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坎坷路幸福路

　　我生于1956年9月25日，经历过58年的大食堂，六十年代初的三年自然灾害。小时饱受饥饿之苦。听父母说：大食堂后期过春节，全家五口人分8个饺子，全部让我吃，还蹦着跳着哭着还要吃。妈妈带我去开会，会场上我哭得死去活来，队长催妈妈赶紧给我看病，认为我是肚子疼。只有妈妈最清楚我是饿了，妈妈常年给队里喂猪，便顺手牵羊，带我回家，从猪食中捞些食物淘净后，放锅里偷偷煮煮让我吃。大食堂散后，家里分了点自留地，日子稍好些。即使这样我长到七岁，没见过花生，不知道什么是西瓜、甜瓜。上小学后，妈妈絮絮叨叨，千遍万遍地对我说：＂孩子好好学，不识字背大袍。＂妈妈的这句话伴随我十来年。小学起，妈妈每天夜里鸡叫三遍，就催我起床学习。小小煤油灯的烟时常把我的两鼻孔熏黑。我从小就学习专注，习惯成自然，直到现在仍在保持着。遇到难题，决不轻言放弃。苦思冥想，变换思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小学后，我的学习成绩令全家人引以为傲。历任班主任、任课教师都对我特别好。上一年级时，每逢刮大风、下大雨班主任赵老师生怕我回家路上出事总留我在她家吃饭。她女儿比我大一岁，和我同班。饭桌上赵老师和小姐姐不时给我挟菜，催我多吃。升入二年级时，新班主任不了解情况，课堂上我的铅笔掉了，弯腰拾时，她误认为我捣乱用教鞭朝我背上打了一下，我既惊恐又委屈。一段时间对她上课产生抵触情绪，回答问题时，我会也不回答。后来王老师看一年级的学业成绩时发现我是班里第一，上课时有意让我回答，我仍守口如瓶，沉默不语。王老师有点生气，课后把我喊到她的办公室，狠狠批评我小肚鸡肠，并向我道了歉，从此我对王老师消除了误解。
　　小学三年级的吴老师，把我视作亲生，每晚晚自习下学，只要天气不好，总把我留下和他同睡。晚上无月亮时，总把自己心爱的汽灯给我用，生怕我磕着碰着。我怀念小学教过我的每位老师，和班主任。初中时，我有幸遇到一批从市县下放到我校的高水平教师。赵老师教我们语文，他学识渊博，谁问他一个生僻字，能告诉你这个字在字典的第几页、几行、几声、多音、释意。他善教学生学习方法，经常让我们学改错字、病句，概括一篇文章的中心思想。为鼓励同学们努力学习，他找来小说《高玉宝》选其中《我要读书》用普通话给我们朗诵，全班学生带他，无不声泪俱下，至今让我记忆犹新。初中毕业我考入了高中，全级134人我的成绩名列前茅。班主任王老师让我担任民兵班长、学习委员。第一学年，我工作认真负责，学习努力。1973年马振扶公社张玉勤事件发生。＂我是中国人，何必学外文？不学ABCD，照样做接班人。＂之风席卷我校。英语被砍，人心慌慌，我也进入了迷茫期，一心想考大学的梦破灭了。学习没动力，前进无目标。放学回家，只看小说，不学文化课。妈妈是文盲，只知道我看书很认真很努力，白天看，晚上看。她高兴极了，早、中、晚饭端在我跟前让我吃，生怕我耽误学习。在学校我的前桌一同学买一盘军棋，只要手往后一摆，我俩课都不上跑校外去下棋。几天过去了，班主任发现了，恼羞成怒。把我的凳子，课桌上全部书籍统统扔在室外，当场撤掉我的班长及学习委员职务，并派学生请我的家长到校。晴天霹雳，当头棒喝是对我的第一次沉重打击。当时，地上无缝，若有，我会毫不犹豫钻下去，实在无地自容，仿佛同学们个个对我虎视耽耽。好在不久，下课铃声响起，王老师带着苍白的脸愤愤而去。我羞愧地到教室外，几个同学帮我拾好书籍，把凳子搬回坐位。第四节上物理课，我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直到下课了新班长喊＂起立！坐下！＂我还木鸡似地楞着，老师讲的半句没听到。
　　下午，妈妈来到学校，王老师一五一十把我近期的表现给妈妈叙述一遍。妈妈看着我：＂孩子！人活脸，树活皮！＂我忍不住哭了。王老师拿自己的手巾递给我让我擦眼泪。这时办公室内静得地上掉一根针似乎也能听到。我向王老师和妈妈保证今后决不逃学，决不下象棋，努力学习。王老师的气消了很多，慌忙给妈妈让座、倒茶，妈妈没坐，也没喝茶。她把目光锁定在我身上，无声胜有声。我的脸热辣辣的，惭愧的低下了头。
　　后来，王老师要求同学们每天背会十个成语，同桌买有学生成语词典，课余时间我有空便抄，包括拼音，注释。每逢周日我借回家抄。三个月下来，一百页的记录本我抄了七本，终于抄完。一有空就背默。半年后，我会的全班第一。高中毕业时，二千四百个成语我全部能背下来。
　　高中毕业我被选为生产队第一副队长。后带领16名劳力去山中挖石头打石头，郏县广阔大渠薛店镇内四座大桥的拱券石块全部用我们挖的石头。河南省交通厅当时在我们村驻队。他们发现我小小年纪颇有率才，能说会写。便给村支部建议把我调到大队，任治保会副大队长兼团支部书记。七七年恢复高考，母校七五届中我是唯一被录取的大学生。
　　大学毕业尚未分配之时，父亲痔疮突发，痛疼难忍，路也走不成。经人介绍，我骑自行车带着父亲沿山路，能骑则骑，不能骑则推，行驶60多公里到达禹州顺店痔瘘专科医院，给父亲做手术。那时，吃饭要粮票，十斤粮票七斤细粮三斤粗粮，细粮让父亲吃，粗粮自己吃。粮票用完了，钱也仅剩5元，我准备回家取钱、面。早上裤子袋里装着这5元钱，去医院外面厕所一趟5元钱丢了。举目无亲，心急火燎，来回找三遍也未找到，清早大街上也没多少人，我内心祷告苍天：行行好，让我务必把钱找到。心里还默念钱好歹掉在路上铺辗的玉米杆上，行人不易注意拾不走。八十年代初的5元抵现在500元都多。我不死心，始终相信会出现奇迹，再次找钱专盯三、四丈的玉米秸上，心里清楚，丢在别处早被人拾走。说来奇怪，恰好在秸秆上找到了黄色的5元钱，折叠得好好的。此时的心情，丝毫不亚于金榜挂名时。我把5元钱交给父亲，并交待同室的人中午、晚上，帮我父亲打点饭。自己口袋里仅剩两角钱。到了神垕，早上没吃饭，我又饥又渴又累，看到一卖炉红薯的给人家一角钱，人家给我两根烤薯，我喝人家一瓢凉水。便匆匆出发，到家时已中午。妈妈给我做一碗稠面条，我狼吞虎咽地吃下。赶紧带30斤小麦去磨一风吹面。回来时已下午两点多，我端起碗喝凉水。妈妈边阻止边给我倒茶，我急着说：＂时间不允许了！＂妈妈赶紧把家中仅剩的三十元钱全部给我，我接过后递给妈妈五元，便匆匆出征。山路崎岖不平，速度始终赶不上去。夕阳夕下，一个小时天就要黑下来，黑夜骑车危险系数很高，悬崖陡坡弄不好会丧命。想到此，再饥再饿再渴也要忍，务必天黑前骑过山，到平原柏油马路就好了。上坡路又带几十斤面体力严重透支。我上衣下衣都直冒汗，头上的汗甭说了，一条厚绒巾擦的拧出水。继续骑啊骑，余阳落山了，我终于骑出了山，坐在马路边上开始休息了，不知妈妈啥时给我装一根旋皮的生红薯，我掏出后＂咔嚓咔嚓吃起来。刚吃完，后面一骑车的年轻女子过来了。俗语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想和她作个伴。她骑快我骑快，她骑慢我骑慢，我们俩人始终保持十来米距离。行了大约一个小时，浩月渐渐升起，估计离医院还有三十来里。路上明亮起来，人的面貌隐隐约约能看到。她清楚我在后面追她，突然她说道：＂小子，再努把力，我们并肩骑！＂我不好意道：＂保持点距离更好！＂＂我骑快你骑快，我骑慢你骑慢，当我傻？快些？和姐一起骑！＂我顺从地努力蹬几下赶上了她。＂你干啥去？＂＂父亲在顺店痔瘘医院做了手术。＂＂什么姓名？＂我轻轻告诉了她。＂我是你父亲术后主治大夫。＂月光下，我扭头看了看她。＂看什么看？不知道我是个女的？＂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看来你不是坏人，我们同程这么长时间，你没什么非分之想吗！＂＂我为的是赶路！＂＂胡说八道！赶路有这么赶的吗？＂＂想让你给我作个伴，壮壮胆！＂＂你可真会想，借一个女人给你壮胆！男子汉大丈夫应顶天立地，给女的遮风挡雨，你可好，让我给你作伴壮胆！＂我被她奚落得无地自容。＂哑巴吃黄莲，有口难言。＂她说只管让她说。夜光下谁也看不出谁的长相容貌如何，也无别人知道。心里想着，从后相看她像个窈窕淑女。＂怎么了小子？我说你怎么不应腔了？＂＂口口声声说我小子，听着不顺耳！＂＂啊！那你让我叫你什么？青年人？男士？小伙？我习惯叫同龄异性为小子，这是我们当地的方言！＂＂啊！十里方言大不同。你想叫就叫吧！＂＂你想开了？＂＂想开了！＂＂很好！你很天真，也很可爱。明天到我办公室给你父亲开吃的药和吊针药！＂＂谢谢大夫！你贵姓？＂＂免贵姓张！＂＂好！好！我记下了。＂不知不觉进了医院。我把自行车扎好上锁后，把面背到病室。一看手表夜里十一点多了。同室的病人都已入睡。我轻轻走出病室想买点吃的，在医院转来转去一无所获。这时忽听有人在喊：＂小子，饥了吧！快上来！＂仰面一看是张大夫，一回生二回熟，便飞快地上了三楼！
　　明亮的灯光下，她打开电饭锅，给我盛了满满一碗大米饭，又端出淹制的蒜苔、混椿道：＂小子，迁就着吃吧！＂然后自己盛了半碗。我说：＂我的太多了，给恁再拨点。＂她笑了笑，＂我从家出发时已吃过了，这是夜餐，吃不吃都可以！＂我边吃边看着她的真容，一幅稚嫩的长白脸，两个小喝酒窝，一米六多的纤细身材，年龄看上去也不比我大。我们边吃边聊。原来她也是七五年高中毕业，毕业后被推荐去上了医专属工农兵学员，名叫张倩。七九年被分配该院工作。我们两个一个属象，她七月出生比我大两个来月，我的身世也全部告诉了她。也许天意，我们俩人萍水相逢，一见钟情。忘记了疲劳直谈到大天明。我起身感谢她，并拿出二元钱放在她的办公桌上。她一看非常生气道：＂小架子气，不够朋友！″把钱又塞在我兜里，她的手碰到我的手那一瞬间，两人都像触电般不好意思的相互看了看。我离开了她的办公室回到父亲的病室，扒在父亲床上便酣睡起来。一觉醒来：＂乖呀＂太阳大高啦，只见张大夫几人正在查房。我看见张大夫非常不好意地忙去洗漱。大夫们走时，她对我说：＂到我办公室取药方。＂我赶忙说：＂好！好！＂我紧跟着张大夫来到昨晚吃饭的地方，只见她早已开好的药方放在桌子中央。
　　七天后，父亲该出院了，我找张大夫开了出院证明，临行我特意找到她告别并致谢。她两眼含着泪水，依依不舍道：＂来日方长，后会有期。＂我内心也波涛汹涌。那时没有其它联系方式，我们只好留下彼此的家庭地址和姓名。随后，我分配了工作，有了固定的地点，便写信告诉了她。她几乎每周都给我写信或打座机。一年后，她亲自骑车到了我家，父亲不用说了早就认识她，母亲妹弟们见我的女朋友来了高兴得跑出去逢人遍说。很快小院子里站满了大人小孩。张倩见过世面，对来人毫不怯场。她从包里掏出糖块发给小朋友，又把一盒大前门香烟递给我给父老乡亲发，邻居们纷纷夸赞她。
　　一月后，我带上礼物香烟去见张倩父母。张倩姐弟两人，父母也是憨厚之人。知道我去，特在家中备了酒席，又找了两个陪客的。我不抽烟也不喝酒。便把带的一条大前门烟，拿出来给张倩爸和来陪的人每人一盒。饭间让酒时，尽管我不喝但不能失礼，我先干两杯为敬，然后分别给他们端两杯。酒席后，张倩爸爸妈妈给我提二个要求：一是想让儿子跟着我上学；二是张倩和我结婚后，两人调一个县工作，我都爽快答应了。
　　张倩的弟弟张锐上的高一，我回到学校给领导说后，领导一口答应。很快办好了转学手续。张锐来后，和我住一起，学习上的问题大部分我能给他辅导。自弟弟来后，张倩每月总要搭车来看望弟弟。张锐很精，只要姐姐一来，晚上主动找同学们睡，给我们腾出空间。
　　张锐很聪明，一点就过。我把自己的学习方法介绍给他，他一一采用。临近高考最后冲刺阶段，张锐的名次蹭蹭直上。毕业会考时全市第三，在我们高中第一。当年他考上了哈尔滨工业大学法学系。年底我和张倩结了婚。
　　一年后，通过关系，张倩调入我县第一人民医院。二年后，我们喜得贵子，张倩爸爸妈妈到我家帮我们带小孩。儿子大了之后，每逢周末我们三口人开车回我父母家过周末。我的父母生病住院张倩像亲闺女一样伺候我的父母，住院费都是她掏。我们计划若干年后，给双方父母在县城各买一套房子，让双方老人在城市安度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