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抗癌日记（45）

　　老家的堂弟洪玉，是为数不多几个清楚我的手术真相的人之一。他一直在关注着我发在《今日头条》的＂我的抗癌日记＂系列。我曾经对他表示，我对自己的病情，比较看得开，也并不怎么在意。我估计当时他对此是半信半疑的。果然，他从我的文字当中闻到了不同的味道，于是，在文章的后面跟帖说：＂又是秋风落叶，又是黛玉葬花，我知道真正走出来不是那么简单，希望明天换一下内容，换一下图片，换一种心境。还我阳光快乐的大哥！＂
　　洪玉的话，说得也对也不对。说他对，是因为他看到了我内心深处并未完全将病情放下，尤其是＂秋风落叶＂＂黛玉葬花＂之类的意象，似乎在表明心境的悲戚；说他不对，是因为我真的并没有沉浸在病者的自艾自怜当中。
　　不是遇到无法承受的灾难，我相信没有人愿意无缘无故地离开这个世界。蝼蛄尚且惜性命，何况人乎？怎么对待突如其来的灾难？我想无非有两种态度：一是陷于悲观中不能自拔，或者苦苦挣扎，努力争取苟延一线；或者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二是知道无法挽自己于倾倒，勇于正面应对。但是，＂正面应对＂说来容易，真正做到却很难。我应该属于后者。该悲观的时候要悲观，该乐观的时候要乐观，二者并非不共戴天。人的性格是复杂的，就像好人并非一切都好，坏人并非一切都坏一样，心情也是如此。多豁达的人也有想不开的时候，关键是他不会沉湎于其中，而是能够及时调整情绪。做最坏的打算，争取最好的结果。鄙人混迹官场大半生，阅人多矣，经历多矣。我对待已知结果的事情，不论好坏，都是一个态度，即：想得透，看得开，放得下，然后方能给结果去掉涩度，增加甜度。
　　豁达不是少心没肺。＂想得透＂，就是把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好好坏坏，全部想清楚，不留任何死角；＂看得开＂，就是对于有努力空间的事情，去做最大的努力，力争做到最好；而对于明知道挣扎无益的事情，能够放弃的果断放弃，放弃不掉的选择无视，即便是面临着死亡，也要像被置于砧板的鱼，＂引刀成一快＂。既然肉体的痛苦无法避免，起码精神的痛苦可以减轻。砧板上的鱼挣扎何益？即便侥幸跳下砧板，你还能逃回江海吗？无非是增加一点屠夫的愤怒，对你施加更多的折磨而已，结果仍然是一样的。只有如此，才算得真正的＂放得下＂。
　　正因为我这样做了，所以，我可以拿着自己的病情开玩笑；不像老伴，直到现在还不愿听到＂癌症＂两个字。我笑她：＂现在你怎么比我还脆弱？＂不敢提，其实是一种逃避，不敢面对。我对它可以谈笑风生，说明它已经不能碰痛我的内心了。至于洪玉提到的＂秋风落叶＂＂黛玉葬花＂之类，也不过是一种宣泄，一种释放，把内心的悲观清空，方能放快乐进来。就像我在第一篇《抗癌日记》开头写到的：
　　＂天下滔滔，人海恒沙，得癌症者稀。而不佞竟不意得之，亦数矣。
　　＂我是一周前查出癌症的。直肠癌，不过是早期。马老夫子说过，人类的一切在我都不生疏。癌症这玩意儿，就像吴妈的头皮，别人摸得，我何以摸不得？人活一辈子，该经历的都得经历经历，如今不易得的癌症，我也得了，人生算是圆满了。＂
　　如此而已。
　　2021/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