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乳腺癌，原来是我乞求的结果

　　口述 | 完形中级班学员
　　文 | 希音（迪扬主创团成员）
　　审稿 | 闫玲玲&琳珂
　　1.
　　每个孩子都是落入凡间的天使，只是很多父母缺少一双发现的眼睛。
　　我的前半生演绎着一个招人讨厌的丑小鸭的故事，而且从来不曾质疑。
　　弟弟妹妹从小就是母亲的宝，只有我不受待见，没有原因没有理由。
　　儿时的记忆里，母亲从没给我买过好看的衣服，好吃的也是弟弟妹妹吃剩下才轮到我，工作中的怨气都撒在我身上。
　　每次我都默默的听着，心里在想，是不是我真的太笨了，为什么总是不能让母亲满意呢？
　　后来，因为生活原因，我被送到老家跟着二姨过。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被父母抛弃了。
　　直到初中毕业回到父母身边上技校，我已彻底无法融入这个家了。他们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我就是那个如同空气的人。
　　熬到毕业、就业，遇到老公结婚，我才逃离了那个没有一丝温暖的家。
　　2.
　　我不如弟弟妹妹会赚钱，不能为父母挣面子。
　　最不受待见那个孩子，是我；最孝顺的那个孩子，也是我。
　　每周两次，我雷打不动的去给父母洗衣服、洗脚、按摩。我蹲在地上，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给母亲剪指甲，她瞥了一眼，抽回手，＂你瞧瞧你能干啥？剪坏了不是。＂我满脸羞红。
　　有一次，老公到上海出差给女儿买了一件白色毛毛领披肩，女儿非常喜欢，宝贝一样连续好几天都不肯换下，跟我一起去看望母亲的时候也执意穿着。
　　母亲见到女儿身上的衣服，一边夸着好看一边伸手就要把衣服脱下来，女儿拼命保护，拽着衣服死也不肯松手。但她哪里是母亲的对手，衣服终究被夺了去给妹妹家女儿穿上。
　　我很心疼女儿，但是却习惯性沉默，在女儿求助的眼神里，终究没有做任何一个保护她的反应，哪怕是眼神的支持。
　　回到家，老公骂我无能，我没有理由辩驳。是啊，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能保护，我不配做一个母亲。
　　可是，从小到大的信念里，那是母亲啊，我怎么能制止她指责她呢？我是家里的老大，应该承担起这一切，衣服可以再买，但不能惹母亲生气。
　　在父母面前，我把身子低到尘埃里，期待得到一句肯定的话。像恶魔的诅咒循环，他们越否定，我越付出、越努力。
　　3.
　　生活如施舍乞丐般，给我苦涩的生命偶尔撒了一丝甜。
　　老公是同单位的同事。他有一双会笑的眼，那笑眼一开始就捕获了我的心。
　　孤单了很多年的我怎么不渴望有人陪伴，怎么不希望有人倾听我的心声呢？我终于承认，愿意被他俘虏，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我们俩无话不谈，他理解我孤苦的内心，他成了我抵挡冰冷世界的铠甲。在父母那里得不到温暖，我把更多感情和时间投入我们的小家。我们的日子简单而快乐，有了他，我一度觉得父母眼中的丑小鸭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白天鹅。
　　单位的工作是全国跑，哪儿有项目工作地就迁移到哪儿。婚后我乐得跟他一起外出工作，一方面他在哪儿我的心就在那儿，我的快乐就在那儿，一方面可以暂时逃离父母的生活，有充足的的理由不去面对他们。
　　两年后女儿出生。一直到孩子上小学前，碰到远的项目，我总是最积极争取的那一个。就这样，我们仨一起走过很多个省份，在项目部的生活虽漂泊艰苦，但我们总会找时间去周围转转，许多河流山川都留下我们的欢快的笑声。
　　转眼女儿该上小学了，为了照顾女儿我不得不做出一个决定，提前内退。
　　从此，我一边在弟弟的公司帮忙，一边照顾女儿生活。老公则还是要全国各地跑，我们开始了聚少离多的生活。
　　我不懂做生意，就是帮弟弟看看柜台。一开始也会出现小差错，母亲知道了便大骂我一顿。从前灰暗无奈的感觉似乎又开始慢慢回到身上。
　　我也曾想过离开弟弟的公司再找份工作，＂就你这样还想找一份啥样的工作的啊，哪有让你晚上班早下班照顾孩子还照发工资的好事儿？＂在母亲的嘲讽下，我胆怯地连这个想法都慢慢打消了。
　　4.
　　女儿七八岁那年的暑假，我带着她去项目部看望老公。
　　有一个女同事每次吃饭都出现，吃过饭老公还送她回去，甚至老公送我们走的时候她也一起出现。
　　女儿搂着爸爸的脖子不肯走，老公却急不可待的把她放下，扭头就和那个女同事一起走了。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回家的路上，我的脑子里冒出一万个念头，我们的婚姻出问题了么？不可能啊，他不是那样的人啊？
　　这个念头像恶魔一样黑天白夜纠缠着我。一边逃避着不愿意面对，一边又深深的恐惧深陷担心。
　　＂全厂上下，大概也就你不知道了＂。老同事的话，犹如给我判了死刑。
　　世界在摇晃，明明是白天却什么看不见，他的笑原来在温柔另一个女人，他的手掌开始牵起别人的手......
　　当我质问老公那些风言风语的真假，他却断然否定。
　　从此，我和老公的争吵开始增加。时而升级时而缓和，时而冷战。再后来，俩人都累了。
　　慢慢的，我们成了两个熟悉的陌生人，家不过是他的旅馆，偶尔回来，又无声息的离开。爱情和婚姻曾经给过我的温暖、归属、轻松与幸福，终究也离我而去。
　　那层最后的窗户纸，没人肯先捅破。
　　长期失眠开始侵扰我，无法入睡、半夜在小区的院子里转圈成为了生活常态。
　　原单位的一个朋友，看到我的精神状况非常差，极力介绍我去医院看大夫。无奈之下开始服用安眠药，睡眠情况稍稍有些好转，却不知道生命之舟在颤颤巍巍中还有更大的风浪。
　　5.
　　在一次和女儿争吵时，愤怒和长久以来压抑的各种情绪喷薄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努力，却越努力却失败？为什么老公离我越来越远？为什么母亲总是用鄙夷的眼神看我？我哪里做错了，上天要这么惩罚我？无数个为什么像一万只箭从四面八方飞来，我，无处可逃......
　　再次看到这世界，是在医院的病房。原来，我服用了大量安眠药，恍惚中失去了意识，是女儿的哭声惊动了邻居。
　　我没有活着的理由，但依然活了下来。
　　此后，沉默的我更加沉默。
　　按部就班的给女儿做饭，坐在商场的柜台前发呆，雷打不动去看望父母。
　　我没有朋友、没有心情、没有想法，四季变换、风雨阳光，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就像白天过后就是黑天。
　　从别人的眼神中，我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但我能说什么呢？我什么也不说，对周围的一切都不辩驳不回应。
　　老公不在家的日子更多。那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对于我，或者我对于他，都和空气差不多。
　　＂还不赶紧去工地，你和那个疯子在一起干啥！＂大姑姐在电话里嚷老公。
　　终于，老公走的第三天，我被家人扭送到精神病院。
　　我一直想不通，我是个病人么？明明我什么都知道，哪里都好好的啊，我哪儿得病了呢？
　　6.
　　从精神病院出院后，我对生活万念俱灰。哀莫大于心死。
　　然而，我越发成了大家眼里的怪物。母亲更加不肯给我一个好脸色，亲朋好友和邻里对我指指点点。老公依然没有回心转意。
　　虽然我从未埋怨过上天的不公，它却总是一再地提醒我它残酷的存在。
　　48岁本命年，偶然发现乳房内有肿块，我并没有在意，做体检时医生强烈建议进一步检查。
　　是最坏的结果，乳腺癌。
　　或许已经承受了太多太多，当大夫建议我做手术和化疗的时候，我居然没有一丝慌乱，更没有想癌症意味着什么。
　　＂让切就切了吧。＂当我告诉母亲，她用一贯以来冷漠不屑地口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内心却比听到大夫宣告＂确诊癌症＂还激烈。你说切？我偏不，我要保持完美的身体。
　　是啊，切除了乳房我的身体就是残缺的，我如何能带着残缺面对母亲呢？她岂不是更加看不起我么？我必须完整的高傲的活着。虽然我的高傲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但是，有一天她一定能够看到的。
　　那时的我，因自卑而更倔强，走在那条为证明自己而没有尽头的路上。
　　我没有按照夫的建议切除乳房、化疗，而是采用中医传统疗法调理。
　　误打误撞也好，大难不死也好，总之，四五年过去了，我的生命依旧顽强而倔强。
　　7.
　　2019年秋天，回家的列车上，有一位大姐手术初愈，爬到上铺很吃力，想要换下铺但被拒绝，看着她孤单无助的样子，我说：＂大姐，我在你隔壁下铺，咱俩换一下吧。＂
　　就这样我和田姐认识了，我们聊了一路。后来，正是她把我引进完形。
　　生命是不合逻辑的，一个个不知不觉的偶然，决定了最后的必然。
　　要不是我多留了一天改签了行程，要不是她突然决定回老家，我们不会有交集。每每想起和完形的缘分，都忍不住感叹生命的神奇。
　　田姐生病前是市电视台的主持人，当地家喻户晓的名人，一场大病不但在身体上也在精神上击垮了她。
　　尽管治疗后病情有所好转，但田姐还是意识到，身体的疾病很多时候不过是内在负荷的显化，她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活着，她想改变自己。
　　于是，带着大病初愈的身体，她走进了内在成长的课程。
　　第一次上课，她叫＂初级班＂，回来的时候，似乎比之前变的柔软了许多，去掉了原来生活中的面具。她兴奋地跟我分享：＂一天下来我就被征服了，去吧，只要去你肯定有收获的。＂我有点好奇但依然半信半疑。
　　第二次上课，＂中级班＂之后，田姐发自内心的平静深深的感染了我，原来已经被病魔折磨的心浮气躁的她，居然可以这么平静的说话，她的生命状态开始圆润、通透和自在。
　　在她的极力推动下，我开始有点心动，试试就试试吧。
　　2020年初夏，我走进了完形的课堂。
　　在这里，我感受到了一种敞开、安全、温暖和奇妙的全新体验。老师讲的都不是书上的东西却句句入心，每一个体验都指引我重新认识自己；志愿者们的目光带给你温暖让你安心，学员们都敞开而坦诚，整个课堂充满了平静的力量。
　　我不知不觉放下所有防备，全身心的投入课堂，我像一片干涸到裂缝的土地，贪婪的汲取着雨露。
　　我看到了自己几十年来的模式。因为太缺爱，太缺关注，而无比在乎父母的眼光，把自己包装成孝顺的样子，觉得这种方式我能证明我的价值感，于是，活在越被否定越要证明的路上，不停的努力，努力到卑微的乞求，努力到失去自己。
　　面对伤痛，我从隐忍到麻木，深深的痛用重重的壳隔离，那是一种自我保护，但隔离伤痛的同时，也隔离了我对他人、对环境的感受，生命于我而言除了证明没有其他意义。
　　我明白了，不渴望认可，就不会对否定有感觉，不渴望重视，就不会对忽视有感觉。
　　8.
　　带着初级班的平静过了两个月，我迫不及待的上了中级班。课堂上学的啥好像还是说不上来，心里却涌动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感。
　　我不知这份力量感会把我带到何方，但我确定，它正指引我回到生命最初的关系上。
　　当童年的伤痛慢慢被疗愈，我不再自卑，不再抗拒母亲，而是尝试着和母亲连接。感受我的感受、她的感受，我们带给彼此的感受。
　　以前每次给母亲打电话，无论我说什么，受到的都是一通批评。所以，每次拿起电话前，我的心都带着抗拒，脑子里全是她各种指责的声音。
　　前几天给她买了新衣服，欣喜地打电话给她：＂妈，我给你买了一件真丝衬衣，你明天上午在家等我过去。＂
　　＂你知道适合我不，花那冤枉钱，你咋就这么浪费呢……＂听到她依旧是惯有的指责和批评，一向隐忍的我居然挂了她的电话。
　　几十年的委屈涌上来，胸口堵的喘不过来气，我定在那个痛的感受里，坐在路边痛哭了一个多小时。
　　这么多年，我习惯性的隔离痛苦，甚至失去了哭的能力。敢发泄情绪，恰好说明情绪开始流动了，不再憋着压着伪装着，哭完我的心里前所未有的舒畅和痛快。
　　第二天见到母亲，临走时她让我捎几张烙的煎饼，搁以前我都是低着头拒绝匆匆的逃走，那天我抬起头看到她的眼睛里的光和皱纹里藏着的微笑，突然感受到那也是她的一种表达和期待。
　　＂好啊，多带几张，老许（老公）也喜欢吃。＂我欢快的答应着。
　　接过煎饼，我拉着母亲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妈，我给你说件事儿啊，你看我也五十好几的人了，你昨天那么说我，我不难受么？＂
　　母亲不好意思地解释昨天发生的事，我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因为一件事生气——这在以前，也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她一定会趾高气扬地不肯认错，责备我的各种不是。
　　阳光透过树梢，斑斑驳驳的光线洒在人行道上，回头望望小时候只想长大赶紧逃走的家，曾经压在心上的巨石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
　　9.
　　遇到完形，我仿佛从混沌中醒来，身体的心的感受慢慢苏醒，我学会了＂看见＂。
　　母亲小时候成绩特别好，但因为家里穷只能让舅舅上学，她不得不辍学，很长一段时间她背着书包在教室外面旁听。
　　倔强不服输的种子被现实残忍的埋葬，这大概是她成年之后事事要强、对物质更多渴求的根源。母亲的内在也是缺爱的小孩，她也有很多坑洞，没有安全感，以至老年的她朋友不多和邻里关系也一般。
　　当我一点点看见母亲、接纳母亲，我也看见了自己。那个无比缺爱的小孩，活在被抛弃的阴影中，一边乞求、一边怨怼。不知不觉，防卫变成了盔甲，隔离任何人的感受和连接。
　　在中级班的一个体验中，我回忆起小时候与父母在一起的温馨场景。也许，父母的爱一直都在，只是我一直活在＂被父母抛弃＂的自怨自艾中。当我认定我的人生就是一出悲剧，其他人不过是配合我的演出罢了。看清真相，我才有机会重塑我的人生剧本。
　　也许是我放下了＂被抛弃＂的执念，被我认为偏执的永远不会改变的母亲也温柔了许多，会打电话柔声的邀请我过去，我们聊天的时间越来越长。
　　我现在明白了，很多时候，我们所谓的看见，其实不是真正的看见。真相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心去感受。
　　10.
　　当我拥有了＂看见＂的能力，我居然＂放下＂了对这段婚姻的纠结。
　　我开始审视我在这段亲密关系中的模式。如果我不完善自己的人格、不去修复内在的创伤，那么即便把这个男人牢牢栓在身边，我们依然不会幸福。相反，如果我变好了，不管这段关系最终走向哪里，我相信我都会过好下半生。
　　带着这份不纠结，我把注意力都放在成长自己上面。
　　如今，我们的婚姻依然在摸索中前行，但我能感受到，因为我的不同带给这段关系的变化。
　　在外地时，老公会提醒我天气变化；在家时，他会把冰箱里最后一盒牛奶留给我……这些以前根本无感的小事里，我看见了这么多年他也有他的不易，面对冷冰冰的木头人一样的我，他没有放弃这个家没有放弃我，也许，这个男人的宽容和温暖一直都在。
　　世界原来一直都很美好，而我错失了太多。
　　最近体检时，大夫惊诧为什么我的精神状态比以前好很多，我笑着回应道：＂用心的活着，感受这个世界。＂
　　成长还在继续，但我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静候生命之花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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