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岁的哈,在越南志愿加入了一个国外的社会主义互助合作企业。那是一个东德的特殊技工交流项目,6万多人参与了该项目,大部分人的合同期和哈一样都是5年,这些人有的在特拉贝特汽车制造厂做劳工。有的在水泥厂工作。他们薪资的12%要上交给越南政府。另外一部分就以日用消费品发放给他们。他们必须交纳社会保险,却不能享受社会保障,本来有四五百马克的工资,但真正能拿到手的现金却微乎其微。 哈在异国的新生活没有想象的那样美好。在那里他们只能讲德语。为此他们一天要上8小时的语言课,也不许和营房外的当地人有所联系。怀孕的女人都得被迫流产。吃饭就在乱糟糟的食堂,整整三个月都没有供应过午饭。安全灯将天花板照的亮如白昼。管制严格的教室,四周布满带刺钢丝围墙的操场。是人都不禁要问,这是在坐牢吗? 哈意识到,他必须在这个冷酷的新地方出人头地。除了悲伤的记忆,回头的路早已杳无踪迹。幸好在语言学校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后,他被分到了柏林利希滕贝格的一个服装厂。但服装厂的生活。又与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呢?一大早,泡沫一般的刺鼻浓烟从一个烟囱口翻滚而出。烟囱下无精打采的工人拖着沉重的步伐,从昏黄的灯光下走过。工人们显得疲惫不堪,他们的肤色暗淡蜡黄,只有在喝酒之后,脸上才能露出一抹红润。生活就像从一个无底洞掉入了另一个无底洞。 这样按部就班的日子,哈也只能一天天过下去。一天工厂的经理助理,曾经驰骋战场的少校找到了哈。他的勤劳朴实,他看在眼里,于是就竭力想让他相信,相比起合作企业来说,为私人老板卖命好处更多,他说聪明人必须口袋里有钱,有钱买手表,有钱找女人,他一边说一边享用食堂供应的血肠。他的声音,掷地有声,不容置疑,俨然已经习惯于发号施令。 这位满怀豪情的少校认为目前的这份工作有所人格,为了弥补缺憾,他命令手下的女缝纫工私下做定制的牛仔裤,他想到了一个好点子从西方的卡尔斯特达百货店买了名牌牛仔裤,然后按照标准尺寸大规模复制生产那一件成品牛仔裤,在东德的售价可以超出成本10倍,而在西德甚至可以赚取20倍的差价。后来拥有护照的人可以前往西柏林,这个时候哈已经可以讲一口流利的德语,言谈举止也已经充满活力,成为少校得力的助手,负责与交易方谈判并发货,少校心里清楚,一旦这种非法交易东窗事发,必须有个替罪羊,毕竟哈在这世上举目无亲。 随着他们的非法交易如火如荼的进行烧香,让他不必按时到合作企业点卯了。但工资照样给他,这就像俗话说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大家都相互糊弄。 接下来少校指示哈去买台电脑,当时为了维持共产主义科技优越性的幻象,东德禁止西方电器流入境内,然而很多政府官员和卡尔马克思大学的人都乐意高价购买进口电器,于是少校集结了哈和几个朋友凑了3万东徳马克,然后从一个黎巴嫩的社会主义兄弟会成员那里兑换了3000西德马克,随后他用这些钱在西伯林的康德大街买了一台美国国际商用的平板电脑,然后放在一个臭气熏天的榴莲箱里走私,越过边境,少校通过地下交易将电脑卖了12万东徳马克,一下子就赚取了4倍的利润。 于是哈彻底告别服装交易,全身心的投入到电脑走私上,成功的完成了很多特殊订单。如戴尔的增压手提电脑,热感式印刷机,ARM处理器。频繁的生意往来,使他得以熟门熟路地出入边境。边防哨兵也只是敷衍了事的检查一番。渐渐的他开始麻痹大意起来。根本没有在意少校的应急计划。 哈开始醉心于从真皮钱包里掏钱消费。参与赌博,纵情声色。18个月来,他从西德走私了80多台电脑,但是有一天少校消失了杳无踪迹,而斯塔系安全局的人破门闯进哈的宿舍。 在审讯室里,哈得知安全局已经掌握了他们每一笔交易的详细情况,他们没收了他费尽心机辛辛苦苦赚来的存款,没收了他的电脑。其中一些电脑虽然还残留着榴莲的臭气,很可能已经摆放到安全局总部的办公室桌子上了。在等候引渡的牢犯中,他通过打听才得知自己和少校实际上被当局利用了,在费尔德机场,在他登上飞往河内的飞机前,他请求去趟厕所,在厕所里他见到了事先安排在此等候的少校,他与少校换了大衣,堂而皇之的从卫兵面前走过,这些卫兵和大多数德国人一样,根本无法辨别亚洲人的长相,最后还踏上一辆轻轨返回了东柏林。 三个月后柏林墙被推倒了,哈结束了东躲西藏的日子,穿过了敞开的边境线。这时的他既失去了工作也没有居住权,和其他客籍工人一样,他本可以拿着政府给的3000马克返乡,但是他决定留下来,即使那时候仿造牛仔裤和走私电器已经无利可图。幸好这时少校结束了东躲西藏的逃亡生涯,找到了他,并请他帮卡尔斯霍斯特营房的前苏联军官打理生意。 那时候驻扎在东德这个已经消亡的国家里的苏联士兵,仍然可以无限量的买到折扣很大的香烟,为了收益快少校从苏联军官那里定了200条烟,但是苏联军官以为他想要2000条,在交易现场,他同意以赊账的方式买下额外的1800条,然后以正常税后价的半价全部处理掉了,不到一个星期他又找到苏联军官,订了4000条万宝路和美国黄金牌香烟,10天后他又订了5000条。第2个周末哈买了一辆二手的奔驰车,不到一个月他赚的钱就足够支付在克罗伊茨贝格购买一间小公寓的首付款。 很快,以哈为首的街头贩子游走在超市外面,成群结队的拥挤在卡尔马克思大道聚集在亚历山大广场上,生意像滚雪球一样的发展,再加上像他这类人的精明和野心,甚至将克格勃官员也拉下了水,形成了巨大的货运组织,开始用军用卡车和飞机向柏林运送货物,整个苏联军队都助推这场贸易,据未公开数据显示,贸易鼎盛时期,驻扎在东德的35万俄罗斯将士似乎每天都要吸三条烟,也就是600根。德国政府对这种贸易采取容忍的态度,尽管税收损失很大,却让这些困在军营里的士兵有了发泄精力的机会,可以让他们分心不再惹事生非。 1944年红军从德国撤军这种便利的货源断了。于是大的贸易商开始改变策略,从白俄罗斯的皮包公司订购集装箱,再从鹿特丹运往明斯克。货车经过德国时,就会被拦截下来抢劫一空,如果司机也是串通一气 他们会将同样重量的砖装进集装箱内,重新分装好运到边境的过磅站,最后驶离德国,后来走私犯在农田大卡车车底焊接假的底座,将成千上万的免税香烟从波兰立陶宛和斯洛文尼亚运进德国。 哈不再享受这种交易,因为交易时间都是在深夜,交易地点则是包围着柏林的绵绵森林,他和十几个司机每月都要接应一辆7吨半的货车,并在几分钟内将车上的货物转移到他们的车上,然后再把一袋袋用垃圾袋装好的纸币交出去,越南人数钱比谁都快,他的手下个个精力充沛旺盛,干活卖力,他们会在两个小时内将烟发送到街头小贩手里,然后在黎明前返回国王俱乐部休息。 少校指示过,要求他们每次在森林里接头都必须事先安排好两条逃跑路线,他只有一次没有安排妥当,那是盛夏月影朦胧,天色渐暗,他和波兰的供应商接上了头,这次的交易是他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交易,但他们花了不到20分钟就将48,000条香烟卸载完毕,正当哈举起装满伏特加酒的酒杯,要庆祝他们兄弟情深的时候,100米开外的出口被严密封锁了,全副武装的苏联人包围了越南护卫队,命令所有越南人从车上下来将他们赶进黑乎乎的密林,然后朝空中放枪,越南人都四散逃命。哈头顶的一棵树被击中,残枝败叶掉落一地,于是苏联人连车带钱一同收入囊中。所有的香烟,包括波兰货车都落入了苏联人之手。 贪婪之心和丰厚利润,已经使生意面目全非。而在内部分裂也在加剧,不听安排的人四处遭到殴打,或在卡拉OK包房里被谋杀,也已司空见惯。对此,德国警察置若罔闻,听之任之。从基普和莫斯科来的大玩家进入柏林之后。毒品交易也开始泛滥,并且还将走私香烟的生意归入到他们已经利润丰厚的贩卖人口的行列中去。 他的手下、男人以及他们的妻子开始担心风险,担心遭报应,有些人已经失去了朋友,不想再失去家人。慢慢大部分人都改邪归正走上正道,将股份转换成现金,并用这些现金开设了亚洲食品批发店或者寿司店。哈却执迷不悟,还买了把枪。 他必须东山再起,他将目光瞄准了电脑,不过已经不是像以前那样穿越边境走私硬件,他看准了软件设计,核心是因特网的大好未来,他相信柏林是开办这类公司的理想场所,因为这里的房租低廉,拥有年富力强的劳动力,资金支出也不会太多,那时候英语已经被广泛使用,美国那些网上赌博和房地产销售的网站都可以复制过来,它的目的是扰乱德国市场,并在未来几年内使德国贸易崩溃。 为了筹集资金,哈求助于以前生活在西德地区的朋友,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与当地人的敌对情绪已经化解。都希望成为正式市民留在德国,所以无论男的女的都与本地的人结婚了,和平共处。哈摸了下手中冰冷的枪,看着那曾经横亘在东西柏林的可恶分界线。时代变了,而他却还是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