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苏省的西北部,有个古老的小村庄,叫张本清口,相传这个村的先祖就是一个叫张本清的人,这个村落因此得名,但奇怪的是,整个村的200多户人家,没有一家姓张,很难有人能说清这个情况,当然也很少有人过问,从我出生以来,这个村一直默默无闻,除了穷一点,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当然,穷也不是村里人懒惰,而是这边的土地是沙地,经常干旱,在以前电机工程不发达的时代,经常收成赶不上灾荒,不过村里人的思想还不算保守,从小我就被督促要好好学习,90年代末的张本清口,朴实的村民总是说一句话:好好上学,考上好学校日子就好过了… 村子里第一个大学生,论辈分我该叫他大爷,听我父亲说当年我这个大爷的上学成绩全县闻名,我一点我是深信不疑的,印象最深的是他就地取材,用一根小木棍在地上随便就画出了栩栩如生的老虎和狐狸,旁边还轻描淡写的写出"狐假虎威"四个大字,字体连而不乱,草而清晰。 上次见到我大爷,是2年前的春节期间,我从苏州回老家过年,在村子里闲逛时碰见了他,他还是那副模样,瘦到见骨的面庞,一件不知破了多少个洞的军大衣,两眼布满浑浊的泪水,好像随时都想大哭一场。与以往不同的是,大爷的双鬓已越发变白,脸上也多了一些横纹,仿佛田地间一道道的菜梗,纵横交错着,岁月清晰的痕迹,让我意识到大爷也开始变老了… 我碰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左右顾盼,像是在寻找什么,像是完全没有看到我一样,我知道在大爷的眼中,人没有好坏之分,因为他不记得谁对他好,谁对他坏,在他的世界,人情世故被放在最最卑微的地方,不足挂齿,填饱肚子就是唯一追求的梦想! 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我说不清楚,我只记得在我的印象里,他一直就是这样的,有30多年了吧。 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我也说不清楚,村里的版本也不一样,有人说是在县里化肥厂工作熏的脑子坏了,也有人说是家庭感情纠葛,也有人说是被别人骗的,总之我认为一定是一段非常痛彻心扉的际遇,才会让生活本来的佼佼者变得无欲无求,或者是一蹶不振,更或是跌落深渊。 从我记事开始,大爷每天都穿梭在村落之间,那时他见到村里人还有点羞涩的感觉,总是低着头走路,现在想想可能也只是在找东西吃吧。村里的红白喜事,每一次都可以见到他的身影,他总在蹲在刷碗的旁边,嘴里放着半根烟卷,默默的等着管事的大老支给他端来一碗菜,顺带两个馒头,他每次都会站起身来双手接过饭菜,弯着腰点头笑笑,嘴角动动,像是再说谢谢,每次吃过之后,他自己刷刷碗,便放下离开了,他不喝酒,之前我问过他,他也没给我说清楚,好像是喝酒后脑袋会记不住事情。大爷住的地方是一个土墙的单房,没有门,房顶有一半也是露天的,屋里到处都是破烂的瓶瓶罐罐和五颜六色的破衣服,这些都是大爷捡来的,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几乎成为我们儿时最欢快的地方,那年月太穷,家里几乎不给买什么零食,我们喜欢几个孩子成群结队趁大爷不在家,去他家里翻瓶扯衣,有时拿砖头砸开他的墙壁,因为在这里,我们总能找到几角钱,然后开心的去村头的小卖部。也没有听到过大爷骂街,可能他知道人微言轻,只是在村落的南河边我们碰到他时,他总是故作威严的告诉我们,他知道是谁偷了他的钱,然后告诉我们,要是不想挨揍,就赶快回家拿个馒头给他,我们总是大叫着:憨三娃,憨三娃。然后笑着跑开了。现在每每回忆起这些,总有些心酸,人生已经落魄至此,还要受孩童的欺侮。恰同学少年时,他怎么会想到如今的这番光景。 大爷经历过一次大的浩劫,大概在2008年的时候吧,那时中国举办奥运会,举国欢庆的日子,却差点成了大爷的永别之日,那时县里要树新风,清除乞丐,所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大爷被逮到了一辆车上,被带到了离家很远的地方,那天夜里村里人也有感觉的,听我父亲说那天半夜村里的狗集体大叫,仿佛有万恶的侵略者到来一样,第二天有人说看到大爷的门口散落着一只鞋,应该是被逮时挣脱掉落的,可以想象大爷是多么的不想离开自己的家。 事情总是在风平浪静的时候发生反转,没过几天,大爷自己回来了,村里人在村头那座桥最先看到他的,他还是那副模样,只是脚上只有一只鞋,村里人像迎接贵人一样,欢呼雀跃,奔走相告,虽然还是没有人给他一口吃的,也没有人问他去了哪里,但能感觉到,村里人是开心的,这种开心更多的是笑柄和不可思议吧… 从那之后大爷没离开过家,10年了,他的生活依旧如故… 我还是喜欢叫他一声"大爷",尤其是在外奔波多年,看穿了人情世故之后,才明白大爷的人生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折子戏,生亦何欢,死亦何悲! 我叫住了他,说:大爷,抽根烟。他先是一怔,然后对我笑笑,没说话,默默地接过烟,点上之后离开了,我看着他的背影,仿佛又看见了那副栩栩如生的"狐假虎威",是啊,狐狸不带着靠山,没法在森林生存,人不带着面具,又怎么在社会生存呢? 大家好,我是不确定先生,来自苏北的小农村,希望大家对我们文章评论沟通,我会不定期的创作一些农村的故事,让工作忙碌的您可以回忆下小时候的生活,感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