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迅在奇遇人生顿悟了死亡与忘记可这是我们的日常

　　昨天，手机忽然收到了赵青的微信，她把《奇遇人生》2的＂周迅探访日本阿尔茨海默病＂的腾讯视频发给我，并链接了她自己的导演手记。
　　我看了又惊又喜！赵青又导演了阿尔茨海默病的记录故事！《奇遇人生》这一集，记录了精灵率直的明星周迅探访了日本的阿尔茨海默病家庭。
　　作为医师，平素忙于看病、研究，我是个挺无趣的人。对各种综艺节目都不通，对各种明星名字都很懵。但我却格外喜欢演员周迅，觉得她特别有灵气。当然，我也特别喜欢导演赵青，她在拍另一纪部录片《我只认识你》时，把温和美好的元素渗入到了阿尔茨海默病中。
　　那时，大家对阿尔茨海默病的印象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傻呆呆＂。对阿尔茨海默病患者的态度，主要是怜悯、回避甚至歧视。在赵青导演的《我只认识你》里，我们看到阿尔茨海默病的真实的另一面：老夫妻温和、努力与安享当下。
　　这部纪录片，对于当时的阿默家庭，对医务与照护人员来说，像一道光照亮了希望，给了我们莫大的支持与温暖。也让更多人理解了这个疾病，更多人愿意参与进来。
　　《奇遇人生》2的周迅和赵青，再次给阿尔茨海默病家庭与大众一道光，犹如晨曦，照进了正深处老龄化不知所措的中国与世界。
　　由于经济发展、卫生保健水平的提高，中国人均寿命不断增加。随着长寿而来的麻烦之一，正是阿尔茨海默病。该病主要发生在老年期，65岁后，年龄每增加5岁，患病率增加一倍。患病后，随着独立生活能力的逐渐丧失与伴随的精神行为症状，导致该病的医护成本高昂、社会经济负担沉重。有研究显示中国每个阿尔茨海默病平均社会经济成本为12万元人民币，总社会经济成本超过1万亿人民币。家人往往压力加重、生活质量下降，压力最重的那位往往疲惫不堪，甚至出现抑郁或焦虑。
　　《奇遇人生》2的道子老太太，是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幸贞的妻子，焦虑与抑郁也一度出现在她的身上，犹如我平素见到的许许多多的家庭照护者，故事甚至都相似。
　　幸贞患病后不再工作，回家由道子照顾。道子被幸贞彻底拴住了。幸贞容易走失，道子寸步不离。幸贞患病后生活愈发不能自理，脾气愈加不好，如厕洗澡都需要道子帮忙。对于76岁的道子来说，照顾幸贞的压力变得越来越大，完全没有了自己的生活与乐趣。
　　在儿子博则的眼里，每日照顾幸贞的责任让道子无暇社交，进而愈发孤独，身心俱疲。博则看着母亲正在走向抑郁，想出了办法：将父母所住的古宅改造成民宿。这样道子足不出户就能接触世界。刚开始道子非常抗拒，在尝试着接待了几次客人后，她逐渐接纳了这种与世界重新建立连接的方式，也重现了笑容和淡然。
　　多年来疏于沟通的父母和儿子、哥哥和弟弟，在古宅成为民宿后，再次有了情感上紧密的联结。儿子们除了经常过来帮忙照顾父亲，也会帮道子打点民宿生意，对母亲的关心也落入实处。
　　＂儿子关键的时候能派大用场！＂道子满意地说。
　　大部分的家庭，没有这么淡然。甚至对于拍出这么岁月静好的记录片，也是怀疑的。我有朋友认为：＂幸贞这样子，还是比较轻度的吧？＂
　　并不。幸贞已经分不清妻子的含义，叫道子：＂小道＂＂小姐姐＂或者＂妈妈＂，洗澡如厕都需要帮忙。他已经到了中重度了。
　　片子里，幸贞说：＂我是文部科学大臣＂，反复几次。让我恍惚回到《我只认识你》的片子里，味芳反复说：＂我是教育学院的院长＂。
　　幸贞与味芳，都是中重度的阿尔茨海默病的病患，尽管看起来语言流利。这个阶段，患者像就4岁的孩子，易走失，独立性丧失过半，但会争辩与怀疑，照护者的压力往往最大。家庭冲突最多。
　　这个时候，来到我们老年精神科医师面前的家庭也最多。
　　我们医护团队会在门诊，除了给患者调整治疗，也给予这些疲倦不堪的照护者建议。必要的时候，也让患者住院到我们病房，由我们的医师与照护人员联手照顾一段时间，来处理患者特别棘手的一些问题。
　　并非完全没有援手，对吗？
　　但是，这显然不够！
　　住院仅仅是3周-6周，就算患者极端的行为问题得到解决，出院后家人还是面临日复一日的难以承受的照护负担。
　　解决的办法之一，就是建立照顾认知障碍的专业照护机构。就如幸贞到的日本养老院。干净整洁，那里让幸贞唱歌，帮助幸贞生活，减轻道子的照料负担。
　　在上海，养老机构设立＂认知症照护专区＂是政府实事项目，目前已经建成1000张以上床位。另外，＂认知症友好化社区＂、＂认知症日间康复单元＂也都已初具规模。而我们老年精神科的医护专业人员，也成立了＂爱夕医养联盟＂，牵手了社区医疗、养老与公益组织共25家，为阿尔茨海默病及相关疾病的家庭努力打造＂当医则医、当养可养＂的持续支持模式。
　　认知障碍的家庭与社区支持，和5年前放映《我只认识你》时已悄然有了改变与进步。
　　周迅看到了这个阶段的阿尔茨海默病，有什么体会？
　　她说：＂是我的人生的转折点。＂
　　她在导演的采访时说：＂这么靠近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生活是第一次……当一个人连回忆都没有的时候，是什么呢？这个是我非常想要了解的关于人的东西吧。还有包括死亡，包括离开，人终究要离开这个世界的，(要)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周迅还说：＂我最希望记住爸妈，如果连爸妈也不让我记得，那我也没有办法了。就跟死一样，没有办法抗拒这件事情，包括衰老，包括死亡，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是一个现实规律。＂
　　在平素工作中，我们医护人员日常是没法抗拒或回避的，《人间世》2＂往事只能回味＂的镜头里，记录了我们的患者故事，让许多人感到沉重。而我们的同事们在镜头中尽显温和、耐心与淡然。
　　在此,对家庭照护者们道一声辛苦了，还有一句话想说---
　　遗忘与死亡，是父母给我们留下的最后的礼物。这份礼物，也许太特别、太难以接受了，但希望有一天，我们最终能理解它、珍惜它。
　　（作者：李霞）
　　参考文献
　　1. 钱时兴，丘家源，李霞. 中国神经认知障碍分级评估诊断方案. 重庆医学大学学报（脑计划专刊），2019, 44(4): 397-399.
　　2. Jia J, Wei C, Chen S, et al. The cost of Alzheimer’s disease in China and re-estimation of costs worldwide[J]. Alzheimer’s & Dementia,14(4):483-491
　　3. 上海认知障碍老年人约20万 试点＂老年认知症友好社区＂，东方网，2019.9.21 链接：http://sh.eastday.com/m/20190921/u1ai20011830.html
　　4. 认知障碍照护床位入住测评表说明-上海民政.2019.2.25.链接：https://wenku.baidu.com/view/5c1b7f6f0a4e767f5acfa1c7aa00b52acfc79c81.html
　　5. 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牵手长三角25家医院启动＂爱夕医养联盟＂ 服务认知障碍患者.中国新闻网.2019.9.23. 链接：http://www.sh.chinanews.com/yljk/2019-09-23/63519.shtml
　　6. 昨晚周迅那集我没办法不给五星.Sir电影，2019.11.21。链接：http://app.myzaker.com/news/article.php?pk=5dd6039eb15ec045bb514668
　　7. 周迅寻访日本古宅导演手记：爱的失忆与追忆。豆瓣，2019.11.19。链接：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12040601/
　　支持基金与学会
　　1．国家科技部重点研发计划（2017YFC1310500）
　　2．中国老年保健协会阿尔茨海默病分会
　　3. 上海市女医师科普专业委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