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鸣：何事非要搞株连？

　　刚刚河北邢台一位农家女子上警官学院，因父亲上访被拘留过，通不过政审，经媒体报道，事情得以解决。同样是河北，廊坊又有一个农民的孩子，因为近乎同样的原因，报考军校从当地派出所盖不出政审的印章，眼看就要上不了学了。
　　高考的政审，曾经是个非常严重的关口，在文革前，别说父母曾经被拘留过，就是仅仅出身不好，也经常通不过这个关口，哪怕考试成绩再好，也上不了大学，更别说上军校和警校。写出过不朽名篇《出身论》的遇罗克，就是这个制度的牺牲品。即使文革结束后最初的几次高考，政审依然相当严格，某些专业如果出身不好，或者家庭成员有点什么问题，比如有个亲戚在台湾，也是要被卡下来的。这样的政审，实际上就是中世纪的科举考试制度的延续，那年月参加科举考试，也得政审，填写自家三代详细情况，看看有无劣迹或者当过贱民的，还要由当地资深秀才担保，否则，不许考试。
　　应该说，现在的高考，这样的政审已经废止了，特殊的学校，诸如军校和警校，需要对考生个人资料的必要审核，也是可以理解的。这回主要的问题，出在基层派出所。显然，这些农民的孩子，之所以政审材料从派出所盖不出章来，仅仅是因为他们的父亲被拘留过。拘留属于行政处罚，不算刑事犯罪，按道理，不应该影响他们子女的上学，廊坊等地的派出所是否完全按照规矩办事，目前我们还不清楚。但是，实际上这些孩子的父亲之所以被拘留，无非是因为上访。
　　按道理说，上访是每个公民的合法权利，而且中央信访办的负责人也曾经说过，上访的人，多数具有正当的理由。但到了地方政治的具体环节，上访却成了罪过。各级政府都有截访的任务，逢年过节，任务就格外艰巨，为了遏制上访，尤其是农民上访，很多地方政府采取法律手段干预，动辄把上访的农民以扰乱社会治安的罪名加以拘留甚至劳教。虽然不能说上访者中没有真正扰乱治安的，但那些遭遇行政处罚的上访者，多数其实并没有打砸等破坏行为，他们之所以遭到惩罚，多半是地方政府为了杀一儆百，遏制上访，也就是说，他们被惩罚，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该被惩罚，触犯了治安条例。
　　显然，这种做法，本身就存在违法行政的问题，是一个需要大力改进的政府行为的错误。虽然地方政府如此作为，也存在其不得已的因素，但长此以往，肯定是不行。事实证明，这样的截访，有如抱薪救火，火只能越烧越大。现在基层派出所，以上访被拘留为由，不让人家孩子通过上学政审，耽误人家下一代的前程。我的理解，也许有惩戒上访者的意思在里头，用这样的行为，告诉后来者，如果家里有孩子要高考，以后就老实点。当然，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大力度地激化原来就比较紧张的警民和官民关系，无限度地扩大农民上访的源头，把火烧得更大。
　　最关键的是，这样做，是违法的，如果是株连的话，也属于一种性质最恶劣的株连，是根本无法服人，只能制造仇恨的株连。株连是一种中世纪的政府行为，现在已经是21世纪了，我们的基层政府，无论如何应该换换脑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