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菊花开

　　年轻时的荒唐事，因为喜欢人生和平凡的世界，为刘巧珍和田润叶田晓霞这样金子般的女孩没有圆满的爱情而感到遗憾，所以照猫画虎不知天高地厚的写了一中篇献给天下所有刘巧珍般的姑娘，现在看来真是荒唐可笑，不过倒挺佩服自己当年的勇气的[捂脸]。
　　第一章
　　七月晌午的太阳，毒辣辣的炙烤着大地，天空一丝风也没有，只有树上的知了还在声嘶力竭的叫着，路边的树木也没有了生气，全都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像奄奄一息的病人。往常的这个时间人们大多都在午休，就连最勤快的庄稼人，这时候也躲在家里乘凉，到下午二三点钟才能出工。偏偏在这个时候，一个快要完工的工地上，还有人在光着膀子卖力的筛着一堆沙子，只见他机械式的用铁锹一下一下的将沙子往铁筛上扔，这个人也就二十多岁光景，身体虽然不是很魁梧，但看起来线条还是比较健美浑身充满了力气，他穿一条迷彩裤子上身一件白色小背心，背心已经很破旧了，肩头位置分布着大大小小几个洞口，脖子上一条擦汗的白毛巾已经发黑了，戴着一副大大的与他并不相称的眼镜。这家伙好像不知疲惫，筛一会就挪动一下筛子，不大会儿一大堆沙子筛的差不多了。
　　这个年轻人叫赵河山，大家都叫他山子。两个月前刚来到这个工地。山子那个村子叫苏家屯，离县城有百把里地，三面环山一面临海，村里地少不说大部分还是山地，土薄地贫累死累活一年下来勉强能糊口。随着这几年改革开放城里发展的很快，到处搞建设建筑业也发展了起来，大量的农村劳动力涌进了城市，村子里的青壮年也大都进城干起了建筑。进城的人基本分两类，一小部分人做起了木工给人家装修房子，大部分人凭借胆大肯卖力气，在工地高高的脚手架上装饰外墙，这个活危险辛苦不过相对木工能多挣一点，但也不时的能听到谁谁谁从架子上摔下来的消息。山子初中毕业，山子他爹和他娘心疼孩子没舍得让他随村里的人干这行，而是找人把他送进了一家皮鞋厂，皮鞋厂不景气工资少得可怜，山子在里面干了大半年了就辞了职，又陆续进了几个小厂都不咋样，几年下来技术没学一点钱也没攒下几个。转眼二十三了，眼看到了好娶媳妇的年纪了，爹娘虽然嘴上不说，但山子看得出来两位老人发了愁。山子自己也着了急，今年一开春就跟着村里的老张叔上了工地，没有技术只能从小工干起。记得第一次上脚手架，脚下踩着颤悠悠的木板，山子的手紧紧地抓着钢管脚手架一阵阵的眩晕，一步也不敢挪动。时间是最好的老师，短短几个月下来山子在脚手架上可以吹着口哨如履平地了，原本就黑的皮肤现在更是黝黑发亮，一双手上布满了老茧显得孔武有力。
　　上午的料没备齐，山子所在的一组被别人落下一大截，师傅们在架子上用用灰浆托板敲着灰斗大声的斥责着下面的小工。这不刚吃完饭，趁师傅们午休的时间，山子一个人就干了起来。一大堆沙子终于筛完了，山子直起腰看了看表两点了，还有半个小时就上工了。他用手巾擦了一把汗，来到搅拌机跟前，对着水管子美美地的灌了一通，把眼镜在水下冲了冲，接着把湿透了泛着盐花的背心脱了下来在大桶里洗了洗，拿湿毛巾擦了擦身子，山子感觉舒服多了。随手捡起一块木板找了个有荫凉的墙角坐了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卷，点上一根，狠狠地吸了几口，然后长吐一口气，他感觉刚才全身紧绷的肌肉一下子松弛了下来。烟是来工地以后学会的，工地所有人几乎个个都抽烟，师傅们总是打发山子去买烟。按照师傅们的说法，累了的时候抽烟解乏饿了的时候抽烟当饭，一来二去好奇的山子也抽上了，不过师傅们挣得多都抽五元一盒的，山子只抽两块五的软装哈德门。看着眼前缭绕的烟雾，山子不禁又想起了前天在大街上的一幕，刚才放松的心情顿时又变得低落甚至是愤恨起来……。
　　前天傍晚山子去买饭，还没走到市场，就听到身后有人喊：＂赵河山、赵河山。＂他转过头，只见一个戴着墨镜打扮时髦的女子和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一辆宝马车旁正在朝他笑着。＂真的是你呀，山子，没想到能在这遇到你。＂她见山子还是有点没认出来傻愣愣的看着，浅笑了一下，伸手摘下墨镜＂是我，老同学不认识我啦？＂山子仔细看了一下这才看出原来是初中的同学于小梅。＂哦，是你啊＂山子嘴上不好意思的打着招呼，心里却瞬间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这个于小梅上学时和山子曾经有过一段青梅竹马的感情。两个人村子离得比较近，又是顺路所以上学放学总是一起，农村的路不好走，自行车老是坏，山子总是照顾着小梅，时间久了两个少年的心里都有了一种异样的情愫，不过两个人都没有说破。
　　直到快毕业了的一天，在回家的路上，两个人推着车子慢慢的走在小路上，
　　＂山子，毕业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还没想好＂山子犹豫着回答。
　　于小梅停了下来眼睛盯着山子，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字一句的说＂山子，我想跟你好。＂说完，脸刷的一下红了。
　　虽然平时两个人两小无猜山子在心里也有过这样那样的想法，可是小梅突然间把这事说出来，还是把赵河山弄愣了，他一张黑脸憋得通红半天从嗓子眼里说了一句：＂小梅，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两个少年第一次拉了手，从此两个人更要好了。毕业后，小梅随人去了省城，山子留在了县城，开始还通过几次信，再后来就失去了联系，小梅好几年没回家，山子到她家找过几次，小梅的父母总是不肯告诉他小梅的消息。年前回家听人说，小梅嫁人了，嫁给城里一个四十多岁离异的老板，娶亲的车队排了好长。当时山子还伤心失落过好一阵子。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上了，山子心中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位是？＂身旁胖乎乎的男人一边打量着山子一边问小梅。山子已经习惯了这种城市人看到农村人流露出略带优越感和轻视的目光。小梅赶紧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同学赵河山，这位是我先生孙志飞。＂先生这个称呼瞬间让山子觉得有点刺耳，他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黑亮的皮鞋，脖子上一根金灿灿的链子闪闪发光，头发稍有点秃顶，山子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暴发户，大款这些字眼，又下意识的缩了缩自己穿着拖鞋的脚。男人伸出手客气地说：＂幸会幸会。＂山子伸过手握了一下，看到他手指上戴着两个大号的金戒指。男人接着从上衣拿出一个精致的名片盒子‘啪’的一声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请多指教，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说＂。山子接过名片看了看，上面几行鎏金小字写着＂东亚志飞商贸集团公司董事长孙志飞＂。男人朝山子点点头又转头对小梅说：＂你们聊，我去车上等你＂。看着眼前这个烫着一头波浪卷发，脚踩高跟鞋，脸上浓妆粉裹的艳丽女人，山子怎么也无法和脑子里那个清纯可爱，脸上总带着红晕的小姑娘联系起来。
　　沉默了一会，小梅先开了口：＂山子，我知道你找过我，我对不住你，我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妹妹指望我……。＂
　　＂我知道，……可是……＂山子张了张口没有继续往下说。
　　小梅看了看山子身上的一身衣服全是水泥继续问：＂你过得好吗？成家了没有？要不让我丈夫给你找个工作。＂
　　山子尽管知道她是一片好意但是仍感觉自尊心瞬间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他抬起头扶了扶眼镜盯着小梅有点不羁又有点坚定的提高嗓门说：＂哦，谢了，不必了，我过得很好。＂
　　＂山子……我……。＂小梅声音有点哽咽了。
　　‘嘀 嘀 嘀’这时候宝马车的喇叭响起来了，显然那男人不耐烦的催促了。＂上车吧，再见！＂山子说完没等小梅张口转身超市场走去，他昂首挺胸此刻感觉到自己的步子坚定有力，走出很远回头看小梅还痴痴地站在车旁朝这边望着。
　　这两天山子的脑子里全是上学时小梅那张甜甜的笑脸，干活格外的卖力，好好地铁锨用断了三根锨把。一起上料的永贵老汉说了他好几回：＂愣小子，有啥事想不开，活不是这么干的，可不能拿自己的身体撒气。＂
　　唉，山子熄灭了烟头长长的叹了口气，也是，小梅要是跟了自己，就凭现在自己的能力给不了她好的生活，这也是小梅他爹他娘一直不待见他的原因。既然已经这样了，该放下就放下吧，她能过得幸福就行。我赵河山现在虽然干的挺苦收入不多，只要自己肯努力一定不会一辈子受苦受穷的，一定要干出个样子来给他们看看！想通了这些，山子的心舒畅了很多。自从知道梅子结婚后，他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家里也一直有人给介绍对象，爹娘催促了好几回他始终不愿见人家。前天家里还托人捎话让他回家一趟，说是邻居大婶在邻村给他说了个姑娘，让他赶紧回家看看，山子一直在犹豫着，现在他终于做决定了，回去！反正活快干完了，再说两个月没回家了，该回去看看爹娘了。
　　师傅们陆续从工棚里走了出来，永贵老汉看着这一大堆筛好的沙子，长大了嘴巴，责备又怜惜的说：＂你个愣小子，不怕中暑啊，这么热的天你还干！＂山子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抄起铁锨用力的往沙上一戳，豪情万丈的地说：＂永贵叔，不怕，咱有的是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