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回忆套泥塑的乐趣,你还记得吗?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我正在读小学。一天放学后见校门口的一块空地上,一群小学生正兴致勃勃地观看套泥塑。这些泥塑是由无锡泥烧制而成的,做工精致,惹人喜爱。
这些泥塑,置于地面上,分成七八排,四至六个一排,排距为十多厘米。前几排置放的是造型简单、价格相对便宜的鸡、鸭、猫、狗等动物塑像,后几排置放的是价格较贵、造型复杂且加工精细的人物,如千手观音、唐僧师徒、八仙和曹操、诸葛亮、赵云、关羽等历史人物塑像,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投套线,即地上由白石粉划的一根白线,距离第一排泥塑约2米。想要套泥塑者,得先向货主购买套圈,1角钱10只。套圈由篾竹制成,直径七八厘米。投套者双脚不得超越投套线,想要什么就套什么,至于能否套上那就全凭运气和本事了。
当时,大多数人和我一样,都是第一次看到这套泥塑,颇觉新鲜。不少人跃跃欲试。有一个男生掏出了2角钱(当时学生普遍无零花钱,有2角钱者甚少)买了套圈。他全神贯注,腰、手拼命往前伸,似乎要将套圈直接按在猎物颈项上似的。可是,他心高志远,意不在前几排,而在最后两排。只见他一口气投完了20只套圈,然而一个都没套中。"唉!"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而此时,那位货主却松开了一直紧绷的面部,露出了几丝笑意。这位男生不甘失败,又买了一角钱套圈,开始新一轮玩投。他改变了先前的策略,将目标移向前三排,结果10投2中,套着了一只公鸡和一只小老虎。这下,又吸引了更多人掏钱买套圈。我也心痒痒的,无奈身无分文,只能当看客。
由于那时农户普遍经济拮据,家中很少有现金,所以想从家里要套泥塑的钱肯定没门。正巧,我听说中药店正收购蛇皮和中药材,一条青蛇皮7分钱、一斤紫苏8分钱、一斤车前子7分钱……我便开始起早贪黑地采药材,最终靠卖中药赚到了1角8分钱。拿到钱后,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我直奔校门口,先买了五分钱套圈,结果一个没中。一不做二不休,把剩余的钱都买了套圈,最终还是颗粒无收。我责备自己运气不好,手脚笨拙。
当晚,我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想着白天发生的事。突然想到,前些天语文课上学的"百步穿杨",这个典故说的是春秋战国时养由基靠下苦功练就了高超的射箭技术。我豁然开朗,套不到泥塑其实并非我运气不好、也非我愚笨,而是套圈功夫不到家。
之后,我一边积极采集药草赚钱,一边用杨柳条仿制成套圈,把大小、形状不一的石块模拟成泥塑,按真实情景练习投套。经过几天练习,基本上掌握了技巧。
看我好多天不去套圈摊那里了,有朋友取笑我,说我输掉了魂灵,不敢去了。当他们看到我重新出现时,又嘲笑地说:"送钞票的朋友来了。"那个货主似乎也很高兴,以激将法的口吻对我说:"你的钞票来之不易,我不想赢你,你还是把钞票留着买东西吃吧!"
这些冷嘲热讽不但没有打乱我的阵脚,反而坚定了我的自信。我摸出五分钱,买了五只套圈,随后站在投套线上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将第一只套圈对准最后一排的千手观音飞去,那圈不偏不倚地往目标冲去,眼看就要成功,谁知"唰"地被弹了出去。看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到了,异口同声地说:"太可惜了!"我略微调整姿势和力量,又投了第二个套圈,"嗖"的一声将圈对准那座千手观音,稳稳当当将其套住,赢得了一片喝采声。再看看那货主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有些不快。
该不该收手?正当我犹豫时,想起了幼时的一件事。那年我出痧子,外婆来看我,送来一根红皮甘蔗,据说有清热解毒、生津止渴的功效。那时经济拮据,对穷人而言,红皮甘蔗属于奢侈品,平时很少买来吃。母亲帮我把甘蔗切成段、劈成片,大部分给了我,小部分给了弟弟和堂弟。她语重心长地说:"为人心要平,一根甘蔗不要从根到梢一个人独吃。"母亲说的是吃甘蔗,讲的是为人之理、处世之道。延伸至商场,讲的则是买卖双赢。我想,我用两分钱赢了对方十几倍成本的货,如果继续投下去,或许还能套住后排的两个价位高、造型好的泥塑。这样一来我很开心,但对方一定因此愁苦,毕竟他家里还有要靠他吃饭的妻儿老小。想到这里,我一扫犹豫,决定停止投圈,心满意足地捧着千手观音回家了。
当年套泥塑之事已过去六十多年,而今犹在眼前。吟拙诗纪念之:"农家子弟玩性重,苦练套技泥塑中。重忆往事最开心,白头老翁身轻松。"
撰稿:朱林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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