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青春献给边陲（散文）

　　散文
　　把青春献给边陲
　　口 老 村
　　一位战友说，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要后悔一辈子。我却道，如果一个热血青年，如果不志愿选择戍边，保家卫国，那么，他将会遗憾一生。当然啰，人各有志，报效祖国的途径有若干种，不过不当兵，不经过部队大熔炉的锻炼，就很难真正懂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题记
　　十年前，我还在岗位时，曾写过一篇以个人经历为原型的，题为《特务连》的短篇小说，较为成功地塑造了一个＂二杆子＂连长的形象，此文发表在一家正统刊物上。意在教育我们的子孙后代，不是岁月静好，而是有不少前方英雄将士，在日夜镇守边关，护卫着我们富饶而美丽的家园。最近，不知咋啦，怀旧心理日渐加重，越是安享幸福的晚年，脑海就越是涌现出，当年当兵时的，一桩桩一件件往事。谁说，过去的一切犹如浮云，灰飞烟灭。我倒觉得，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仍清晰可见，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不久前的一天清晨，我正在花园小区跑步。忽然手机响了，见是陌生电话，便警惕地没接没理会，怕是诈骗，难费口舌。可是，对方很执著，一直拨打。于是，我接了，一听，是新疆一位姓焦的老战友打来的，声音一点都没变。他是建设兵团子弟，比我晚一年入伍。他过去是，我们特务连通信排，电话三班的班长。当时，我兴奋异常道：乖乖，我的娘呃，几十年都没音讯，让我想死你们啦！
　　他说：是呀，找你，让我找得好苦哟，我先是找了四川籍的战友老冉、小何，还有小杜，最后还是通过小杜，从你三弟哪里打听到你的电话号码。不然，还真不知道你这个连队大文书兼军械员，什么时候才能联系上呢！我也激动道：这些年，我也很思念你们，可是，四处打听，没有结果，还是你老弟上心啊！真得好好谢谢你！他又说：这次除了问候之外，下面言归正传，惠远四十二分队建有一个手机微信群，我准备把你拉进来行吗？还有。三年前的春季和去年金秋十月，我们分别在江苏南京和陕西西安，搞了两次战友会，很热闹，很怀旧，也很有意义。你没参加，是个遗憾。明年仲夏，由我牵头，在新疆伊犁再次举办战友聚会，你可不能缺席哦。我答：好好好，届时，我一定赴会。
　　此外，我们彼此还互通了相关的信息。当晚，我失眠了，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老伴问：怎么啦，是那儿不舒服？
　　我答：没啥，上午接了个老战友的电话，想以前当兵的事了呗。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我从农村下乡知青，怀揣远大理想和抱负，志愿报名参军。记得一天下午，我们四五十个应征青年，跟随公社武装部唐部长疾步走了三十多华里山路到区上体检，抵达时，已是晚上了。结果，翌日一早体检，我是合格者的十个之一。十天后，政审完毕，穿上了梦寐已久的草绿色军装，佩戴大红花后，公社派了一辆厂蓬汽车，把我们载到区上去集结。当天晚上，大家都睡在区大礼堂，用稻草铺就的地铺上。此时，我想起临行前，吕老师的丈夫，曾是铁道兵转业的，对我叮嘱的一番话：到了部队，千万要不怕吃苦，连队最怕娇生惯养城市兵……。我答：嗯，陈叔叔，我谨记在心。
　　谁料，五天五夜的长途跋涉，一列闷罐车把我们从永川拉到乌鲁木齐。然后，又乘坐了两天的汽车，翻过白雪皑皑的天山，才到达西北某部边防团，当时已是深夜零点。一生疲惫的我们还来不及修整，第二天，紧张而残酷的新兵集训就开始了。单就队列，持枪操练，内务整理，紧急集合，一套程序下来，就会把人折腾个半死。新兵营营长对大家的训示是：这是从一个普通老百姓，变成一个合格军人的必备过程。老实说，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当年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也许，那时人年轻，累了，休息一晚上，体力就恢复了。
　　三个月新兵军训终于结束，本想喘口大气。可是，未知的，更加严酷的训练却在等待着我们。团直属特务连刘连长到新兵营选兵，我是个新兵蛋子，是被挑中的二十五个之一。基本条件是，思想品德好，射击优秀，军事技术过硬，文化程度相对较高。换言之，反应灵敏，显得机灵。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部队是大学校大熔炉，这是不争的事实。一个年轻人，就好比一块粗糙的材料，如果不经过熔炉的反复淬火，就很难锻铸成一块好钢。
　　记得带到连队的当天下午，全连集合，刘连长训话大意：我是个顶个，把你们从四百名新兵中挑选过来的，分配到咱们连，要想成为优秀战士，要想百炼成钢，不死也得脱层皮，从现在起，你们要有足够的，吃苦耐劳的思想和心理准备。站在你们身后的都是老兵，你们的师傅，作为新兵蛋子，我想你们知道该怎么做。新兵营的训练科目，只是基础的基础，这里更繁重更艰巨更科学的训练项目，在等待着你们的严峻挑战，可以说，接下来的每一课程，都是生命的极限训练。紧接着，王指导员又讲到：你们是新战友，是人民的子弟，既然来当兵，就不要怕吃苦，既然来保卫国祖，就必须学到一身过硬的本领，也就是说，不仅需要勇气和智慧，还必须有铁的纪律和坚定的，必胜的信念。我相信，你们个个都是好样的，希望你们用人生最宝贵的青春，不负昭华，谱写出最壮丽的诗篇！连长的话，直白，鞭策。指导员的话，暖心，激励。说穿了，连首长的话，英雄所见略同，有异曲同工之妙。
　　从那一刻起，我预感到暴风雨就要降临。要想磨炼出良好的，钢铁般的意志和品质，就得奋力顽强拼搏。要不然，就对不起军帽上闪闪的五角星，就对不起军装上的两两面鲜艳的红旗，更对不起人民和可爱的祖国。
　　果不其然，特务连训练科目，比一般步兵连，机炮连要复杂得多，术技含金量也大不相同。如它分有通讯排（电话班，通讯班，总机班），无线电台（分六部电台加总台长），警工排（分警卫班，侦察班，工兵班）。此外，还有高机排（分三个班，三架四联高射机枪）。一句话，它是团部的中枢神经，是团首长的千里眼顺风耳。的确，这种执行特殊任务的连队，是常人难以适应的，反应迟钝的战士，很难跟上训练节奏。如推荐十个看似不错素质的战士去军区学报务员，一个月后，能留下一两个就烧高香了，其余全部退回。
　　有一次，酷热三伏天，一个战友在茫茫戈壁滩，进行高机，分解结合训练时，不慎从枪体上摔下来，顿时，腿被擦伤，渗出血来。这时，恰巧被现场检查训练的刘连长撞上。他当时非但没有上前安慰，而是虎着脸严厉训斥道：瞧你那熊样，赶快爬起来，继续操练。你要深深懂得，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还没打仗呢，你就紧张成这样，就拉稀，一旦战争爆发，那还了得。后来还是排长叫人，把受伤战友扶到团部卫生队的。连长的无情，是咱们连的训练常态。傍晚，他和指导员一道，拎着一网兜水果，去到那位战友的病床前嘘寒问暖，令对方十分感动，连连表态：连长，你反复折腾吧，我不怕。你曾说过，一块毛坯，不千锤百练，就难成一块好钢！不放弃，永不言败。果然，半年后，高机排，在参加乌鲁木齐军区，地对空炮，实弹射击时，这位当射手的战友不负厚望，一举将兰州空军轰炸机后一百米的训练拖把打下来了，他被军区命名为特等射手。这是他个人的殊誉，更是全连的荣耀。
　　平常在诸多反映兵营生活的电影电视剧里，我们看到的大都是神奇光鲜照人的一面，或者说是被作家、艺术家升华过，塑造过的人物形象。其实，真正的连队生活并非如此。比如精准投弹，射击，外加特殊连队不宜公开的训练科目，要想夺得优异成绩，那真是冰冻三天，非一日之寒啊。
　　后来，我才知道，刘连长当年也是这样摔打过来的，还有着一段鲜为人知的，不同反响的人生经历。据说，他是远近闻名的＂新枪手＂，当兵三年，已成长为警卫班长。那年部队决定他退伍，他却倔犟着不想走，便去找团参谋长泡磨菇。首长见他想留部队，态度坚决，就把他留下了。不久，他被提拔到一个边防站当排长。后因表现不俗，两年不到，就返回特务连任副连长。再后来，他因带领一个班去执行一次特殊任务，战绩显赫，被荣升为连长。连长的传奇经历告诉人们，凡事只要执著，就会有收获。而王指导员也文武双全，他是组织上从团干部股派下来的，尤其是对唐诗宋词有一定研究，对有的经典佳作，倒背如流。对做春风化雨似的思想工作，更是轻车熟路。
　　擒拿格斗，冰天雪地宿营，野外生存训练，没有良好的心理素和过硬的体能，是很难克服困难，战胜对手的。刘连长常常说，擒拿格斗，是侦察连的强项，但对特务连来讲，却是基础。我们有我们的优势，主要任务是，战斗在敌人心脏，处变不惊，宠辱不惊，出色完成常人难以完成的艰巨任务，简单讲，就是把不可能，成为可能。有一次，我们在伊犁河畔进行徒手格斗、穿越障碍考核时，那残酷的劲头，就连附近放牛放羊放马的牧民见了都掉泪，还深情感慨道：这些兵娃娃们，为了守护我们的家园，训练真够卖命的！……。
　　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一九七九年初春，还暖乍寒。我国对越反击战打响之前，全团接到上级命令，进入一级战备，目的是钳制苏联出兵驰援。
　　为了靠前指挥，团司令部从三十八公里驻处，拉到距霍尔果斯边防站八公里的戈壁滩上设立前线指挥所。我们连自然也拉到了前线。当时据可靠情报，在我团管内的八个边防站，就集结了四个机械师，可谓大兵压境。此时全团官兵众志成城，荷枪实弹，严阵以待。何为一级战备，顾名思义，就是临战的高度警惕状态。简言之，就是白天筑工事，挖战壕，挖掩体，挖坑道，埋地雷，防止苏军进犯。夜晚抱着枪靠在扎好的铺盖卷上打盹，一刻也不能松懈，一旦有敌情，马上投入战斗。这时，驻疆的两个野战师正在向我团靠拢。总参谋部的命令是：誓死捍卫祖国领土，歼灭一切敢于来犯之敌！
　　老实说，没有经历过血与火战争洗礼的战士，不紧张，不怕打仗，那是瞎讲。记得王指导员在战前动员大会上说：党和人民考验我们时候到了，练为战，为捍卫神圣领土不受侵犯，我们要打的是正义的战争，即使为国捐躯，也是无尚光荣，……。散会后，官兵们纷纷写请战书，我的请战书写的是，争取荣立一等战功。其想法是，怕归怕，但不会恐惧，既然报效祖国的机会来了，就勇敢面对吧！否则，无颜见江东父老。兵者，诡道也。狭路相逢，两虎相争，勇者胜，我始终抱着必胜的信念。
　　结果，贪生怕死的苏联军队未敢出兵，只是在边境线上虚张声势。再说，他们也不心甘情愿为越南的，烂兄烂弟们真卖命。一级战备结束后，我们连又撤回到惠远驻地。这次虽然没打仗，但还是有不少干部战士表现突出，在连队评先时，不少战友立功受奖，我也三喜临门，即：全团学雷锋先进战士、由高机排副班长晋升为特务连文书，当年底，又被连党支部吸纳为中共党员。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四十三个风雨轮回的春秋，如弹指一挥间。但每当忆起当年不负昭华的青春，那真是激情燃烧的岁月。无愧于时代，我从没有懊悔过，这是我当兵的光荣，这是因为，我们把人生中最美的青春，献给了西北边陲，也是教育晚生代的，一笔不可多得的精神财富。
　　八十年代初，我退伍入职铁路企业，仍然发扬部队的优良传统和作风，党叫干啥就干啥，我是长城一块砖，东西南任党搬。每每遇到工作和生活中的困难和障碍时，从不退缩，从不绕道行。心里想，这点苦算得了什么，连队特种训练那么艰苦，都挺过来了，难不成还会栽倒在眼前的困难上吗？于是，我以军人的气质，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一步一个坚实脚印地朝前走，即使后来踏上铁路基层站段的领导岗位，仍不改初心，信仰坚定，忘我履职。
　　那天，当我接到焦战友的来电后，心久久不能平静，除勾起我一桩桩美好的回忆外，我还计划，近期在微信上，与刘连长王指导员，以及其他战友联系，共叙当年战友情，共同畅谈当下幸福而滋润的美好生活，共话我军现在的强大。
　　试想，一个国家或一个民族，如果没有一支听党指挥，装备精良的强大的陆海空三军，那么，就不可能有祖国的安宁，人民的安康。
　　现谨以此短文，以一个中国老兵的名义，在八一建军节到来之际，向忠于党，忠诚于祖国和人民的，曾经战斗在祖国西北边防线上的官兵和如今正日夜坚守在保卫边疆岗位上的将士们，致以最崇高的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