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谈土匪

　　父亲每天晚上8:05分准时看中央一台的《东北抗日联军》。两级之间插播广告时，父亲就给我们讲述他小时候遭遇土匪的故事。那年阴历8月15日过后的一天，奶奶做熟饭菜让父亲喊爷爷回家吃饭，当时爷爷和邻居们趁着月色明朗、风也好，就把刚收割下来的粮食平摊在场院里，用马拉着磙子，碾压这些粮食，干过农活的都知道这叫打场。父亲嫌路远，就爬到房顶上喊爷爷吃饭，刚喊了几声，就看到东边的地平线上有一伙黑乎乎的骑兵疾驰而来。父亲慌忙爬下房顶，顺着小路跑去找爷爷。爷爷一看，大呼不好，就叫两个邻居赶快把马拉的石磙子卸下来，骑上马朝西快跑哇，那些人肯定是土匪。那伙人很快就到了打场地，其中一人用枪抵着爷爷，问骑马跑了那俩人是谁？爷爷说不知道，我在收拾场地没注意。见爷爷誓死不招，匪首就叫一伙人把刚打下的粮食用袋子全部收拢装走，又逼着爷爷将马厩里的3匹马和2匹骡子牵走了。不多日晚上，一好心邻居跑来说土匪又来了，爷爷奶奶为保命，带领家中的所有孩子跑到远处的沙蒿林藏了起来。那伙人乒乒乓乓折腾了一晚，黎明时分赶着爷爷的100多只山羊，3只骡子，浩浩荡荡走了。惊魂未定的一家人回去一看，只见大铁锅里残留着的炖羊肉还冒着热气，烧柴的炉灶里有倒进去没吃完的黄灿灿的炒米，凉房里挂着的几只羊只剩吊钩，一口袋炒米也没了，奶奶几件衣服上的银扣子也揪走了，用来织口袋装粮食的足有100多斤的几疙蛋毛绳子也掠走了，那是爷爷奶奶每天晚上点着煤油灯吐着唾沫捻成的。爷爷气的胡子都在抖，说早知这样，还不如我拿上那颗手榴弹炸了这帮土匪。爷爷哪里来的手榴弹呢？在那个战乱的年代，国民党败兵四处逃命，途经农牧民家就会用自身带的枪弹换口饭吃，爷爷竟然用一口袋炒米换了一颗手榴弹。父亲问爷爷，他们是哪里来的土匪，爷爷说可能是绥远来的土匪，汉人叫刮野鬼，蒙人叫呼拉盖，也可能是盘踞在东胜县的格尔计老五匪首，此人拥有土匪300多人，心狠手辣，烧杀掠抢，作恶多端，曾一度烧毁了东胜县公署。值得爷爷常常骄傲提起的是，老刘家有个叫刘起成的革命军人，是爷爷的叔伯哥哥，外号叫瘸老刘，生于1894年，1931年参加革命，1935年在神木和白匪军作战致残后坚持工作，1936年为府谷县苏维埃政府主席，建国后在内蒙古伊克昭盟东胜市烈士陵园工作，现已去世。遭土匪多次掠夺财物的爷爷一家，就这么顽强地东躲西藏支撑着苦难的岁月。70多岁的父亲说起这些往事，盯着电视里的土匪自言自语，你们看电视里的土匪很快就变成好人参加了革命，我见过的土匪怎么那么坏？你爷爷奶奶那个年代可是受苦受罪了，他思念和心疼着曾经历经苦难的爷爷和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