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打

　　小时候，我是犯错就改，改完还犯，不长记性的调皮孩子，几天不被母亲打骂，好像成长路上就没有动力。 起初，我惹祸时，母亲只是指着我的脑门儿训斥：＂小时不学好，长大没出息，知道吗？＂ 我不断惹祸，母亲训斥不管事，开始动手打我，让我长记性。有一回，我在放学路上扔石头玩，把邻居家一个男孩的脑袋打出血了。男孩的母亲骂骂咧咧找到我母亲告状，母亲知道我又惹祸了，当着男孩母亲的面，把我一顿揍，然后带着男孩去诊所包扎伤口。 母亲每次打骂我，我想是根据错误的大小来决定是打还是骂才能解气，＂量刑＂还算合理。母亲打过骂过消气之后，还会来安抚和训诫我，说明打我的原因。我并不鸣冤叫屈，也不怨恨母亲。只有一点，我就算犯了重大错误，在吃饭和睡觉的时候，母亲也不会打骂我。她打我的时候，只打后背和屁股，我没有恐惧感，不像在外面，别人口头恐吓一声，我都紧张。在家里被母亲打，心里踏实，打得轻了，我还嬉皮笑脸，打得重，我就去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再打我。不过，这样的行为容易遭到加重处罚，属于＂抗拒从严＂的性质。 有一年冬天，我突然发烧咳嗽，母亲立即紧张起来，嘴里还骂着我：＂天这么冷，也不戴个帽子就往外跑，活该感冒。＂说着拉起我去卫生所看大夫。回家后，母亲给我单独做一碗热乎面条，还放个鸡蛋。夜里，母亲还不时地起来，用手在我脑门上轻轻摸一模，查看我退烧的情况。母亲的手能打疼我，也能拂去我的病痛。 有一次，我和同学逃课去江边玩水，母亲知道后，拿起笤帚把我一顿打，一边打一边骂：＂就是不学好，难道你也要像我一样，大字不识几个吗？知道去大江玩水有多危险吗？＂扫炕笤帚都被打散花了。我用手挡笤帚时，手背擦伤出了血。母亲看到，便住了手，找来红药水给我止血。邻居大婶说：＂傻小子，你妈打你为啥不跑啊？跑了就没事啦。＂可我从不跑，也不哭，知道母亲出了气后，依然还会心疼我。打在我身上，疼在母亲心里。母亲总会对我说：＂为什么要打你，我是恨铁不成钢呀!＂ 每次挨打之后，我更有一种痛并重新做人的快乐。从那以后，我没有逃过学。 我在12岁那年，得了一种怪病，背部和大腿皮肤出现溃烂。母亲带我跑遍小城里大小医院，一直没有见好。母亲又带我找民间老中医，拿回几副中草药。天色微明时，母亲在门前用3块砖头搭成锅灶，上面放一个装了水的小铝锅，把草药倒进去。药锅下的柴草只冒烟不见火苗，母亲就趴在地上用嘴吹，烟熏得她泪流满面，蹿出火苗燎得她的头发＂吱吱＂作响。过了一会儿，飘出来难闻的草药味。 母亲把熬好的汤药倒进碗里，药水黑乎乎的，等不凉不热时端给我喝，说：＂一口气喝下去，喝下去病就好了。＂我说苦啊。母亲逗我说：＂怎么也比挨揍的滋味好受吧？＂ 我接过碗，一口气把汤药喝下去，母亲赶忙拿出一块糖塞到我的嘴里。 生病的回忆也是幸福的，也许就是这场病，我变乖巧了许多，好像一下子长大了，没再挨过母亲的打。 母亲在暮年时候，为让她开心，我常说起孩提时挨打的事。母亲会说：＂你老惹祸，又不听话，真气人呐。＂说着，就在我的背上狠狠地拍打两下，这种拍打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我多么希望自己从来没长大，母亲也没有走远，还能像以前那样，在惹她生气时候，打我骂我一顿。我不嫌丢人。尽管我现在已经到了做爷爷的年龄，但是在母亲面前，我还是她的儿子。我多么希望母亲的手还是那么有力，骂我的声音还是那么清脆，我依然会欣慰地听着，也会愉快地接受，哪怕在梦里也行！ 作者：刘景林掌上延边APP编辑：朱海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