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碗大锅菜
封龙
农村有句老话:人生不过是三碗饭,而你只能吃一碗,其他两碗是别人替你吃。其实这"三碗饭"指的是满月酒、婚礼和葬礼上的大锅菜。正好对应人生出生、结婚和死亡三个最为重要的时间节点。
在北方的农村,逢年过节或是孩子满月、老人过寿、红白事等重要日子,往往会在院子里支上一口大锅。往灶台中扔进去一根山上刨来的大树根,点着火。热锅下油,扔进花椒、大料,炸上几秒钟,再放入葱姜,煸出香味,随后将食材一股脑扔进大锅。翻炒片刻后倒入热水,没过所有的食材。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盖上大锅盖,咕嘟咕嘟地熬上一个多小时。待所有食材的香味全部融入这口大锅之后,掀开锅盖,香味瞬间氤氲大院子的每一个角落。大锅菜就大功告成了。
大锅菜的食材一般因地因时制宜,在农村,家家户户有菜园,菜园里有什么就往大锅菜里放什么,一般搭配是白菜、粉条、炸豆腐,或者是冬瓜、茄子、豆腐和粉条,有的时候还放海带、丸子、木耳、胡萝卜……几乎每个村都有自己独特的配菜。
2013年冬天我结婚,适逢菜园子的白菜将熟,婚礼的前一天,我开着拖拉机到菜园里铲了整整一车新鲜白菜拉回家。婚宴摆了三天,每天至少熬两锅大锅菜。
在家里办酒席,光靠一家人是办不成的,一定要家里的亲戚好友齐上阵。先由家族里的长者分好工,将各个工种写在一张大纸上,贴在院里的显眼位置。繁复的流程被拆解为烧火、切菜、炒菜、端菜、刷碗等具体工作,来帮忙的亲友们各司其职,齐心协力将酒席办得热热闹闹、红红火火。
在我们老家,做大锅菜的时候要架起三口大锅,一口锅用来做大锅菜,一口锅炖红烧肉,剩下的一口锅里架上篦子,下面蒸米饭,上面蒸馒头。一碗大锅菜舀一勺红烧肉,浇上肉汤,盛点米饭,再抓一大馒头,吃一口菜,咬一口大馒头,幸福感和满足感流遍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抚平了心头的每一个褶皱。
我仔细地品味这碗大锅菜,仿佛在品味自己的人生。红烧肉肥瘦相间,色泽焦黄,香而不腻;白菜软而不烂,还透出几分本身的清甜;炸豆腐吸饱了浓郁的汤汁,外酥里嫩;粉条虽暗藏着一股韧劲,与菜汤融为一体,却入口即化。吃完菜,把菜汤一扫而光,那余香久久令人回味。
后来日子慢慢过好了,人们办酒席除了大锅菜,还要炒上十多个菜,摆上大圆桌,大家围坐在一起吃肉喝酒,好不热闹。但人们喝完酒,不管肚子吃得有多撑,最后一定要去盛一碗大锅菜。吃完大锅菜,这酒席才算是圆满。
再后来酒席上的菜越来越丰盛,红烧大肘子、四喜丸子、烧鸡、铁锅炖鱼等等都摆上桌子。可大锅菜还是那个大锅菜,不管在什么季节,不管你身处何境遇,总能抚慰你饥饿的肠胃,安抚你浓浓的乡愁。
不管酒席上有多少山珍海味,我最中意、最难以忘怀的还是那碗大锅菜。偶尔我也思索,为什么我这么喜欢大锅菜呢?最后我总结的原因不外乎是:大锅菜食材丰富,能充分彰显农家富足的生活。大锅菜炖煮时间长,饭菜中自然蕴含烟火的味道,那是家乡的味道,那是妈妈的味道。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大锅菜是亲朋好友、邻里四舍通力合作的成果。它仿佛是农村人际关系的纽带,将整个村子的人们凝聚在一起,将美好的生活一直延续下去。
(作者单位:河北省律师协会)
【来源:石家庄长安网_政法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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