蓑衣是以前客家人普遍用的雨衣,它透气、结实耐用,干活、出行都离不开它,尤其在三月份的种早禾(早稻)时节。蓑衣不透雨水也不透风,在插秧时,它既可遮风避雨,又可用来给秧苗遮阳。在客乡,几乎每家都有好几件蓑衣,一般而言,家里有几个劳力就至少有几件蓑衣。 在闽粤赣边的稻作文化区,成千上万的客家人在这里生存繁衍,他们依山傍水而居,种植水稻为生。客家地区的水田,近山用溪水,靠河用河水,水陂拦溪河蓄水后,由水圳引水入田。农历三月,布谷鸟在山谷里"咕咕咕"地叫起来了,乡民们便开始插秧种早禾了,而这时正是多雨多水的时节,但正如客家民谚所说的:正月坐过,二月荡过,三月雷公暴雨都要做;栽禾割禾,家家无闲婆婆。 (斗笠、蓑衣、草鞋、篓子) 远处,群山如黛,一尘不染,天空中,飘洒着如烟的细雨,空气清新。在晨雾缭绕的山垄田里,三三两两地散布着头戴青斗笠、身穿黑蓑衣的农民。他们将青翠的秧苗,插入漠漠的水田中。秧苗迎风舒展,葱翠欲滴,白水明田瞬间变成绿油油的湖泊,似乎是农民的手把水田染绿了。和煦的春风吹拂着这无涯的稻田;白鹭飞来,望着这绿色的海洋,竟然找不到落脚之处。 在客乡,房前屋后,田头地角,菜园边,山岗上,都生长着葳蕤的棕树,其树干上包裹着一层层赭黄的棕片。等棕片长厚了,农民便搬梯携刀,爬上棕树,把厚厚的棕片割剥下来,晾干后请来蓑衣匠把它们编织成蓑衣。种上几棵棕树,一年便可以收获百来斤棕片,所以棕片的价格十分低廉,花上两块钱便可以买到一百多斤结实美观的棕片。 棕树 棕片 完整的蓑衣如一只大蝴蝶,两翼略上翘,中间用蓑骨做成圆领口。披在身上,任凭再大的雨,也不会让人淋湿。蓑衣分上裙和下裙两部分,大小因人而异。"横轴"两边连着两块片裙,作为胸襟,从胸前垂下,把下腿肚围起来。 蓑衣匠的编织工具十分简单。一把小硬木槌;一把剪刀;一把铁钉耙;一根比筷子略小的引针;一小盒用来润滑引针的桐油。 蓑衣匠先备料,抽棕丝。他在板凳上固定好铁钉耙,梳理成片的棕片,梳头发般,把它们梳理成一绺一绺的"棉絮"。然后,再把这些"棉絮"蘸上一些水,搓成一条长长的小绳子备用。 加工蓑衣的工具 蓑衣匠 蓑衣匠开始编织蓑衣的领口,他灵活地排列好十五六片棕片,用一口大圆碗把领口成型,缝好领口,最后用小木槌轻轻地拍打领口,这样让它更松软,穿起来更舒服些。 接着是定位,蓑衣匠选较宽的棕片,摆成上裙、下裙、片裙,然后穿针引线,把它们的面部和底部用细麻线一针一线地缝合连缀起来,内外两面都要缝线,里面的线距较粗疏,间距一寸左右,蓑衣表面的缝线却是密密麻麻的,没有间距,这样缝制的蓑衣才结实。 最后一道工序是成衣,即把蓑衣的肩部、胸部、裙部拼接起来,再用小木槌轻轻地敲打几遍,便大功告成了。 手艺熟练的师傅编织一件蓑衣,一般只需要两天的时间。 我的故乡在赣江源镇秋溪,这里是纯粹的客乡。在老家下厅堂的角落里,曾经挂着一副古色古香的蓑衣,据说是曾祖父侧明公(赖宜恩,1851—1901)留下来的。过去,家中没钱过年,祖父在蒙蒙细雨中穿着它,来到犁脚排祖山砍柴,他挑着满满的一担柴(财),送到秋溪街上大户人家,大户人家为了图个吉利,一般会恩赐祖父几块大洋。过去,家里没荤菜了,又没钱买肉,伯父穿着它,戴上斗笠,背上鱼篓,踩着草鞋,在秋溪河撒网打鱼。先父一生勤劳,下雨天也不休息,穿着它,在排上、万坑、大岭嶂、狼脑背、打石坑、西瓜坝等地,开荒,种植红薯、花生、芋头等农作物。过去,在"双抢"季节,正读高中的二哥,穿着它在莲子巧塘的责任田里收割早稻,栽种晚稻。 蓑衣是环保的雨具,而且价格实惠,有着独特的优势。在以前,编蓑衣这一行业相当兴旺,每年都有师傅到各村做手艺,至少会在村里呆上个把月时间。硬木槌敲打棕片的"嘣嘣嘣"声,久久地在村庄里回荡着。 随着经济与社会的发展,蓑衣逐渐被多样化的、轻便的塑料雨衣替代了,留下来的蓑衣便成为稻草人的衣服,矗立在稻田里,任由日晒、风吹和雨淋,孤独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