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梁壮结婚了，我的心也死在了2014年冬天的济南

　　原创插图：喵喵夏，讲述：李木子，女，29岁
　　01
　　第一次见到梁壮，我22岁。
　　那是2014年隆冬下的济南。
　　我刚下班回到和燕子的合租屋。
　　推开门，却见一个男孩子正热火朝天的往滚开的锅里下羊肉。
　　透过袅袅的香气，我看到那张同样热烈的脸。
　　第一感觉是：这世界上，怎么会有笑起来那么灿烂的男孩？
　　02
　　彼时，我和燕子刚刚大学毕业。
　　她边工作边准备考研，我在某高校做行政。
　　那时候，我们都很穷，租了一间没有暖气的老破小。
　　梁壮是燕子男朋友的发小，本来他是跟燕子男友来我们这儿玩的。
　　结果，一进屋，他就开始数落燕子的男友：＂你就让女朋友住这样的地方？＂
　　那天，他不由分说地拉着燕子的男友去买了电暖气、电磁炉，还自作主张地买了一堆火锅食材。
　　天寒地冻，一进家门的烟火气，可以瞬间让人想家。
　　我和梁壮的初见，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
　　以至于，不管多少年后想起他，率先浮现在眼前的，都是一张温暖治愈的笑脸。
　　03
　　事实上，梁壮真的是个超级暖男。
　　他调制的芝麻酱堪称一绝，不光蘸肉特别好吃，拌面那叫一个香啊。
　　那晚，我光是芝麻拌面就吃了满满一大碗。
　　牛肉片、羊肉片、各种蔬菜、丸子更是不计其数。
　　重要的是，自来熟的梁壮特别会推销，经他一描绘，所有食物都格外让人有胃口。
　　我当时就想：这个男孩，可真下饭。
　　那天，我们四个都成功地吃多了。
　　梁壮又拿出手机，教我们跳当时的神曲《小苹果》。
　　刚开始，我们仨还有点扭捏，四肢僵硬。
　　可是，架不住梁壮的连拉带拽，不厌其烦地分解动作。
　　再后来，我们玩嗨了，三个人私自改了歌词，指着梁壮唱：＂你是我的小呀小火锅……＂
　　04
　　那之后，梁壮成了我们出租屋的常客。
　　只要他在，我和燕子就能吃上热乎乎的家常菜。
　　以至于我俩一看见他，第一句话就是：＂好饿呀。＂
　　而燕子很快发现了端倪并一语道破：＂梁壮，为什么你每次做的都是木子爱吃的？＂
　　＂这你还不懂吗？要想征服女孩的心，先占领她的胃。＂
　　梁壮就这么明晃晃地跟我表白了。
　　并且还补充说明，那天第一次跟燕子男友来出租屋，看见了书柜上的照片，就一见钟情了。
　　＂这么好看，还能吃苦的女孩，必须是我梁壮的菜呀。＂
　　05
　　这就是梁壮，坦率直接，于我而言，阳光得耀眼。
　　他就这样横冲直撞闯进我的人生，成为我的初恋。
　　我本不是外向的人，甚至天生带着一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
　　这跟爸妈对我的教育不无关系。
　　从很小时，他们就教我要笑不露齿，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跟男孩子保持距离。
　　我上初中时，第一次收到男孩的情书，不知所措，只好拿给父母。
　　结果我被爸爸罚站了三个小时，并且写下一份保证书。
　　他坚持认为，一定是我不够端庄，给了别人想象的空间，是我心存虚荣，才会接收别人的情书。
　　正因如此，哪怕是成年后，对于别人出示的好感，我的第一直觉永远是冷漠与拒绝。
　　唯有这样，我才是父母眼里得体自爱的女孩。
　　06
　　是梁壮的出现，让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自带火锅体质，真的有融化万物的本事。
　　就像他教我跳《小苹果》，我曾经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在别人面前跳舞，但我居然在他的教唆下跳了，而且跳得很开心。
　　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在一个男人面前吃到撑，但初次见面，我就把自己吃得直不起腰来。
　　他就有这样的本事，可以让你在他面前松驰下来，做最真实的自己。
　　是的，和他在一起，像休息。
　　这让从小到大都活得紧绷的我，爱了。
　　07
　　我和燕子在那间老破小里住了两年半，直到她考上研究生。
　　那两年半时间里，梁壮每天下班后，都会穿越大半个济南城，来给我们做饭。
　　他是本地人，在一家国企办公室工作，悠闲自在，由于人缘好，还时常可以借出门办事之名早退。
　　每次偷偷从单位溜出来，他就会来学院找我。
　　也不干扰我工作，只是坐在我办公室楼下的台阶上等我。
　　每次一见到我，就像分别了很久似的小跑过来，拎过我手里的包，牵起我的手，并且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一句：＂木子，好久不见啊。＂
　　我忍不住想笑，他就劝我：＂没事，笑吧，你笑起来可以打败全国百分之六十的女孩。＂
　　哪怕时隔多年，每次想起他的这句话，还是会忍不住想笑。
　　不是为了打败谁，就是觉得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男生？
　　08
　　恋爱第七个月，梁壮便带我去见他的家人。
　　到了他家，我好像明白了梁壮为何如此活泼阳光。
　　梁爸幽默，梁妈温和，一手带大梁壮的姥姥只要他一出现，眼睛就一直在他身上。
　　那天，梁爸一个人张罗了满桌子的美味。
　　梁妈和姥姥则一直陪我聊天。
　　梁壮一会去帮厨，一会过来插几句话，用姥姥的话说：＂瞧把他乐的，一看就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
　　梁壮毫不掩饰地说：＂姥姥，这一屋子都是最爱我和我最爱的人，我能不兴奋吗？人生得意须进酒，嘿，爸，今晚咱爷俩必须喝点呀……＂
　　＂不想跟你喝，半杯啤酒下肚就开始话多，跟你喝酒不是费酒，而是费耳朵，太聒噪。＂梁爸毫不留情地揭短。
　　那一刻，那一室的欢笑深深感染了我。
　　09
　　大概人生之不如意就是十有八九吧。
　　我的爱情顺风顺水，事业却越来越焦心。
　　当初过五关斩六将地留在了高校，真正工作起来才发现事情琐碎枯燥。
　　我跳槽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可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反对，大家的想法非常一致：女孩子，留在高校又轻松又体面。
　　唯有梁壮，见我做得不开心，就鼓励我另寻喜欢的工作。
　　那段时间，一到周末，他便陪我去参加各种招聘会。
　　看到有我喜欢的工作，但待遇很低，他就毫不在乎地说：＂喜欢就递简历，别管收入多少，就算一分钱不赚，我也养得起你。＂
　　10
　　2015年秋天，我跳槽到一家刚成立的科技公司做运营。
　　我看好的，是这家公司在App领域深耕的前景。
　　公司初创，一个人顶十个人用。
　　我的职位虽然是运营，但产品研发、市场开拓和后期维护全程都在参与。
　　那是一段激情燃烧忙到飞起来的日子。
　　虽然到了月底，拿到手的工资和原来差不多，但学到的东西，比我大学四年学的还要多。
　　全世界都觉得我头脑不清楚时，只有梁壮热烈支持。
　　我加班时，他送爱心晚餐，然后，静静地坐在公司对面的咖啡馆等我。
　　咖啡馆打烊了，他就跑到保安室跟保安聊天。
　　梁壮就是有那种能力，无论在哪里，跟谁都能迅速地打成一片。
　　有好几次，我在下班的出租车里，睡得昏天黑地。
　　梁壮舍不得叫我，就让司机沿着大明湖路来回兜圈子。
　　等我醒来时，对着出租车的计价表尖叫。
　　梁壮捂住我的嘴，下车时一边背我上楼，一边对我说：＂别那么没见过世面，我还等着你公司以后上市了，包养我呢，我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11
　　我一直觉得，以梁壮的智商与情商，如果他肯努力，在职场上肯定远比我有成就。
　　所以，我开始拿话激他：＂梁壮，你但凡拿出半点对我的精神头，现在弄不好已经是年薪百万了。＂
　　梁壮根本不觉得这话是激励加责备，浑然不觉的回答：＂我对工作的要求是够吃够喝就行，我的人生理想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当房奴不当车奴，先当妻奴，再当孩奴、二胎奴……＂
　　他真的就是这样的人。
　　他的朋友圈里，不是美食，就是我。
　　就连燕子都问他：＂你喜欢木子啥？＂
　　他回答：＂我热爱生活，她热爱工作，我俩天生一对。＂
　　12
　　然而，分歧还是随着我事业的忙碌而渐渐产生。
　　随着公司业务的增加，出差成了我日常工作的一部分。
　　每次我出差时，梁壮怕我照顾不好自己，就跟单位请假，自费陪我出差。
　　我忙着工作，他忙着照顾我。
　　有好几次，我在陪客户应酬时，他夺门而入，非要替我跟人家喝酒。
　　当然，以他的高情商，很快就能化尴尬为欢乐，不仅没得罪客户，反而真的从中帮到了我。
　　可是，我依然觉得很丢脸。
　　我是一个成年人，梁壮这份无孔不入的保护，让我觉得自己会被他养成巨婴。
　　这是争强好胜的我，绝对不允许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为此，我开始拒绝梁壮陪我出差。
　　甚至每次有应酬，无论是同城还是异地，都不跟他说实话。
　　与此同时，我开始反向激他。
　　＂你有陪我的功夫，为什么不能好好提高一下自己的业务能力？＂
　　＂我觉得，以你的能力，更应该调到你们单位的销售部，你去了，销冠绝对是你的。＂
　　＂梁壮，能不能别老研究食谱，多投点精力在职场，你看看你，一身的退休大爷气质。＂
　　……
　　面对我的＂教唆＂，梁壮每次都嘻皮笑脸。
　　＂你走你事业女性的阳光道，我走我煮夫的独木桥，我可以做你这个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
　　13
　　2016年， 燕子终于考上了研究生。
　　吃庆祝宴的那天晚上，梁壮跟我求婚了。
　　鲜花、蜡烛、蛋糕、戒指还有房产证。
　　看着单膝跪地的梁壮，燕子顿时就哭了，她说：＂木子，这辈子，我最想参加的，就是你们的婚礼。＂
　　燕子可真能煽情。
　　那晚，我们四个决定不醉不归。
　　结果，喝酒前，梁壮还不忘让大家等一下。
　　然后，他跑到楼下药店给我买了护肝片，看着我吃下，才肯让我喝酒。
　　这样的男孩，估计全世界也找不出几个了。
　　14
　　那晚，我并没有喝多。
　　却借着酒劲问了梁壮两个问题：＂房子的钱，是不是你爸妈掏的？＂＂婚房居然在你爸妈家楼下，你怎么没事先问问我，是否愿意跟未来的公婆住得这么近？＂
　　这两个问题，微醉的梁壮依然云淡风轻地就回答了：＂我爸妈的钱，就是我的呀，一家人，为什么要分那么清？日后他们要有什么事情，我也是倾家荡产都会管他们的呀。＂
　　＂房子看好很久了，但人家一直不卖，这还是好好跟人家商量，最后多加了两万才拿下的，一拿下，我就赶紧跟你报喜了。＂
　　看着他天经地义的样子，我说了一句：＂梁壮，其实你就是个妈宝男。＂
　　梁壮半醉半醒：＂对啊，和你结婚前，我是妈宝，等结婚后，我就是妻奴，这辈子，我就这么点出息，我很喜欢，希望你也能够喜欢哦。＂
　　可是，我不喜欢。
　　15
　　第二天梁壮酒醒后，我和他很认真地谈了一次。
　　事实上，有一件事情我已经犹豫了很久。
　　那时，公司业务开始步入正轨，我已经从最初的运营变成合伙人，我们正计划着把公司从济南迁师北京。
　　我本打算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跟梁壮商量。
　　可是，他连婚房都买了，那这件事也就不能不说了。
　　梁壮当时有点傻眼：＂木子，姥姥年纪大了，我没法跟你去北京，你知道我跟姥姥的感情，但凡她再年轻十几岁，我都会义无反顾地陪你到天涯海角。＂
　　梁壮的话，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感动的。
　　因为一听说我要去北京，他的第一直觉还是陪着我。
　　可是，那时的我，事业小成，内心是膨胀的，衡量事物的标准也带着一份不自知的唯我独尊。
　　更准确地说，我习惯了做梁壮世界里说一不二的王。
　　一听到他为了姥姥，不能跟我去北京，再一联想他把婚房买在父母家楼下，那句在心中盘亘了多年的话，脱口而出：＂其实，你怕离开你爸妈，你根本就撑不起门户。＂
　　16
　　当时的我，并不觉得这句话有多伤人，觉得自己不过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可是，梁壮居然哭了。
　　＂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应该在事业上加把劲，可是，我不愿意。我以为，你会像我支持你追求自己理想生活那样，支持我这小门小户的小理想……＂
　　说到这里，梁壮已经泣不成声：＂算了，算了，不说了，你走吧，去北京吧，事业永远比男人靠谱。＂
　　而我，倔强的不肯妥协。
　　17
　　那次谈话之后，梁壮再也没有来找过我。
　　而我呢，也习惯性地认为，根据他以往的表现，一定会在两三天后，屁颠屁颠地来找我。
　　可是，直到我离开济南，他都没有出现。
　　燕子来送行时对我说：＂他不想做你的拖油瓶，事业在哪儿都可以东山再起，但错过他，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见梁壮不妥协，不恳求，不示弱，我也任性起来：＂天涯处处有芳草，我李木子的字典里，就没有吃回头草这几个字。＂
　　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站。
　　直到列车开动的那一刻，我才肯让眼泪决堤。
　　即便是哭成狗，也笃定地认为，梁壮一定会来北京找我的。
　　18
　　可是，我再也没有见过梁壮。
　　北京那么大，公司扎下根来需要付出比之前强度百倍的努力。
　　只是，无论加班到多晚，楼下都不再有人等候。
　　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胃药成了家常便饭。
　　世界只需要看见你的风光，不需要倾听你的凄凉。
　　而这一切，当没有人真正心疼时，说出来，便矫情了。
　　出来混，不可能鱼和熊掌都得，这账，也要认。
　　19
　　后来，我也遇到过说喜欢我的人。
　　有的舔狗，有的霸总。
　　无论哪一个，谈起来都像是在自由市场买菜，称来比去，讨价还价。
　　天涯处处有芳草，但像梁壮那样俯首甘为孺子牛的，过了那个村，从此没有那个店了。
　　那个一想起他，就忍不住嘴角上扬，脑海全是面画的人，我再也没有遇到第二个。
　　听燕子说，我走后的一年零两个月，梁壮的姥姥去世了。
　　送别姥姥的第101天，梁壮结婚了。
　　对方是相亲认识的，只见了一面婚事就定了下来。
　　燕子说：＂女生错过最想嫁的人，会越来越挑剔，男生错过最想娶的人，会越来越随意，这句话用在你俩身上，还真合适。＂
　　但我还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梁壮这种人，不管娶了谁，谁都会幸福的。
　　因为，他们一家都是那样纯良宽厚阳光的人。
　　20
　　那天，我接待一个外地来的客户，点名要吃北京的东来顺。
　　这客户也真是＂体贴＂，北京已经是初夏27度的高温了，居然还要吃火锅。
　　尽管开着空调，我还是吃得大汗淋漓。
　　人生若只如初见。
　　济南，2014年的隆冬，梁壮一边往滚开的火锅里下羊肉片，一边对我说：＂哥要是干火锅这一行，东来顺就得关门。＂
　　我终于泪崩，在卫生间里彻底失控。
　　之后，我发了一条香气袅袅、食材诱人的铜火锅朋友圈，仅对自己可见。
　　并配文：如果有一天，我还是会想起你的好，我希望自己不哭。
　　也许，是我认识你太早。
　　PS：我们倔强而骄傲的青春，谁不是一边得到又一边又失去，欢迎把这个故事分享到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