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永杰蓬蒿杂忆（卷十一）

　　我的母国义国，立国于轩辕三八四五年。至今已传一十六帝，享国祚二百七十余年。
　　我太祖义洪帝齐云傲生于毫末。青年时，任侠义勇，锄强扶弱，侠名远着。壮年间，吊民伐罪，裂土御极，威震天下。暮年后，金刚怒目，整肃朝纲，开辟太平。
　　此是为洪帝之治。
　　我太宗义武帝齐连衫文武双全。少年时，随父兴兵，南征北战，功冠三军。中年间，举兵靖难，窃夺神器，自主江山。老年后，菩萨低眉，与民生息，举国咸宁。
　　此是为武帝盛世。
　　后又历文帝宣帝成帝等几世承平，英帝转衰，孝帝中兴，穆帝改革，神帝怠政等浮沉起落。义国的大寳帝位这才传到了我义熹帝的手中。
　　义熹帝就是点我探花，审我毒案的贪玩皇帝齐锦弦。
　　齐锦弦是我义国的第十五位皇帝，他十六岁登基，在位一十五年。他得位初年云梦势盛，众正盈朝，后因专宠魏高，而致使皇权旁落，阉党霸国，民不聊生，举国怨恨。
　　齐锦弦死的时候，正是魏高权势如日中天的时候。
　　齐锦弦就死在我跟冷凌云等人逃离凤阳都城的当晚，当晚与其同赴黄泉的还有当朝首辅李墨深。
　　齐锦弦死于摔伤后的用药，据司空揽月说是止痛药服用过量。民间说法则多言是遭人谋害，谋害之人多指魏高。但魏高就是靠着齐锦弦才霸的皇权，齐锦弦的死对于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所以，民间的这种传言并不可取。
　　齐锦弦的具体死因，我就不多说了。宫廷之事，向来玄妙，很难理的清，多说无用。
　　还是说宁不负吧。
　　宁不负是我跟陈玉音的大媒，宁不负是开心帮的帮主，宁不负更是喜宴毒案的主谋策划人。
　　齐锦弦跟李墨深的死讯就是宁不负告诉我的。
　　宁不负说：我原打算是要晚上几日在起事的，但皇城内传出消息说皇帝跟首辅竟然同时都死了。嘿，国家无主，千载难逢。如此大好用兵时机，我自然不能错过，也万万不可错过。
　　那晚，我跟秋碧心赶到明玑宫后，就看到了大殿宝座上的宁不负。他当时已夺下明玑宫，正在与秦刀意等人商议下一步行动。
　　秦刀意就是假扮萧牧龙，戴鬼脸面具的男子，他是宁国皇室弃孙。为了重回本国，秦刀意甘愿做了天香教的佛刀护法，以图建功立业，好向宁国邀功请归。
　　我跟秋碧心是飞檐走壁潜入明玑宫的，我们刚伏在大殿屋脊上，秦刀意就警覚到了我们。
　　是秋碧心的气息暴露了我们的行踪，他的武功当时尚做不到敛息无声。
　　宁不负看清是我们以后，并没有让秦刀意他们向我们动手，而是很大方干脆的遣散了殿内所有人，独留下青龙帮帮主左青龙一人陪他，与我们二二相对。
　　他是怕我们俩耽误他控制整个隆兴府的雷霆行动。
　　宁不负说：我完全有实力将你们格杀在此，你信不信？
　　我当然相信，数十名高手在场，在加上数千帮众，他要想的话，把我跟碧心活活踩死亦不无可能。
　　宁不负解释说：但我并没有这么做，杀你需要时间，需要人力。实不相瞒，我时间有限，人力有限，我不想浪费在你身上。我让他们去干他们的事情，你陪我在这里，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这是交易，但我无从选择，只能答应。
　　不答应必死，答应了尚有机会活。
　　我问：你是开心帮的帮主？
　　他答：是的，我记得你曾问过我，我也早告诉过你，是你自己不信的，这可不能怪我。
　　我确实有问过他，那是在我们熟识以后。他当时的身份是开心茶楼的掌柜，我是开玩笑的问他，他的开心茶楼是不是跟城里的开心帮是同一个开心。
　　他当时的回答是：当然是，而且我就是开心帮的龙头大帮主，你们可不许欺负我，我后面可是有人的。
　　他的回答过于利落，又充满戏谑。所以，我没有当真。
　　图片
　　宁不负是袁州府人，据他自己讲，他是在父亲宁朝宗被梁方初枭首弃市后，才来到隆兴城的。
　　宁不负说：我到了隆兴城，就开了开心茶楼做为掩护，便于行事。暗地里又组建了开心帮，凝聚力量。
　　然后，我们接下来的对话就是之前有讲过的一些内容，这里我就不在复述了。
　　宁不负到隆兴的主要目的有二，其一是为父报仇。
　　他父亲宁朝宗本是佛魔道教下义国分堂的总堂主，后来佛魔道教内乱无主，宁朝宗就趁机裂堂自为，将义国佛魔道教分堂改成了天香教，做起了一教之主。
　　因其独教之后，发展过快，徒众过盛，思想过激。故而招来了朝廷的大力捕捉，最终宁朝宗被梁方初拿在隆兴府斩下了头。
　　开心帮的大部分帮众都是原天香教徒，是以，宁不负的力量积蓄的很快。
　　宁不负到隆兴府的第二目的就是为了钱，他需要筹钱起事。
　　就是为了筹钱起事他才谋划出了喜宴毒案一事。
　　宁不负说：你在开心茶楼看到陈玉音后的反应，使我想到了这个计划，为此我筹谋了一年有余。你身在皇陵卫当差，职位也不算小，人缘也不太差，如果你成婚，那皇陵卫内的高官要员就很容易聚在一起了。
　　然后，他就可以一举把我们毒杀，制造混乱，转移朝廷内外的视线。再趁机带人潜入皇陵地宫，盗取陪葬宝物，换钱作饷，兴兵起事。
　　皇陵地宫内葬的是太祖齐云傲的考妣，故老相传里面陪有大量连城之宝。
　　宁不负说：所以，我千方百计促成了你跟陈玉音的好事。又劝你在婚礼的头天晚上，宴待了温孤傲等人。
　　把我们都毒死以后，按照义国上缺下代的军例，他事先联系好的内线就可以暂掌皇陵卫地宫入口，与他串联的是皇陵卫指挥同知王浮梁。
　　哼，怪不得他王浮梁那天突然就病了。
　　他要不病，就得去赴宴。他去赴宴，就要被毒死。红尘涙，可不好喝。
　　是赵振给你的红尘泪？
　　这死太监哪里会那麽大方，白给我那麽好的宝贝。是我花了五千两银子，从他手里买来的，整整一小瓶，我让老刘全放进你们那晚的饭菜里了。
　　老刘就是我家里的杂役老刘，他是经老虎叔介绍，来到家里做工的。宁不负说他是找人贿赂了老虎叔二两银子，让老虎叔把老刘带进我们家的。
　　后来，我回到毛营村，见到了老虎叔，老虎叔也证实了这一点。
　　老虎叔说：凉意啊，叔对不起你，是叔一时贪心，才招来老刘这个壊球的。唉，叔也是看他老实巴交的，才敢带回咱们家的，谁成想唉。
　　我并不怪老虎叔，二两银子对他的诱惑我能理解。对于一个被儿子和儿媳赶出来做工的老人来说，二两银子等同于他的性命。更何况，当初为了给家里省口饭吃，老虎叔的儿子还特意给老虎叔出过损招，让老虎叔自己把自己弄去牢里白吃了半年的牢饭。
　　可以想到这二两银子对于他们家是何其重要。
　　我问宁不负道：你的阴谋似乎并不怕被人查知？
　　宁不负笑答道：秋兄这话问的有失水平。怕被知道，那我还起什么事来。三天，我只需要三天的时间。然后，谁想知道都可以。
　　他动用了上千帮众，假扮成戍卫的兵丁，白日挖掘，黑夜搬运，仅三天的时间就盗空了皇陵地宫。
　　宁不负说：王浮梁暂理皇陵卫后，就调开了其他卫所的人，让我们开心帮在地宫入口专意独防了三天。
　　皇陵独防，本是大禁。但其时高官皆死，朝廷的目光都盯在毒案身上，留守司新派的指挥使又不曾赶到，整个皇陵卫王浮梁一人独裁，谁敢多问？
　　过问者都死了，各种意外的死法都有，我早为他们准备好了。就连新派的指挥使大人，我也设计在路上拖住了他。等他上任之后，就算发现了异常，他也不敢深究。我敢说，皇陵卫里没一个人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这么说，我在府衙别舍的三天也是你指使的了？
　　这是自然，我安排秦刀意与药难求他们带人去，就是谨防活口。梁方初去，就是再防秦刀意等人的失手。
　　哼，你倒防的严密。梁方初堂堂一府之主，竟会听你摆布，倒也稀奇。
　　他不得不听，因为他跟我是一条船上的人，这还要感谢他养了个好儿子。
　　早在宁不负认识我之前，为了搞钱，宁不负就设计套上了梁方初的儿子。
　　宁不负说：梁好贤这帮公子哥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我实在看不过眼，就替他们的父母给他们找了点事情干。
　　梁好贤就是梁方初的宝贝儿子，宁不负为他找的事情干，就是盗取隆兴府的银库。
　　他先是与梁好贤及一些其他隆兴府高官子弟假意交好，后将他们诱到荒山野岭，威逼利诱，迫使他们亲身随行去盗了隆兴银库。最后，梁方初他们发现了银库被盗也无可奈何，不敢声张。
　　其实那偌大的银库早已被他们掏空，根本就没几个银子。
　　所以，你就又打起了皇陵的主意？
　　不错，在你没遇到陈玉音之前，我就一直在思谋怎樣才能在不惊动四五千守军的情况下，进入皇陵地宫，只是苦无良策。
　　哼，我倒真帮了你不少忙。
　　是极，是极。岂止是帮了不少忙，简直是帮了天大的忙。我需要感谢的其实不只是你秋兄一个人，已故去的方侍郎，以及司空侍郎，说起来我都是要承情的。若非几位与魏高狗贼的纠缠不清，使得天下人的目光都无暇他顾，说实话小弟我还真无法好整以暇地去做这一切。
　　那梁方初的告密也是你安排的了？
　　这倒不是，我没有这个必要，此事纯系梁方初个人行为。包括推官宋去，他在毒案发生后，就一直追查不舍。梁方初害怕事发，就设计吊死了他。
　　图片
　　原来，梁方初去我家之前并不清楚宁不负的具体计划，他只是以为开心帮在我家又犯上了人命，需要他亲自去善后而已。
　　宁不负说：我让他多带些人去，他还不以为然地对我说用得不着这般兴师动众。
　　等到梁方初看到我家中情况，知道了宁不负的目的后，他害怕了。
　　他一直认为我只是一个地方小帮派的头目而已，翻不起什么大浪。最多也不过是伤些人命，抢点财物而已，这些都还在他的接受可控范围之内。可当他知道我要盗陵起事后，他就病急乱投医的想到了魏高。他希望魏高能将他尽快调离隆兴，远离我们这帮是非之徒。
　　到了这一步，他竟还想着做官？
　　可笑吧？哼，据眼线说他同信送去的还有满满一车的金银珠宝哪。我若不是一直忙于皇陵之事，当时我是非给他把金银珠宝劫回来不可。
　　你要真给他劫下来倒好了。
　　小弟也一直在为没能帮上秋兄的大忙，而深感愧疚。是以，小弟特意为你留下了地宫陪葬的义帝宝剑以做补偿。
　　那是一把削金切玉的玄钢宝剑，乃是义洪帝生前随身宝刃。
　　义洪帝齐云傲一生中最遗憾的事，就是未能尽孝父母。所以，他特将自己的贴身剑器随葬地宫，以剑代己，陪孝泉下。
　　宁不负从腰间抽出宝剑后，挽了几朵剑花，说道：宝剑赠英雄，此剑在我看来当世独有你秋凉意一人配用。
　　他说的时候剑已倒柄递向了我，我当然不会上前去取。
　　我后来又问了他几个问题，他一一回答后不久，远处就传来了几声信号炮的震动响声。
　　宁不负听到后，脸上就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隆兴城已经拿下，秋兄可以请了。
　　话一说完，他手中削金切玉的义帝宝剑已破空劈向了站在一旁的左青龙。
　　左青龙本能地举起手中金背大砍刀就去格挡，但义帝宝剑实在锋利，剑光一闪而过，左青龙已连刀带人，裂为两半。
　　我跟秋碧心当场惊呆。
　　宁不负宝剑一抖，叫好道：好剑。然后，他向我们解释道：他虽归顺了我，但我知道他心中一直大有不服。为了防止咱们动手时他临阵倒戈，我只能在这里先杀了他。
　　你留下他陪你的本意其实就是除去他，然后你好转嫁到我们叔侄两人头上，说左青龙是我们杀死的，对吧？
　　秋兄真聪明，左青龙死在你们手上，原青龙帮的子弟就不会怨恨到我头上了。所以，秋兄，实在对不起了，又让你被迫帮小弟的忙了。
　　好奸贼！
　　我恨声说了这三个字后，就不再同他多说废话了。
　　我跟秋碧心联手向他攻了过去。
　　往期文章回顾：
　　马永杰：蓬蒿杂忆（卷十）沈丘专栏
　　马永杰：蓬蒿杂忆（卷九）沈丘专栏
　　作者简介：
　　马永杰，笔名释怀之。90后，河南沈丘毛营村人。人间漂泊客，乡野劳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