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 | （完形高级班学员） 撰文 | 秋瑞（迪扬主创团成员） 审稿 | 小轩窗&琳珂（迪扬主创团成员） 如果不是一次偶然参加的沙龙，我从来不会意识到，原来看似幸福平静的生活，不过是情绪风暴里虚幻的泡沫，生命里无法逃脱的相遇，注定会在恰当的时刻不期而至。 01
破 局 意识到也许自己错了，是在一场个人成长的精品沙龙，一个关于孩子和父母的体验活动。 小小的孩子看着眼前山一样的父母，无声承受着语言的指责，眼神里透露出的是恐惧和压抑。 内心的一根弦莫名被触动，好像那个瑟瑟发抖的孩子就是生活里我那引以为傲的宝贝。那个我无微不至，用心陪伴，细心照料的孩子。 我的专业是心理学，做过感统综合训练师。我有一个四岁的孩子，有一个爱我的老公，有一份轻松的工作，有自己的兴趣爱好，有志趣相投的朋友，生活看上去和谐美好。 在外人眼里我是老公的贤内助，温柔体贴，对他的生活照顾无微不至，对他的工作全力支持。 在外人眼里我是一个好妈妈，专业有耐心、有方法，把孩子培养得聪明伶俐，活泼可爱。 在我自己，觉得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在宝宝出生后的三年时间里，因为不愿错过他成长的每一个时刻，我成为一名全职妈妈。我严格用自己学到的专业知识，想要给到他最好的陪伴和教育。 我在孩子成长的每个敏感期，哪怕每天只能睡五个小时，也要坚持做厚厚的笔记，设计相关的游戏，动手制作需要的教具，引导他学习游戏。 我带领孩子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每晚临睡前给他抚触按摩，睡前研究好第二天的营养搭配。 在我的细心呵护下，儿子成为令人羡慕的＂别人家的孩子＂，聪明伶俐，会说话，古诗英语俱佳，听着别人一句句的赞美，我的付出得到了最大的回报。 然而在这个小小沙龙的练习里，我的心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份沉重的痛，我想要探究。 02
囚 鸟 心理咨询师天然的敏感性使我想要抓着内心的那份疑惑，也让我对这个新的课程产生了兴趣。 在接下来的两天一晚课程里，在音乐声中，在人来人往的交错前行中，我突然看到了一个抱着膝盖，紧紧蜷缩身体的自己，那个我从没有看到过的陌生的自己，那么弱小无助，紧张不安地在小小的角落里，有一丝无力的心疼，更有一种强烈的厌恶和嫌弃。 从什么时候起，我丢掉了软弱得可怜，无用的等待，学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成为别人眼中的焦点？ 记忆的闸门打开，在爸爸妈妈和我三个人的家庭里，我好像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他们永远有忙不完的工作，说不完的话，打不完的麻将，有哪些时刻是属于我的呢？在放学回家的晚上，等待我的除了桌上的饭菜，还有妈妈着急离去的脚步。 ＂丫丫，你自己吃饭啊，王阿姨家的麻将正等着我呢。＂ ＂妈妈，我想让你陪我！＂我哭着追出去，留下的是一声斥责和远去的身影。 我的哭闹哀求，换不来妈妈的疼爱，那一刻我才知道，在大人的心里，很多事都比我重要。 于是，我学会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投其所好地做着他们喜欢的事情。 我更加乖巧懂事，努力上进。上学从不会迟到，凡事都要做到最好，在每次取得好成绩时，爸妈那高兴的样子，温柔看我的眼神，是给到我的最大奖励。 父母的夸奖，亲戚邻居的赞美，让我越来越觉得成为一个乖孩子，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是可以赢得所有人喜爱的。 慢慢地，我活成所有人眼中的样子，完美小孩，完美妻子，完美妈妈。 03
枷 锁 带着完美的桂冠，我畅游在外面的世界，享受着被关注，被认可，被需要的满足。 然而在一个人独处的空间，无人的时刻，那份无所适从、焦躁不安，就像一只怪兽疯狂地啃噬着内心的某个地方，窒息般的压抑感，让我忍不住想要去抓取更多的依靠和释放。 人前有多完美乖巧，人后就有多任性暴躁。 我把所有的坏脾气，发泄在身边最亲密的爱人，孩子，父母身上，不停地想要通过他们的包容来证明，我是被爱的；通过他们的妥协退让来找到那一份被爱着、被在乎的感觉。 ＂哭，哭，你有什么可委屈的，我每天只睡五六个小时，这么辛苦是为了谁……＂儿子对我任务安排的拒绝和眼泪，又一次挑战了我的忍耐，费尽心力地付出，无微不至的照顾换来他越来越多的对抗。 我孩子般的和他较着劲，逼迫着他的妥协。 ＂这一句语气要自然，语调轻松些……＂老公单位的演讲比赛，习惯性地让我帮忙。 一段一段的划分，一点点地圈出来，教他怎么读怎么说。 ＂我都说了这么多次，怎么还不会啊，这个音不够圆滑，这句说得太生硬……＂ 我俨然老师的角色，用自己无所不能的优越感，居高临下地指责。 ＂不用你教了，我自己去单位宿舍练！＂ 不知好歹，不懂感恩的两个人，我不懂，为什么我的付出换来他们越来越多的逃离和对抗？ 初级班的课堂上，恍惚看到了浑身散发蓝光的老公和孩子，他们轻松惬意地走着，富足美好，恍然惊觉，自以为无可挑剔地付出，在他们原来都是枷锁。 04
放 生 有一种暴力，可以表现得温柔体贴，无微不至；有一种＂爱＂，充满束缚和压迫，操纵和控制… 你有没有以爱之名，让对方填补你内心的缺失？ 在那个发现真相的下午，心底的堡垒彻底崩塌，我歇斯底里地哭着，喊着，释放着这么多年来的无力和沉重。 套在那个完美的壳里，小心翼翼又虚妄自大的自己—— 那个生活中时刻想要证明和关注的自己； 那个在争吵时得不到对方回应就崩溃要跳车的自己； 那个和长辈吃饭不敢转盘夹菜维护良好素质和形象的自己； 那个我嫌弃又心疼的弱小的自己，那个被我紧紧包裹隐藏起来的自己； 那个在角落里等着爸爸妈妈看到的自己…… 所有的完美只是证明，所有的付出不过是为了抓取，填补内在缺失的信任、依赖、关注以及渴望陪伴的求而不得。 在中级班，我看到了那个放学的下午，妈妈出门前对我一遍遍仔细叮嘱的话语，我被拒绝的失落，她的无知无觉、自言自语＂你都这么大了，还不能自己吃饭啊＂。多么熟悉的场景，在我的生活里曾经无数次出现的画面。 原来，她和我一样，有不曾知的伤，活在自以为的模式里，用自己的方式付出和表达着爱。 那份沉重的让人无法挑剔却又想要逃离的爱，犹如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想起这些年来和妈妈所有的争吵，生活琐碎得磕磕绊绊，无时无刻的证明和要求，我是对的，你们都要听我的，那心中无形的怨恨，仿佛找到了源头，在那个瞬间我好像明白了妈妈的苦。 回到家看到一如既往忙碌的妈妈，我抱着她和她聊起那个下午，聊起我的委屈难过，她一脸愕然和不可思议地看我，＂对不起，女儿。＂ 我窝在沙发上，听她的唠叨，听她或催促或责备的语言，第一次感受到了这原来都是爱。 05
欢 喜 叙事疗法创始人怀特曾经说过：＂如果你里面在哭，而外面在笑，你就会被削弱力量。 ＂ 在和妈妈拥抱的那次聊天中，我在心底也拥抱了那个曾经嫌弃厌恶的自己。我接纳了内在所有曾经排斥的自己，好的，坏的，不完美的，内心有温暖慈悲的力量升起。 曾经无形的取悦别人，只为活出完美的外在；如今学会悦纳自我，感受不完美的轻松喜悦。 我不再紧紧跟在孩子身后，安排他的一举一动，学着信任和放手。不再辛苦地安排满满的日程，设计各种的教案，学会日常生活随时随地的互动和游戏，用我轻松自如的状态陪伴他，感受到他对我越来越深的依恋和爱。 再次和老公的同事朋友一起吃饭，我不再紧张刻意地端着自己，带着轻松的里子，我看他们喝酒聊天，吃着自己爱吃的食物，第一次觉得原来这样的聚会可以这么轻松惬意，老公不时回头的眼神交汇，看着我憨憨地笑：＂媳妇，还想吃啥，我给你点。＂ 这个憨厚的男人，之前在我各种或温柔或撒娇，或暴力相加的时候，一直默默承受着我的坏脾气；想起那曾经摔打在他身上变形的衣架，在他表妹和姑姑面前毫无理智地打他的耳光；在行驶的路上因他的沉默崩溃疯狂打开车门，他惊恐苍白的脸色。 我拉着他的手，对他小声地说着对不起，旁边的朋友起哄地叫着，笑着，闹着，空气里都是自由畅快的味道。 第一次我感受到了朋友聚会的快乐，第一次我陪他到聚会的最后。 那些一肚子怨恨委屈，自己提前离席，自己一个人在夜里等着他酒散人归的日子，仿佛已经久远。 06
六 动 王阳明说：心外无物 。 张德芬说：亲爱的，外面没有别人，只有自己。 佛说：我是一切的根源。 曾经所有人羡慕我很幸福，有着幸福的婚姻，有体贴能干包容我的一切的老公，这些是我想要的幸福吗，这些是幸福吗？ 我心里清楚地知道答案，我不幸福，却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内心的空洞，孤独和无法言说。 我归结为他不懂我，我曾无数次地在他耳边表达，你要好好努力，你要上进，你要让我幸福。我不喜欢这个，不喜欢那个，你要记住我所有的喜好和需求。 你忘记了我说的话，做了我不高兴的事，就是对我的忽视，就是不爱我，不在乎我。 多么简单的非黑即白的处理，在外面寻求完美的女人，把婚姻当成她温暖寻爱的港湾，蜕变成那个被父母忽视拒绝的孩子，执拗任性。 那个曾经被我包裹隐藏的自己，讨厌嫌恶的自己，在跌跌撞撞中一路指引着，来发现她，看到她，接纳她。 就像生命拼图散落的碎片，被原始的动力吸引，不断地聚拢，拼凑，完善。好的，不好的，缺损的，残破的，拼出一个完整的我。 心的空间变大，一切鲜活流动。 07
幸 福 ＂小李子，快过来吃早餐了，天天早上不吃好，以后就知道多伤身体了。＂ ＂好嘞，老妈，你说得对，我得好好吃。＂ ＂你以后可得对我好点，我们仨现在可是一个阵地里的……＂ 早上的交响曲，在我和妈妈的贫嘴斗乐里开始。 我没有了＂必须＂、＂一定＂这些要求控制，变得轻松自在时，妈妈也慢慢放下了她的紧张、焦虑、担忧，关系的互动就是这么奇妙。 老公单位另一次的演讲比赛，他在电脑前认真地改着稿子，我在一边悠闲地看着书吃着水果，他不时地扭头看我，终于忍不住，＂媳妇，过来帮我看下这个怎么样？＂ ＂老公，这个字调成金色的，你感觉怎么样，会不会好一点…＂我抱着他的肩，没有高高在上的压迫，我们像朋友般自在地聊，他在说，我在笑，阳光照进房间，照进我的心，温暖，干净，美好。 周末野餐的草地上，妈妈开心地摆放着食物，老公带着孩子在玩耍，我望着身边的一切，风吹叶动，思维飘飞，脑子回响起陈焰老师的一段话： 人的一生有两条路要走， 一条路在脚下， 走进人山人海，翻过高山大海； 一条路在内心， 回到智慧的源头，连接力量之心。 向内，走多深；向外，走多远。 庆幸，我走上了内在这条回家的路；庆幸，我在这条路上一点点找回自己。 此时才明白，原来所有过往不过是帮助我找自己的资粮，未来继续前行，在路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