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1月10日,《人民日报》在头版显著位置刊登了一则消息,标题是:我空军击落美制蒋机一架 。消息报道了一起战斗:1月9日下午,我军空军部队在华东地区上空击落一架美制蒋机,该飞机残骸落海,机上无一人生还。 在那个紧张对峙的年代,蒋军和美国飞机经常窜犯大陆,面对挑衅,我军奋勇回击捍卫国家海空安全,击伤击落敌机并不在少数。从1949年至1968年,在近20年的祖国领空保卫工作中,我国空军和海军总共击落141架、击伤238架各型敌机,其中包括不少台湾地区的国民党飞机。 那么,为何这次战果会受到如此重视,连《人民日报》都要将其刊登在头版呢?因为这次战斗背后,是一个我军惩凶除叛的故事,也是我空军战史上值得书写的一笔。 就在消息发布前两天,1966年1月8日,福建沿海发生了一起前所未有、骇人听闻的叛逃事件。 解放军一艘编号为"F-131"的登陆艇驶离福州马头执行任务时,艇上船员吴文献、吴珍加和吴春富,趁其他战友不备,开枪杀害七人,然后驾艇投奔台军控制下的马祖。 吴文献等三人所属部队是福州军区守备七师。这支部队是出于东南沿海的防御需要,在建国后新组建的部队,抽调的是福建各地军分区人员,人员成分比较复杂,建成后又多次改隶,不容易管理。 吴文献、吴春富和吴珍加都来自莆田,三人是同宗兄弟,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他们参加部队后,思想并不单纯,常会利用职务便利私藏一些物资,以供自己享乐。 别看只是小偷小摸,时间一长,侵占的物资也不在少数,对他们来说被风险也就越来越大。 莫伸手,伸手必被抓。 这样下去被发现是早晚的事,如何善后,三人为此日思夜想,坐卧不宁。 蒋在败逃台湾后,卷土重来之心不死,借助美国的帮助,他们通过无线电波向大陆传播靡靡之音,"台湾之声"、"美国之音"等电台日夜开动频率,灌输资本主义思想。他们通过电台想方设法策反大陆的官兵,许诺只要来到台湾,就能享受荣华富贵。 这正合吴氏三人心意,既能甩掉风险,脱离部队,还能"享受生活",这不正是他们想要的吗。利令智昏下,参军时的诺言已被他们甩到脑后,满脑子想的都是策划如何去台,开始"新生活"。 1月8日这天,他们期待已久的机会来了。上级命令守备七师执行一项运输任务,派登陆艇从福州马尾向霞浦运送一批物资。执行任务的共有十名士兵,吴文献、吴珍加和吴春富都在其中。 得到消息,三人心头一喜,这趟任务有一段路会经过台军控制范围,驾艇可以用来逃到国民党占领区。但是如何处理船上其他七名战友呢,劝说他们一起逃跑,显然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叛逃计划万无一失,三人竟对军中袍泽动起了杀心。 他们三人在艇上,分别担任领航员、轮机手和炮手的职务,这是全艇的关键位置,也决定他们有能力驾驶登陆艇和接触到武器。 这天晚上云层很厚,天黑得像泼了墨汁一样,海面虽然平静,但一桩罪恶已即将发生。 登陆艇的路线要经过国民党控制区的祖马海域,按惯例我方舰船夜晚驶入这一区域后,为防止摩擦冲突,所以全艇闭灯,摸黑航行。 凶徒选定了在这里下手,其他战士们丝毫没有怀疑到日夜相处的战友会对自己不利,大部分人都在舱内休息。眼看无人注意自己,吴春富打开武器柜,拿出保管的3支56式冲锋枪、3支54式手枪,分发给吴文献和吴珍加。 三名叛徒先是杀害了正在驾驶的艇长甘久郎,随后冲进休息舱,对的其他6名战友射出了罪恶的子弹。战士们毫无防备,措不及防之下,被全数杀害。这其余六名战士的名字是:陈振新、魏献美、杨保、张正庆、许忠义。 得手后,三名叛徒调转船头,驶向马祖,很快越过了实际的对峙线。国民党守军并不知情,他们大为紧张,如临大敌,派出数艘舰艇将F131号团团包围。 等靠近后才发现,艇上打开了照明灯,还挂着一条白床单。国民党军登艇搜查,发现艇上满是血迹,三名叛徒则早已放下武器举着手在等待。 简单询问过后,看到船上的斑驳血迹和狼藉现场,知道三人说的不是假话。有解放军官兵前来"投诚",这是"大功"一件,国民党守军大喜过望,立即将他们好生招待起来,为其理发更衣,披挂锦缎条幅照相,并紧急联系台"国防部",向上级请功。 得到马祖守军的报告,国民党当局也是欣喜不已,这正是反动宣传希望达到的效果。他们决定抓住这个机会,立即将三人接到台湾,以便作为政治工具大肆宣传。 这是人民海军建立以来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件,如果让三人成功逃到台湾,不仅会成为台湾当局的宣传工具,还有泄露我军机密的风险,不将三名叛徒除掉,更对不起牺牲的战士。 这起叛逃事件性质恶劣,不仅震惊了福州军区,也惊动了中央。周恩来总理得到报告后,亲自指示福州军区司令员皮定钧中将: 去台途中,有把握、有利就把它打下来。没有把握也不是非打不可,总之不要吃亏。 看得出来,总理对这三名叛徒也是切齿痛恨,希望将他们绳之以法,但为何又说"没有把握也不是非打不可,总之不要吃亏"呢?因为马祖距离台湾极近,乘坐飞机很快就能到达,要进行拦截很不容易,对情报、指挥、执行等各方面要求极高。总理是出于对官兵的爱护,不想让大家身陷险境。 但福州军区上下都欲除叛徒而后快,大家请战意愿极高。接到总理指示,皮定均迅速组织人员,展开了惩处叛徒的行动。 根据马祖守军的动态与收集到各方面的情报,福州军区判定,台湾当局将在9日派飞机前往马祖,接叛徒返台。 这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也是几乎唯一的机会。军区研究方案,决定派战斗机截击叛徒座机。 台湾当时装备着美制的F-100"超级佩刀"战斗机,这种超音速喷气式战斗机强于当时我军装备的主力战斗机歼5。不过除了歼5,福州军区已经开始装备更加先进的歼6,F-100速度虽快,却存在技术缺陷,为了追求速度毛病不少。从战机实力对比来看,我军是占据优势的。 考虑到台湾很可能派出战斗机进行护航,指挥所制定了一个方案,使用歼5和歼6两对双机进行截击任务。这样既能保持数量优势,面对F-100战机也能略占上风。福空调来了沈学礼、杨才兴的歼6双机和李纯光、胡英法的歼5双机来执行惩叛任务。福州基地另派出两架歼6,作为诱敌佯动,行动由福州军区空军的曾幼诚参谋长亲自指挥。 台湾当局不是没有防备,通过自己的间谍网,他们也得到了消息: 中共福州军区彻夜研究对策,已掌握我方单位和马祖的一切动静。 并且得知福州军区已将作战计划上报中央。 台湾原本打算调用C-47运输机立即接回三名叛徒。谁知这架运输机在1月9日早晨降落在马祖的时候发生事故,导致机翼受损,无法起飞。 为修复飞机,他们又派来了一架PBY水陆两用飞机运来了修理器材和人员,抵达后发现C-47短时间内难以修复。虽然C-47不能起飞,但PBY飞机运送人员飞回台湾也是没问题的,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因为这架飞机只能乘坐八人,而国民党的情报部门和军方为了争功,谁都不肯被拉下,让其他部门抢了自己的"功劳",他们为此争执不下,PBY先行载人返台的计划成了泡影。 无奈之下,台湾方面只得再派出一架HU-16信天翁前往马祖接人,这种大型水上飞机能捎带上所有相关人员,这下几个部门都满意了。 台湾人众的争功,为我军截击叛徒争取到了时间,但还是有技术问题急需解决。 问题一,是不能使用我军地面指挥系统控制战斗机进行空战。我方在监视着敌方飞机,敌方也在监视着我方飞机,需要战斗机保持无线电静默,以免被发现而打草惊蛇。 问题二,是我方雷达较难探测到起飞高度低的水上飞机,如何保证及时发现敌机起飞,这关系到拦截的时机。 参照朝鲜战场的经验,我军利用一种巧妙的方式破解了不得不保持无线电静默的尴尬,那就是轻敲飞机上的通信按钮,通过这种敲击发出的长短电信号,来替代语音通信。这种简单信号的约定,敌人一般难以注意,即使注意到,也无法分析个中含义。 针对第二个雷达问题,曾幼诚将军也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常规架设的雷达有可能无法发现低飞的水上飞机,但我军在平潭岛山头上设有雷达,那里距离马祖相当近,将这个雷达的天线角度从仰角调整为俯角,让它全天盯着马祖海域,就能发现起飞的敌机。 准备工作进行得非常迅速,根据预定方案,所有准备工作都在1月9日中午12点前完成。此时,距离三人劫艇叛逃还不到12个小时。 参与截击行动的人员聚集在指挥所,所有人都紧盯着雷达,等待着一声令下的时候。气氛也是相当紧张,三名标图员负责把雷达信号标注到地图上,其中一名头戴耳机负责接听数据,然后需要将位置在地图上用铅笔标出。为了标注更准确,需要把铅笔削得很尖。另两名负责标图的同志在旁边不停削铅笔,接连削尖了几十根铅笔。 根据搜集到的情报,台湾方面恐怕遭到拦截,他们通过多种手段,先与我军进行了一场情报战。 马祖与台湾多次发出佯动的无线电,反复通话,伪装成飞机马上就要起飞的样子以进行试探。看到没有反应,又让PBY水上飞机提前起飞,伪装成是运送吴氏三凶的飞机。 PBY一起飞当然就被发现了,曾幼诚下令战机进入一等战备,随时准备升空。但仔细观察后他发现,这架飞机飞得很高,飞行轨迹十分招摇,一点没有隐蔽自己的意思。再看马祖的情况,依旧戒备森严,如临大敌,一点也没有把人送走后的轻松。 曾幼诚迅速作出判断: 这是敌人的诱敌之计,这架飞机不是我们的目标。 这个决定看似简单,其实责任重大,尤其对曾幼诚来讲,压力比山还重。一旦判断失误,即导致杀害袍泽的凶手成功叛逃,责任不小! 曾幼诚晚年曾回忆此事,他提到,在他进行指挥拦截任务时,身后始终站着一个人,他就是福州空军副司令员袁彬。袁斌站在自己的身后,却一直未发一言,曾幼诚心里明白,袁斌此举是告诉自己,他是在指挥部里的最高级别,有问题他来担,让自己安心指挥。 这是袁斌对曾幼诚的爱护与保护,是战友间的信任与支持,这才是袍泽之情,这些是唯利是图的吴文献们一辈子也理解不了的。 在长达两个小时时间里,马祖岛进行了多次试探,我军都不为所动。终于,到了下午两点五十分,吴文献、吴珍加、吴春富等开始登机,加上随机的军政人员和机组成员,机上共有17人。为防止拦截,台湾还起飞了两架F-100战斗机前来护航。 直到15:35分,台军推测"危险期"已过,HU-16水上飞机终于真正起飞。 但这一切怎能逃脱雷达监控,连它起飞的水花都能在荧光屏上看到。在HU-16起飞前两分钟,"一等战备"命令已下达,飞行员已做好一切准备。 15:38分,HU-16以200公里的航速飞到了马祖东南约5千米处,它飞得很低,企图利用地球的曲面避开雷达跟踪,航向直指台北。 曾幼诚在指挥室里目睹着雷达上的光点,下达了起飞命令,两架歼5跃出跑道,低空沿预定航线飞向海面。一分钟后,两架歼6起飞。 按照预定方案,歼6负责掩护,他们故意把航向偏向东南方,以便让对面发现。很快,在高空掩护的两架F-100果然中计,被调开直接去拦截这两架诱敌的歼6。歼6故意再调整航向,偏离到离HU-16更远的地方,以让F-100与HU-16的距离越拉越大。 真正负责截击的是两架歼5。为隐藏行踪,HU-16飞得很低,高度只有300米,但李纯光和胡英法艺高人胆大,他们驾驶着喷气式战斗机,竟然比HU-16飞得更低,在200多米的高度上高速接敌! 战前制定的战术是"谁发现,谁开火",胡英法的战机率先进入攻击距离,他在800多米和400多米的距离上两次开炮,第一次没有打中,第二次将HU-16的尾部击伤。由于歼5速度快,胡英法的座机这时已从HU-16左侧呼啸而过。 胡英法攻击未果,长机李纯光迅速从后赶了上来,在400米距离连续两次开炮,击中了HU-16左侧的发动机。 HU-16没有武器,眼看行踪暴露遭到攻击,这时什么也不顾上了,使用明码狂呼求救,但护航的F-100已被我军掩护的歼6吸引走,台湾再想起飞战斗机,显然是来不及的。 左翼发动机被击中后,HU-16飞行员并不愚蠢,他降低速度,企图利用喷气式战机低速能力不强的弱点,同时也是为了迫降做准备。 这里面有个飞机失速的概念,简单来说,飞机失速意味着机翼上产生的升力突然减少,从而导致飞机的飞行高度快速降低,这时飞机就有坠毁的危险。 李纯光两次开炮后,已远远超过了敌机,他果断地向右一拐,转了个圈又来到了敌机后方。这次距离更近,敌机上的机徽已清晰可辨。这时李纯光座机的速度也掉到了240公里/小时,而歼5的失速速度是220公里,李纯光已处在失速边缘,稍不小心座机就可能坠毁。 李纯光屏息凝神,一边把速度上推,一边瞄准。机炮喷吐出火光,在400米的距离上准确击中了HU-16,它终于完全失控,一头栽进了大海。李纯光驾机盘旋,直到确认飞机残骸坠海淹没后,才拉起飞机返航。 截击叛徒的任务顺利完成。此时,距发现F131号艇被劫持、艇长等人被杀害仅仅16个小时,空军的战友便用这样一个漂亮的绝杀,惩治了丧心病狂杀害战友的叛徒。 1月10日,人民日报发表新华社消息: 九日下午,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部队在华东地区上空,击落了窜入我沿海骚扰破坏的美制蒋机一架。敌机残骸坠入海中。 事发后,台湾当局一片慌乱,先后出动多艘军舰和数十架次飞机来到HU-16坠落海域搜寻残骸,但一无所获。他们只得无奈宣布: 机上17人全部毙命,其中包括三吴、台军情报部门的1名少将、2名上校及多名军官。 这次失败的行动,不仅没能达到宣传目的,反而被狠狠打脸,让台湾当局大丢颜面,事后还引发了一场问责。 1月13日,福州军区空军对立功的李纯光和胡英法作出表彰,两人都荣获一等功,其他参与作战的有功人员也得到了不同的荣誉。 回看这次截击,并非是一次轻松的行动。国民党方面用尽情报手段,反复利用无线电佯动和假起飞,企图麻痹我军,刺探虚实。但我指挥人员经受住了考验,准确判断出了敌人的意图,这是心理和情报战场的胜利。 在截击过程中,海上超低空条件并不利于我军的喷气式战斗机,这对高度、航速的要求都非常高。新中国的空军虽然诞生不久,但经过抗美援朝的淬炼,成长迅速,已成为一支富有战斗力的部队,海空军在捍卫领空时击落击伤敌机已是常事。 从1949年到1968年,共计击落了141架,击伤238架各型敌军飞机,飞行员们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与高超的心理素质。 这次漂亮的截击,空海搏杀十六小时,惩凶除叛,成为空军战史上一个扬眉吐气的时刻。 战友情是一种特殊的感情,战友之间的感情比亲兄弟还亲,在战场之上,战友可以在生死关头将后背交给对方。然而,以吴文献为首等3个叛徒,却在诱惑面前,失守做人底线,将这份崇高的战友情践踏在脚下,更将国家赋予的军人身份抛弃,叛逃投敌,罪大恶极。 这次雷霆一击,为遇害的同志报了仇,给了国内部分受到蛊惑的立场不坚定分子以极大威慑,也将台湾当局可能利用的舆论棋子抹杀于无形,震慑了国民党的气焰,巩固了新中国的政权,意义极大。 这一击不仅惩处了叛逃者,更扬我国威,也向世界庄严宣告: 贪图财富,忘恩负义,残害袍泽的人,注定不会有好结局! 任何触犯民族利益,割裂民族灵魂,欺瞒广大人民的行径都不会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