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文学50年（连载30一朝天子一朝臣）刘生文

　　6、一朝天子一朝臣
　　2008年10月，市教委突然下达了一纸调令，张主任要调到玉门石油中专任职。在欢送会上，张主任由于心情复杂，多喝了几杯酒，就变得话多起来。他说自己去地区跑前跑后，要来了些钱，本想分期分批，让大家出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本想给大家搞些福利，现在也不可能了。张主任给全乡教师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说了声对不起。
　　都喝了些酒，大家情绪有些激动，争先恐后，数说张主任的种种好处。说他放弃几个假期，带领广大师生，把一所破破烂烂的旧学校，建设成一所具有现代化气息的九年一贯制学校。说他注重教师的信息化教育，贴钱给广大教师配备了笔记本电脑，说他……
　　我这人每逢教师欢聚，总喜欢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张主任还是端着酒杯过来了，他说:＂老哥哥，你以为你躲在拐拐里我就看不见了，可我心里有你呀。这些年里，我把你当牛马使唤，你是连明昼夜的苦，眼看着把身体都搞垮了，我还不饶你。这些年里，你没少挨我的骂，可骂对骂错，你从来都不顶嘴，也不记后仇，老哥哥，你是个宽宏大量的真君子呀！＂说着，说着，他竞流洎了，他把我拉到餐厅外，小声对我说:＂老哥哥，我本来想给你安排个好一些的职务，让你轻闲些，可上面来了通知，自接到调令之日起，单位一切人事安排全部冻结，我是受组织部管的干部，我不能违犯原则呀！＂
　　我连忙说:＂兄弟呀，这么多年来，你对我够关照的了，生文感激不尽！＂
　　又从上面调来了一个很年轻的主任，一看就不是个善茬，我心里一沉，知道以后自己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我身上，先是把我从教委班子清除出去，把原先设的两个机构也一一撤消，我所担任的学区教育教学研究中心主任和学区教育新闻中心主任也被撤销，安排我去代全校心理健康教育课，每周代课17节，是全校代课最多的教师。
　　我这个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在工作中不会变通，更不会偷工减料。一周17节课，大多时候，教案都放在家里写。我始终认为，一个教师，不认真写教案，就是失职，就是对学生不负责任。无论多忙，无论时间多么不够用，但我都不会在编写教案上偷工减料。我归小学部管，教导主任史学忠负责教师教案签字评定工作。每逢我去签教案，史主任都说我的教案是写的最详细的。出于对我的关心，史主任几次都暗示我，把教案写简单一些，这样就会减轻一些劳动强度。我也试图做了，写了一两课时简案，但最终还是撕去了简案，改写详案。因为，一个老教育工作者的良知不允许我写简案，糊弄学生。
　　新主任上任后不久，上面又要求搞一个什么学习运动。学区又成立了一个临时机构，名曰＂昌马学区报道组＂。新领导看重我，把我也结合进报道组，邓玉军任组长，我任副组长。新主任给我分配了新的写作任务:每周写出4篇报道，每篇不少于1500字，每周写一篇不少于4000字的运动学习总结，上报学区，审核不合格要重写。这样一来，我每一周除上17节课外，还要额外完成10000万字的写作任务，我感到了空前的巨大压力。
　　有好心的同事说，一个50多岁的人，又患有多种疾病，还承担如此庞大的工作量，活不老，也会早早累死的。同事劝我找新主任理论理论，争取把写报道的事推掉。我心眼实，果真去找新主任交涉。你听人家咋回答:＂刘老师，正因为你是咱学区的著名作家，我才把这么重要的写作任务交给你。刘老师，难道你就一点儿也感觉不出来么？我是重用你，你可别不识好歹呀！＂
　　找了一回新主任，不但没减轻工作量，还让人家不冷不热地嘲弄一顿。罢了，罢了，谁让咱是作家呢？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
　　由于超负荷用眼，用脑，我的视力急剧下降，头晕症状频发，我有一种生命的灯油快要耗干了的感觉。有一次给学生上课，我讲着讲着，忽然眼前一黑，就栽倒在讲台上。过了一会清醒过来，我又继续上课。那件事被新主任知道后，他在教师大会上表扬我爱岗敬业，轻伤不下火线，值得大家学习。
　　我的视力越来越差，写报道写教案，都离不开放大镜。有一天，新主任走进我们办公室，正好看见我拿着高倍放大镜写材料。在一次教师会上，他说:＂刘生文老师，视力不好，还依然坚守工作岗位，他是一个勤勤恳恳的好同志啊！＂
　　听了新主任对我的表扬，我非但感觉不到荣誉感，反而有一种悲哀的感觉。
　　有一天，我的双眼突然模糊一片，看不清东西，看人的模样，也是模糊不清，我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往日，拿着高倍放大镜，还能勉强写教案、写材料，突然间，高倍放大镜也失灵了，看东西都是重影，还歪歪扭扭的。回到家，我告诉了妻子，妻子也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他让我立即到学区请假，她带我去大医院查病。
　　我就去向新主任请假，并向他汇报了病情的严重性。
　　新主任用怀疑的口吻问:＂刘老师，你的眼睛真的看不清东西了么？不至于吧？＂
　　听了新主任的质疑，我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见我不悦，新主任说:＂学校的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请假走了，你的课让谁带？＂
　　我无言以对。
　　新主任不情愿地准了我的假。
　　和我们住隔壁的张凤玲医生，当年在酒泉几家大医院进修过，我们去向她咨询，酒泉哪家医院的眼科力量强。张医生告诉我们，25医院眼科综合实力最强，让我们去25医院去查。
　　妻子陪我去了酒泉解放军25医院，挂了眼科专家的号，做了几项检查，给出一个吓人的结果:眼底黄斑病变。专家告知，如不及时治疗，致盲率是百分之九十五。专家建议先开些药回家服用，如果一个月有明显的好转，就继续治疗。如果在一个月内没有好转，就必须住院治疗。我让专家开了一个月的口服药和几种眼药水，带回家保守治疗。老天保佑，服药、点眼药水20天后，视力有所恢复，我就没再去25医院治疗。视力恢复到原先的一半，我就又忙活开了。
　　身体也和环境一样，破坏容易，治理难。如果健康失去了，其它一切，都无从谈起。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明白珍贵。
　　有一天，新主任打发人把我叫去，他拿着一本《昌马文苑》说:＂刘老师，据我所知，你陪了三任领导，先后创办了《山花》、《昌马教育教学通讯》、《昌马文苑》3份杂志，在全市教育界都引起不小的反响。怎么样，在我的治下，也得创办一份不同凡响的刊物吧？＂
　　我回答:＂我目前视力只恢复了一半，精力也不行，办杂志的事，你另请高明吧！＂
　　听了我的话，新主任不阴不阳的说:＂刘老师，我看你这个人不地道，给别人办事，你尽心尽力，我求你办个事，就推三推四，困难摆下一大摊。＂说完，就把我晾一边，低头看文件去了。
　　我心说，伴君如伴虎啊！
　　寒假里，我一边治疗眼病，一边写一些散文随笔，还参加了几项有奖征文大赛。2009年夏天，几项征文都尘埃落定，每一项征文，我都榜上有名。
　　有一天，我正在办公室写教案，新主任进来了，他把两个获奖证书和两个大额汇款单重重地放在我面前，说:＂祝贺刘老师在全国获大奖！＂
　　我随口回答:＂是我在寒假里一边养病一边写的，投出去，没想到就得了个小奖，是瞎驴碰草垛，瞎碰的。＂
　　新主任说:＂刘老师，我还知道，你帮学校某领导写的材料，都得过陈香梅全国优秀教师奖。你帮某某领导写的论文，都在陕西《教师报》发表，还被评为全国优秀论文一等奖，有这回事吧？刘老师，能否屈尊大驾，为鄙人炮制一篇论文，我也想混个一等奖显摆显摆。＂说完，扭头走了。
　　一次教师会上，新主任大讲特讲教师职业操守和教师职业道德，然后话头一转，说:＂有的教师，拜金主义致上，一门心思写稿赚钱，无视教师职业道德。同志们呀，如果我们每一个教师都这样唯利是图，那我们的教育，还有什么出路！＂
　　新主任是指着和尚骂秃贼啊，我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既然人家合沙射影说我唯利是图，拜金主义至上，索性我就金盆洗手，停止创作活动，一门心思指导学生写作。
　　那年夏天，报纸上刊登了几条全国中学生文学大赛征文启示，我集中指导上百名中小学生参赛，并拿钱替学生交参赛费、垫付邮资。10月，喜讯从北京、上海、哈尔滨等地传来，我指导的学生榜上有名，一下子捧回上百个获奖证书，为学校争得很大荣誉。对此，新主任却没做出任何反应。
　　学校又要民意评选＂我最喜欢的老师＂。评选的结果是，我以高票当选。
　　新主任又找我谈话:＂刘老师，你被全校中小学生民意评选为最受学生欢迎的老师，对此，你有什么感受？＂
　　我回答:＂作为一个老师，要把学生真正当作自己的亲人对待，那么，学生自然也就会把你也当亲人，事情就这么简单！＂
　　新主任摇了摇头，表示不能理解。
　　我说:＂主任，你抽时间读一读陶行知的书，你就能理解我说的话了。＂
　　新主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