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强 明治维新时，日本思想家福泽谕吉盘点工业革命利器时指出： 其使用性最广，对社会具有全面直接影响，不仅关乎人类肉体之福祸，而且影响精神世界，改变人们智力与价值观念的，是蒸汽动力车、船与电报的发明，以及邮政、印刷之改造。 的确，伴随1787年蒸汽船下水，1825年第一条铁路运行，1844年电报发明，人类由农业社会一步跨入工业社会。19世纪下半叶到20世纪上半叶，国家邮政随工业化弥散全球，掀起了邮政史上最为壮观的大潮，不但拓展了各国民众的精神和经济空间，而且开辟了世界范围的群众性交往。 没有邮政就没有现代社会 传统社会不需要太多信息，大多数人生于斯，长于斯，葬于斯，基本就在出生地度过一生。广袤的俄国由于城市和居民点稀疏，直到19世纪中叶，竟然是职业乞丐传播外部思想到偏远乡村。消息闭塞的恶果是无从动员大众，以致20世纪初俄国在远东被日本打得惨败。早在彼得大帝当政的1714年，联通西欧的邮政系统就开放给圣彼得堡、莫斯科的市民，但利用邮政的仅仅是官府和上层人。农奴制改革后，沙皇亚历山大二世为维护专制统治，拒绝推广邮政服务。19世纪60年代中期俄国各地的地方自治邮政纷纷成立，最终波及359个行政区。即便如此，到1913年，俄罗斯也只有3％的定居点通邮。 日本是在1871年效仿欧美创设新式邮政，1872年废除驿站，1873年在实施均一邮资后宣布禁止飞脚业（民间快递业）的信函经营。为了多快好省建立全国邮政网，除了政府开办邮局外，还在各地选择乡绅，付给他们相当于邮局开办费1/10的补贴，鼓励其用自己的屋宅代办邮政。1886年划分邮局等级时，政府负全责的一等和二等邮局仅有78处，而由委办邮政转化的三等邮局则超过了4,000 处，邮政网点的密度大大超出俄国。 中国在鸦片战争前，仅有极少数商业中心有小规模私邮，通称民信局。1841年起，英国＂客邮＂闯入。1863年起，又有西方侨民自组织＂商埠邮政＂。第二次鸦片战争后，当西方列强为使不平等条约得到履行而决意维护清朝统治时，英国人赫德建言开办中国国家邮政。1866年，掌控了海关的赫德越俎代庖创办了北京和几个通商口岸间仅为外国人服务的＂海关邮政＂。19世纪70年代后期到80年代，李鸿章鼎力襄助海关邮政对中国人开放，在经历了间接和直接开放的种种尝试后，总理衙门才在1890年授权海关可将邮政推广到所有口岸。1896年3月20日，光绪皇帝在总理衙门《议办邮政折》上朱批＂依议＂，标志着中国国家邮政的诞生。1899年，随着中国第一部现代邮政法规《大清邮政章程》及《大清邮政民局章程》颁布，国家邮政迎来了20世纪初的成长期。1906年，街头邮筒出现在北京、天津等大城市。就在清朝行将就木时，一场由疆臣发动的＂裁驿归邮＂横扫了大半个中国，成就了国家邮政的圆满布局，一举囊括了东北、蒙古、新疆、西藏四区。1934年，中国邮政实现专营，取缔了民信局。1935年颁行《邮政法》，1936年颁行《邮政规程》。在民国前期军阀混战和其后的抗日战争中，国家邮政临危不惧，维系了最大范围的国内、国际通邮，抚慰了千百万离散民众，为再造国家凝聚了广泛人心。 图1: 19世纪中叶，俄罗斯的偏僻乡村竟靠职业乞丐传播外部思想。邮政与书报亭改变了这一切。图为巡回展览画派画家维克多·瓦斯涅佐夫（Васнецов ВикторМихайлович，1848—1926）创作于1876年的《乡村书报亭》，藏于莫斯科特列季亚科夫画廊。 图2: 重庆市潼南县双江镇的＂邮政局大院＂是前国家主席杨尚昆胞兄，革命先烈杨闇公的出生地。清末杨家开盐号，构建了这处前店后宅的大院，并代办邮政，民国时升为邮政支局。邮局后面的书屋，是杨闇公与众弟妹学习之所。杨家人成群结队走上革命道路，和杨家开邮局不无关系。中国近代，辛亥革命的发动，中国共产党的成立都和邮政有关。没有邮政，就没有全国性的政党，也就无从构建现代国家。 万国邮联的建立 1648年的《威斯特伐利亚条约》确立了欧洲国家不分大小，一律平等的原则。欧洲国家之间签订了许多双边邮政条约，建立了一个五花八门的邮件交换网。当时的邮资是分程收取，即发寄国的邮递成本向发信人收取，而落地国则由收信人支付。 1792年，美国和加拿大签订了首次旨在简化跨境邮件处理的条约，以便互相接受对方全程预付邮资的邮件。1840年，英国将国内邮费均一化后，欧美各国纷纷仿效，使邮资标准化跃上全新台阶，大大方便了国际邮件的处理。1850年，曾为历史纽带结合的奥地利与城邦林立的德国之间通过协商，建立了第一个国际邮政联盟，参加签署联盟的有奥匈帝国、普鲁士、巴登、巴伐利亚、不伦瑞克、汉诺威、奥尔登堡、萨克森、符滕堡，以及属于奥匈帝国势力范围的摩德纳、帕尔马、托斯卡纳，还包括塔克西斯邮政。联盟协议规定，会员国发行同一级别邮资的邮票时要统一邮票的刷色。但是，意大利的民族解放和普奥＂七星期战争＂使这个联盟瓦解。1866年，普鲁士引领了北德意志联邦的成立，并建立了号称＂北德意志邮政联合会＂的统一邮政。但直到德国统一后，巴伐利亚、符滕堡还拥有自己的邮政系统。为了最终统一德国邮政，德意志邮政总长赫恩里希·冯·斯特凡（Heinrich von Stephan）积极建议并促成了1874年世界性的＂邮政总联盟＂的成立。 早在1851年，伦敦世界博览会期间，就有人创立了国际邮差协会，旨在为国际邮件制定统一邮资。1863年，美国邮政首倡并发起在巴黎召开了国际会议，就先前各国的双边邮政条约不再有效达成协议，一个世界性的国际邮政委员会建立起来，包括了11个欧洲主权国家、汉撒同盟以及美国。后来出席1874年邮政总联盟伯尔尼大会的国家更多，这次会议上，签署了第一个世界性的国际邮政公约。公约规定所有成员国的领土被视为一个单一的邮区，对每一邮件实行一次性付费，不管它跨越了多少国家。所有的包裹都按国际标准价寄送。在伯尔尼设立的这个最早的国际常设组织于1878年更名为万国邮政联盟。中国是在1914年加入万国邮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