生了极大的反响。班里有个女生一直表现突出，她学习好、守纪律、又团结同学、尊敬老师，既是班长又是大队长，能力强、威信高。刚上初中，团支部就将她列为培养对象，进行重点培养，经过一个多学期的考察，团支部的老师和同学（老师兼任团支部书记，支委由学生担任）一致同意发展她，虽然岁数上还差一个月，但支部将她作为一个典型，破例吸收她入团。这在学校引起了很大震动，尤其是对学生具有很大启发，它表明了只要具备条件、表现突出就能加入共青团。随即在适龄学生中形成了积极要求入团的热潮。大张旗鼓地发展学生团员，既发挥了学校团组织的职能与作用，又扩大了团组织教育学生、组织学生、带领学生健康成长的声望。
　　学生们把精力和时间都放在学习和进步上，纪律也就自然而然地好转了。
　　你还别说，通过抓班级教学与管理，让我逐渐适应了学校生活，对教书也有了兴趣，对学生更是产生了感情，别看班里那帮小子们闹归闹，但个个可爱，无形中竟让人喜欢上了那帮淘气包，也喜欢上了教书育人工作（恢复高考时我报考的就是师范院校，某种意义上说，这与在建丰执教为师，对教育、对学生的感情投入有很大关系）。（未完待续）
　　纤纤银线传音讯 ——我在兵团架电线 舒顺林：兵团大姐王俊卿
　　作者简介
　　舒顺林在兵团和现在时的照片
　　舒顺林，1969年5月到内蒙古兵团，先后在15团7连、9连和团部学校工作。1976年到内蒙古农管总局编辑室工作。1978年考入内蒙古师范大学历史系，1982年毕业留校任教。1992年调到北京，先后任职首都师范大学分部和民政部《中国民政》杂志社。正高职称。现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