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平城里有东西南北四条大街,大街之下还有八巷,巷之下又有七十二弄。天青弄就是城东的一处小弄堂。弄尽头有一栋二层小楼,不知何时开了一家医馆,医馆正门上悬着一方黑匾,上面用古篆体写着:济世堂。门两旁门柱上刻着一副对联:望闻问切诊人间百病,丸散膏丹养阁下千秋。 还未到端午,天气却渐渐炎热起来。这日,天边才刚露鱼肚白,一年轻妇人来到济世堂门外,她面带焦急,在门口徘徊了片刻,一跺脚,拍着木门连声喊道:"小悬姑娘,起了么,小悬姑娘?" 话音还未落,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似是有人早在门后候着一般。门后转出一年轻女子,鹅蛋脸儿,一双杏眼,只是瞳孔有些细,生的窈窕白皙。却穿着一身玄色长衫,头发往头顶束成一个髻,髻上插着一只似木非木的簪子,咋一看,像一个俊俏的小郎君。这就是济世堂的掌柜壶小悬。 壶小悬抿嘴一笑问道"原来是李家嫂嫂,怎这么早?"妇人一把抓住壶小悬的手道"小悬姑娘,赶紧随我去看看我家婆婆,可不得了,昨夜折腾的一宿,现在还闹呢!" 壶小悬见她急的语无伦次,也不多问,带上药箱就跟着往李家去,边走还不忘对着大堂叮嘱:"苟富贵,不要偷懒,赶紧起来守店。"一时,却没人回应。 "这憨狗,回来再收拾你!"壶小悬一边走一边暗想。 李家的宅子就在弄口,李家大郎正焦急的在门口走来走去。"来了来了!"李家娘子远远的就喊到。李家大郎眼睛一亮,好似看见了救星般冲上前去,又碍着男女大防,不好拉扯壶小悬。连忙在前引路:"可来了,老太太正等着呢!" 壶小悬跟着进了内室,只见老太太躺床上,正抱着个汤婆子唉哟唉哟的叫唤。壶小悬不禁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吃坏了?"床旁坐着的李家幼女,乳名唤做永娘的,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答道"昨日哥哥从衙门带回来的新下的寒瓜,用井水湃过后,夜间妈贪嘴多吃了几块,亥时就开始闹肚子,泻了几次,又呕吐几回,现在也没了气力,只是抱着肚子喊疼。" 壶小悬望李老太面色苍白,鼻头微青。又让伸出舌头看,只见舌淡,苔白滑润。复切其脉,寸尺俱沉紧,唯有右手关脉弱。伸手诊腹,老太太连忙挡着不让按:"按着更疼啦,小悬姑娘别按啦~唉哟。"小悬再一摸她四肢不温,心中有数。拿出笔纸,一边开方一边道:"老太太素有脾胃虚寒之疾,又过食寒凉,此乃寒邪直中太阴,脾家虚寒之症也。李大哥,你拿着我的方子,找我家药童富贵,把药捡了来,这就煎了给老太太服上。" 李大郎一看,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人参三钱、白术三钱、炙甘草三钱、干姜三钱,一付。他接过方子一阵风似的便去了。 壶小悬让永娘去厨房寻了一块生姜,刀切成一分左右厚片,又用银针在姜片上扎了数个小孔。打开随身带的药箱,取出常备的艾绒,三指捏成小塔状。选了老太腹上神阙、中脘、天枢几个穴位,上面覆上姜片,将点燃的艾塔放在姜片上,燃尽又换一柱,如此每穴三五柱艾塔烧完,皮肤渐渐有了潮红色后,老太太竟慢慢的不喊疼了。 一旁的小孙孙虎子不禁大呼:"奶奶不疼了,小悬姑姑你真厉害。"小悬见他眼睛大大,长的粉白可爱,忍不住笑道:"赶紧出去玩吧,这艾烟熏人的很呢。" 虎子却满不在乎:"不熏哩,闻着倒有些香呢,我不出去,我要长大也要学小悬姑姑治病救人呢。"小悬越发觉得这孩子懂事可爱,低头从摸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他:"小人儿志向倒是远大,喏~这是我前天制的大山楂丸,拿去吃着玩吧。"虎子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十数枚褐色的丸子,散发出一股酸甜的香味,光闻着都让人口水直流。 李娘子见老太太病情缓解,小悬又要拿吃食给虎子,有些不好意思,正要推脱,李大郎拿着药就进来了,小悬便指导着将药煎煮了,又让老太在服药后喝了一碗热稀饭。老太这时才觉得腹中及四肢渐有暖意。 待老太睡下,小悬便要告辞而去,李大郎付了诊金,将小悬送出:"今日多亏小悬姑娘,不然我可不知如何是好。"小悬道:"李大哥言重,老太太素体脾胃虚寒,饮食稍有不慎,又易发作,这理中汤中虽只有四味,干姜辛热,温中驱寒为君;人参益气健脾,补后天助运化为臣;白术健脾燥湿为佐;甘草益气和中,缓急止痛,调和诸药为使。这君臣佐使四药同用,健中焦、去寒邪。待我回去炼为蜜丸,老太太连服一月,沉疴可起。"李大郎一听大喜:"如此甚好!" 小悬回到济世堂,日头已经挂的老高,一进门,大堂里空荡荡,只一个少年趴在柜台上打盹。小悬杏眼一睁:"苟富贵!你又在偷懒!"少年这才懒懒的抬起头,擦了擦眼睛道:"一上午只李大郎来抓了药,这闲的,别说人了,连老鼠都没看到一只,不睡觉能干嘛?" 不等小悬答话,他又碎碎念起来:"又说什么要修人间功德方成真仙,找了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谁来找你瞧病?就不能去京城这种富贵繁华处?现今皇宫里最得宠的杨妃不是得了恶疮,正挂着皇榜呢,你去给她治好了,只怕找你看病的人要排到十里以外去。不说京城那么远的,就近的,县丞的千金,街上不是都传她得了癔病,你去自荐一下,也省的这一天天的也没啥人来,功德要修到猴年马月。" 小悬双手一叉腰,眉毛往上一挑:"嘿,你个憨狗,你懂个甚?我这叫医者不上门,只渡有缘人,别废话,赶紧给我干活,去照着方子,制些理中丸给李家送去。再聒噪,小心一脚把你踹回药王殿,当你的看门狗去。" 苟富贵一听,马上变得谄媚起来:"额哟哟,猫大仙~猫祖宗,开玩笑呢,小的就是您最虔诚的忠狗,小的马上就去干活,保证错不了,这就去~这就去~" 人参、干姜、甘草、白术各三两,上四味,捣筛,蜜和为丸,如鸡子黄许大。做好的丸药用白瓷瓶储之。李老太得了药后,每次以沸汤数合,和一丸,研碎,温服之,日三服,夜二服。如此,旧疾竟慢慢痊愈,李家在当地素来有些人脉,在李娘子的宣传下,渐渐的,济世堂也多了许多病患,苟富贵看着越来越厚的功德簿,竟笑得嘴巴也合不拢。 理中丸 【组成】人参、炙甘草、干姜、白术各三两。 【功效】温中祛寒,益气健脾。 【主治】 1.脾胃虚寒证。脘腹疼痛,喜温喜按,呕吐下利,腹满食少,畏寒肢冷,口淡不渴,舌淡苔白,脉沉细或沉迟无力。 2.阳虚失血证便血、吐血、衄血或崩漏等,血色暗淡,质清稀。 3.脾胃虚寒所致的胸痹,或小儿慢惊,或病后喜唾涎沫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