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是怎样炼成的（十四）伍子胥

　　一
　　伍子胥是怎样的一个人？请看《史记.伍子胥列传》中其父伍奢对他的评价：
　　＂尚为人仁，呼必来。员为人刚戾忍询，能成大事，彼见来之并禽，其势必不来。＂
　　《伍子胥列传》中还有一句介绍很重要：
　　＂其先曰伍举，以直谏事楚庄王，有显，故其后世有名于楚。＂
　　引文中＂直谏＂二字，隐约地告知我们伍氏性格上的基因传承。这种性格特点的人易受暗箭中伤。这不，伍奢是楚太子的太傅，他对面站着一个小人就是少傅费无忌，时刻算计着他。正好太子犯事，伍奢首当其冲。这费无忌要斩草除根，连同他的两个儿子伍尚和伍员也要杀。你听无忌怎么说：
　　＂伍奢有二子，皆贤，不诛且为楚患。＂
　　杀其子是因为＂贤＂，如果是傻瓜，当然就不用杀了。
　　大儿子伍尚中孝道的毒太深了，有些＂傻＂，束手就擒。五员不上这个当，出逃了。真乃知子莫如父。
　　像伍氏这种性格的人，堪称君子。但君子不善玩阴的，故常败于小人之手。前者费无忌整死了伍奢和伍尚父子，后者伯嚭又陷害了伍员。人家伯嚭对他的性格研究得入木三分：
　　＂子胥为人刚暴，少恩，猜贼，其怨望恐为深祸也。＂
　　一般而言，君子将精力集中在办正事上面，而小人专注于构陷君子上面。从这个意义上说，君子要多一个心眼，时刻提防小人。起码要先小人后君子。否则，非但大事难做，恐怕连性命也不保。
　　二
　　什么样的人是小人？请看费无忌做的一件事情：楚平王责成费无忌给太子到秦国娶媳妇，选中的那位秦女长得十分美艳，费无忌便起了歪心思，对平王说道：
　　＂秦女绝美，王可自取，而更为太子取妇。＂
　　这平王也不管什么伦理，就把秦女占为己有了。
　　能办岀这种坏事的人，肯定地说是入不了君子行列的，只能打入小人堆中。而且，小人一旦得势，君子就要倒霉了。
　　再来看伯嚭是怎么做事的。我们在讲范蠡时说到，越王兵败会稽山，打发大夫文种到吴国送礼，主要买通了吴国太宰伯嚭。按照伍子胥的意思，越王勾践死定了。但吴王不听，采纳了伯嚭的意见，放了越王一条生路。
　　其后，吴王夫差听说齐景公死而大臣争宠，新君孱弱，于是兴师攻打齐国。伍子胥谏曰：
　　＂勾践食不重味，吊死问疾，且欲有所用也。此人不死，必为吴患。今吴之有越，犹人之有腹心之疾也。而王不先越而务齐，不亦谬乎！＂
　　吴王听不进去。此次出兵侥幸取胜，吴王开始疏远伍子胥。
　　再其后，吴王采用子贡计谋去攻打齐国，伍子胥又不顾一切阻止，吴王更加不听。伍子胥料定吴国将被越国所灭，为了存活自己的儿子，打发他到了齐国鲍氏门下，以图将来。
　　就这一事，被伯嚭抓住了把柄，又因其多次收受越国赂贿，喜欢越国殊甚，日夜在吴王面前为越国说好话，吴王十分信任伯嚭，言听计从。
　　既然伍子胥与他唱反调，那就往死里整。于是挑拨道：
　　＂前日王欲伐齐，子胥以为不可，王卒伐之而有大功。子胥耻其计谋不用，乃反怨望。而今王又复伐齐，子胥专愎强谏，沮毁用事，徒幸吴之败以自胜其计谋耳。今王自行，悉国中武力以伐齐，而子胥谏不用，因辍谢，详病不行。王不可不备，此起祸不难。且嚭使微伺之，其使于齐也，乃属其子之鲍氏。夫为人臣，内不得意，外倚诸侯，自以为先王之谋臣，今不见用，常鞅鞅怨望。愿王早图之。＂
　　吴王＂早图＂的手段就是赐剑令伍子胥自杀。又一个忠臣死在了小人之手。
　　三
　　伍子胥是个偏执狂，只知进不知退。我们在上面已分析了其家族的性格特点，就是以直闻名。伍子胥的行为处事也证明了此点。
　　伍子胥从楚国逃亡到吴国，受到吴王阖庐的重用，他帮吴国攻入楚国，而楚平王已死。你看他怎么做：
　　＂既不得，乃掘楚平王墓，岀其尸，鞭之三百，然后已。＂
　　中国人讲究不与死人一般见识，但伍子胥拿死人发泄怨愤，可谓倒行逆施。
　　在对待越国这件事情上，假设谏言者是范蠡，君王不听，那他很快就会想到＂孔颜气象＂：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但当事人是撞到南墙不回头的伍子胥，你听他死到临头怎么说：
　　＂嗟乎！谗臣嚭为乱矣，王乃反诛我。我令若父霸。自若未立时，诸公子争立，我以死争之于先王，几不得立。若既得立，欲分吴国与我，我顾不敢望也。然今若听谀臣言以杀长者。＂＂抉吾眼悬吴东门之上，以观越寇之入灭吴也。＂
　　四
　　古语云：＂文臣死于谏，武将死于战。＂应该说的就是伍子胥这样的狂人，这似乎成了忠良之臣的本分。他们忠心耿耿，舍身取义，给后人留下了无穷的崇敬和感叹。他们是从古到今所标榜的英雄，成为了一代又一代人砥砺前行的精神动力。但人死了，总是一个遗憾的事。对此，我认为还是孔子＂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的教诲可操作性更强。孔子周游列国十四年，期间所遇到的凶险不止一次两次，但他都能化险为夷，于六十八岁时返回鲁国，七十三岁时寿终正寝。那个时期＂百家争鸣＂，出去混的人很多，但能完好无损地回到祖居地自然死亡的不多。为什么？应该从方法、策略上找原因。
　　传播一种思想理论或贯彻一种政治主张，不会一帆风顺，但像伍子胥那种搭上性命而不能扭转危局者，不得不说亏大了。虽然说历史上冤死的人不少，但办大事哪能没有代价。但减少无谓的牺牲是必要的，毕竟活着才能图将来。我这样说并不包括那些非陨命而不可的人和事。我指的是像谭嗣同那种能逃跑而偏不跑的人，说要用鲜血唤醒那些沉睡的人，其实＂唤醒＂的方法有一万种，选择死，未必是最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