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陀汗国灭亡前后,审视回纥部落统治中心的变迁。 贞观二年四月,薛延陀、回纥等部落叛突厥,吉利遣其子突利讨伐之,败还。十一月,突厥北方民族叛乱迭起,多归附薛延陀,并推举薛延陀俟斤夷男为可汗,唐朝册封其为真珠毗伽可汗,建牙于于都斤山下。 回纥、拔野古、阿跌、同罗、仆固、霫等诸部落皆附属,薛延陀汗国建立。 641年的诺真水之战后,薛延陀与唐朝的关系逐渐紧张起来。贞观十九年,薛延陀可汗夷男死,嫡子拔灼杀统领东方的庶子曳莽,自立为颉利俱利失薛沙多弥可汗,根据《资治通鉴》记载:" 嫡子拔灼为肆叶护可汗,统西方。 "指的是拔灼为小可汗时的情况。而拔灼自立为多弥可汗后残凶霸道,多杀族内贵族老臣,并屡次向唐朝进军,最终引发一系列动乱。 因此可以确定,在薛延陀国内横生变故后,同在漠北的回纥诸部落不可能无动于衷, 对于薛延陀内部的动乱,回纥的反应应当比唐朝更加迅速 。多弥可汗对于薛延陀内部的统治已经埋下了不安的因素,而回纥向薛延陀出兵又加速了汗国的灭亡。 薛延陀部落在多弥可汗被杀后曾遣使言愿保郁督军山,又有记载部落众人五六万奔逃窜向郁督军山的西山脉处。因李勋灭薛延陀时正是在郁督军山下,所以咄摩支时期的薛延陀部落的确是退保郁督军山处,那么也就意味着原先薛延陀的旧地会被其他部落悉数瓜分。 "回纥酋帅吐迷度与诸部大破薛延陀多弥可汗,遂并其部曲,奄有其地"。 正是说明此时的回纥在吐迷度的带领之下,兼并了薛延陀的旧地,也就意味着, 回纥的领地从菩萨时期已经"树牙"的土拉河一带,开始向"薛延陀旧地"扩张 。那么所谓的"薛延陀旧地"包含了哪些地区,还需要看薛延陀汗国的历史。 多弥可汗被杀、汗国灭亡之后,薛延陀上书唐朝请求"居欝督军山之北"。也就是说,薛延陀部落前期的统治中心在距离京师六千里的于都斤山脉处;后来夷男向东迁移牙帐,核心领域在都尉键山北与土拉河之南;而唐朝恐薛延陀一家独大,因此分夷男两子分别统辖汗国的东方和西方;咄摩支时期,薛延陀部落溃败西逃至于都斤山,退保此处进行统治。 纵观这一时期,薛延陀汗国的势力范围主要分布在 以土拉河南岸大牙为中心、包括于都斤山距离长安六千里的旧牙在内的蒙古高原西南部 。 按照汉文史料中回纥部落的分布是在薛延陀以北,可以确定回纥的主要势力分布在漠北北方。由于回纥部落在菩萨时期树牙土拉河,可以判断这时的回纥中心应该在土拉河下游一带。 薛延陀汗国陷入动荡后,回纥的势力自北向南、自东向西占领其旧地 ,同时唐朝也派出军队进军漠北。多弥可汗在汗国大乱之时逃向阿史那时健部落,阿史那时健部落则作为薛延陀汗国的一部分接纳了投奔来的多弥可汗,然而很快多弥可汗就被回纥所杀,其余众退保于都斤山,拥戴咄摩支为薛延陀可汗。而唐朝假借抚慰之由向漠北进军,咄摩支也阳奉阴违准备拒战,最终于于都斤山下被李勣打败。 战败后薛延陀国灭,咄摩支则南窜于荒谷,听说萧嗣业在回纥,于是入回纥请降,拜右武卫将军,赐田宅,而阿史那时健等薛延陀剩余部落也被安置于祁连州。由此我们可以判断, 在薛延陀汗国末期漠北动荡之时,唐朝派出了两路军队 : 一路以李勣、崔敦礼为主,负责于都斤山的薛延陀残部事务; 一路以通事舍人萧嗣业为主,负责回纥部落的事务。 这时的薛延陀已经被逼退回于都斤山,山以东的地盘被回纥所占领,而"咄摩支闻天子使者萧嗣业在回纥,身诣嗣业丐降",咄摩支"南窜于荒谷"之后便身诣嗣业,证明此时的萧嗣业位置距离咄摩支不远。又因为萧嗣业身在回纥,则回纥的位置此时距离薛延陀也已经非常之近,而这也间接证明了在薛延陀汗国灭亡后的646年, 回纥的势力其实已经越过了土拉河,逼近于都斤山脚下,靠近了退保于都斤山的薛延陀残部 。 因此我认为,《九姓回鹘可汗碑》中记载"第一回纥汗国"时期,回纥部落有过建都鄂尔浑河的行为,这正是对应着薛延陀汗国灭亡后回纥势力向鄂尔浑河发展的过程。 薛延陀汗国灭亡后,647年唐朝开始在漠北营建羁縻体系。 这一时期,统管漠北事务的是燕然都护府,而其治所单于台却位于漠南,证明这时唐朝的羁縻体制还并不完善,对于漠北各部族是一种松散的遥领状态,很大程度上靠着战后和平时期的惯性和唐朝逐渐上升的综合国力维系这一关系。而各个羁縻府州的具体位置应该如何对应如今的地点,网上仍有极大的争议。 以回纥为讨论中心,多数人认为回纥部落所设的瀚海府在如今杭爱山脉东麓、鄂尔浑河上游的西岸,即大致等同于后来漠北鄂尔浑河回纥汗国时期的回纥牙帐,靠近哈拉和林城;另一部分人认为羁縻时期的回纥瀚海府在色楞格河流域。最近有另一些人提出新观点,认为受到唐朝的控制,原本占领了薛延陀旧地的回纥被驱赶回了土拉河,其势力依旧被局限在原来牙帐的地点,回纥瀚海府应当在鄂尔浑河与土拉河交汇处的土拉河东岸。 薛延陀残部越过色楞格河后,主要目标是瀚海、金微、幽陵三都督府,也就是回纥、仆固、拔野古三部落的驻地,既然薛延陀残部已经越过色楞格河而来, 那么此时的回纥部落不应该在色楞格河一带,而应该在色楞格河更加偏南的地区,也就是土拉河或者鄂尔浑河地区 。 龙朔元年漠北铁勒诸部动乱,郑仁泰在铁勒道行军后,"比粟毒败走,因以铁勒本部为天山县"。这一时期的铁勒本部毫无疑问是指强大的回纥部落,而天山位于漠北,正是当初菩萨追击突厥的地方。又有龙朔二年三月庚寅,郑仁泰及铁勒战于天山的记录,这一时期唐朝参与漠北事务的地点一直围绕着鄂尔浑河畔展开,证明此时的回纥游离在鄂尔浑河、漠北天山一带。 另外有人提出" 参天可汗道 "里程数的质疑,认为将68个驿站与30里相乘,得出的2000里与史料上记载的1500里有偏差,因此认定回纥部落的势力并未到达鄂尔浑河。 但需要注意的是,唐六典中的确提出了唐朝以三十里建一个驿站,但紧随其后的是"若地势险阻及须依水草,不必三十里"。也就是说,唐朝驿站的建立是极其灵活的,以《蛮书》举例,其中记载唐朝在南诏地区修建的一条道路上驿站十九,但公里数却达到了1096里。 而且考虑到参天可汗道的主要目的是加强漠北各个部落和唐朝之间的密切联系, 所谓的"参天可汗道"不一定就是一条路,可能还包含着抵达各个部落地点的分支路线 。是一个连接不同部落的、将漠北地区笼罩在唐朝驿站体系之下交通网络,驿站排列也绝非一条线走到底,同时考虑到不能绝对的定死各个驿站之间的距离,简单的将68个驿站与30里的路程数相乘以计算参天可汗道的长度是不合适的。 其实探究史料,可以发现回纥的行动轨迹是一个动态变化的过程,很容易受到局势的影响。尤其对于这一时期还未形成半游牧半定居的回纥来说,不应该将其锁定在一处加以讨论。647年唐朝在漠北展开羁縻府州建制以来,回纥部落的中心一直在鄂尔浑河畔、漠北天山地区,随着唐平漠北之战的爆发,回纥的统治中心才发生了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