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岁入伍;18岁进入皇甫军校;23岁成为"飞虎队"成员,先后驾驶战机参加抗日战争、抗美援朝战争;29岁,开国大典之时,驾驶战机接受毛主席检阅;35岁,转到地方工作;37岁,反右斗争开始,被迫与自己的妻子离婚后被捕监狱;41岁,被遣回老家山东日照孙家村务农…… 他就是王延周,我国第一批空军飞行员,"飞虎队"中为数不多的中国人之一。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1920年10月,王延周出生在山东日照孙家村的一户普通农家,虽然家道中落,但在爷爷和外公两位秀才的影响下,王延周还是念了几年书。15岁念完私塾后,在父亲的引荐下,年少的王延周前往青岛,当了一段时间学徒工。 按照家里的安排,王延周在找到一份谋生的工作后会娶妻生子,和家人安安稳稳地相守一生。然而在时局动荡的年代,王延周心里有着自己的想法。他与堂哥王延徳(国民党二十九军连长)的会面是一个改变现状的契机,也从此改变了王延周的人生轨迹。 1930年除夕夜前夕,王延周像往常一样待在家里无所事事,这时堂哥王延徳正巧回家探亲。堂哥王延徳一直是家里的骄傲,王延周对这位堂哥也很是崇拜。当看到穿着气派、谈吐非凡的堂哥时,王延周很是羡慕。从这时起,想要参军的想法在王延周心中越发强烈。 1936年,在堂兄王延徳的帮助下,王延周进入29军北平南苑军训团接受军训。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29军对战日本,拉开了全面抗日战争的序幕。 军长宋哲元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带军参战,于是由29军副军长佟麟阁将军负责指挥。在这场敌我力量悬殊的战斗中,王延周所在的军训团也被迫参与战争,面对咄咄逼人的日本,战士们奋起反抗,誓死保卫卢沟桥。敌军的轰炸声在耳边不时响起,佟麟阁带领战士们奋勇前进,但还是寡不敌众,最终,佟麟阁将军壮烈牺牲。 看着昔日的同窗和战友在自己身边倒下,这让王延周第一次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日本的残忍让他明白自己还需要变得更强。看着头顶上飞旋的日本战斗机,王延周第一次想上天。 军训团伤亡3千余人,29军将近一半的士兵战死沙场,军训团剩余的500人也被迫就地解散,滂沱大雨冲刷了血腥的道路,仿佛在为战死的人们悲鸣。 惨烈的战争结束后,王延周突然感觉到左腿一阵钻心的疼痛,他急忙用手拨开腿上的泥,此时鲜血已经流到脚面上,王延周这才发现自己中弹。经过军训的王延周知道,如果不及时把子弹取出来,可能整条腿都废了,甚至会危及生命。 年仅17岁的王延周以及另外4名战友在黑夜里突出重围,和战友逃到安全的地方以后,王延周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决定,他让战友按住自己的腿,然后找来两根树枝,自己生生将子弹夹出来,随后只用布条进行简单包扎。 虽然29军已经解散,但经历过战争之后王延周更想成为一名军人,这次,他不是因为想穿上帅气的军装,而是为了保家卫国。在国家被外敌入侵的时候,誓死保卫国家成为了王延周此时的信仰。 1938年,王延周参加了皇甫军校的考试,考试通过后,王延周就在皇甫军校第16期,开始学习系统正规的军事教育和训练,为了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王延周发奋学习,恶补知识,对国家形式和军事战略都有了新的认识,两年的时间让他学到了许多有用的知识,教官都认为王延周一定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陆军军官。 然而临近毕业前三天,一则笕桥空军军官学校的招生简介又重新唤醒了王延周曾经想当飞行员的想法,当时因为堂哥不同意自己进入空军,王延周就暂时放弃了, 但此时的王延周成长了很多,他知道中国缺少飞行员。 于是王延周瞒着堂哥和家人偷偷报名参加了考试,凭借着良好的体格和优异的个人素养,王延周顺利被录取。考试通过后,王延周前往昆明航校参加飞行理论学习,从此开始了飞行员的职业生涯。 王牌飞行员——王延周 进入学校之后,王延周等人的学习环境很恶劣,日军飞机常常在我国领空不停轰炸,他们只能在日军停歇的空隙偷偷摸摸地进行训练,训练时间不够,很多学员都被刷下去,最后仅剩下王延周和另一名学员。 1941年,王延周和他的同学被派往美国航空部队——亚利桑那州的鲁克及雷鸟基地去接受高级的飞行训练。在两年的时间里,王延周更加发奋学习,此时,只有保家卫国一个信念一直支撑着王延周进行刻苦的训练。 1943年,王延周就要毕业,此时美国航空局询问王延周是否愿意留在美国教学,王延周没有思考就拒绝了,他说:"我认为我的祖国更需要我"。 王延周回国后,被分配到"飞虎队"(由美国飞行教官克莱尔·李·陈纳德领导的中美空军混合团第三大队八中队创建)任飞行员。 当时我国的空中力量太薄弱了。最令人气愤的是,小日本的战斗机不仅肆无忌惮地出现在我国领空,还经常降落到我们的机场,把机场的旗帜拔走。对于侵略者的狂妄和肆无忌惮的挑衅,王延周心里的愤恨越来越浓烈。第一次执行任务,王延周就给日本侵略者送上了一份"厚礼",是一架载有7名日军军官的"九九"式运输机。 1944年6月2日下午,王延周首次驾驶P-40 N战斗机执行任务,根据上级指示:22架战斗机掩护15架轰炸机去炸被日军占领的郑州火车站。任务完成后,王延周驾驶着战斗机正要凯旋,战斗机的引擎却突然出现事故,王延周一边检查事故原因一边寻找合适的降落点。 眼看着就要紧急迫降,王延周发现控制表盘上的红灯突然亮了,原来只是油箱油量耗尽了。虚惊一场!王延周熟练地拧了一下转换开关,迅速将飞机拉高到3千米准备追赶早已离去的战友。突然,他发现自己的左前方出现了一个显示异常的黑点。 王延周迅速提高警惕,等黑点越来越靠近时,王延周很兴奋;"是小日本的飞机,一雪前耻的机会终于到了"。敌机在发现王延周的战斗机后立刻改变航线,王延周怎么会给敌人逃跑的机会,他迅速打开武器开关展开战斗,快速猛拉操纵杆,射向敌机,击落这架运输机王延周只用了18发子弹。 "这是我第一次和这个大家伙靠这么近。它好像也发现了我,晃着臃肿的身子要调头。我哪肯放过,猛拉操纵杆,战机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来到它的右后方,一点按钮,六挺机枪同时开了火。哒、哒、哒,一梭子子弹打过去,就击中了敌机的油箱,敌机瞬间变成一个大火球栽了下去。随着‘嘭’地一声巨响,地上升起了蘑菇云,后来在美国分队长那得知运输机上载有7名日军将官。痛快!痛快!" 时隔半个世纪,王延周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仍热血沸腾,再谈到击落敌机那一瞬间,此时年迈的王延周似乎是另一个人,两眼炯炯有神,他用右手食指点着沙发的扶手,一边示范一边讲解,仿佛又飞回了当年叱咤风云的天空。 二战期间,王延周又驾驶这架P-40 N战斗机先后击落3架零式战斗机、1架东条战斗机(是日本当时的最新产品),王延周作为王牌飞行员,也曾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王延周曾8次穿越驼峰航线,这趟航线也被称为"死亡之旅"。因为在战争时期,穿越驼峰航线时,我方曾有600多架飞机坠毁,1600多名飞行员牺牲在这里。 抗战结束后,王延周重新调回了济南国民党空军第九战区司令部,抗战胜利后,王延周天真地以为国家会再也不用经历战争,然而蒋介石却又发动了战争,他把枪口对准了共产党,国民党对待老百姓苛捐杂税,在国民党的压榨下,百姓们苦不堪言。王延周看到这些开始陷入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1941年4月,王延周接到上级指示:驾驶救护机前往济南国民党空军机场执行任务。然而就是这次任务,让王延周的生命再次出现转折点。 王延周在出发时,晴空万里,但是到了下午,天气突变,狂风席卷而来,灰蒙蒙的天空可见度极地,恶劣的天气条件让王延周的飞行一度陷入困难,然而祸不单行,机翼在狂风冲击下出现漏油的情况。王延周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必须马上降落,在找好降落点后,他小心翼翼的躲在机舱里。 王延周降落的位置是河北省清河县的解放区,这里他没有来过,面对陌生的环境,王延周不敢有一丝懈怠,很快就有民兵发现了王延周,在询问一番后热心地给他安排了住所。 也是从这是起,王延周和共产党有了一丝联系,看到解放区百姓的生活后,王延周喜欢上了这里,在这一刻,他迷茫的心里有了答案。 王延周出行后迟迟未归,堂哥王延德坐不住了,得知王延周的落脚点后,王延徳亲自找到周恩来,恳求放人。 周恩来回复说:"谈不到放不放的问题,走者欢送,留者欢迎。" 随后周恩来还亲自发了一封电报,王延周在收到周总理的电报后,当即决定了要留在解放区工作。在王延周的细心教导下,不久后,我军就涌现了许多优秀的空军飞行员。 1949年10月1日,在开国大典上,王延周和其他16位优秀的飞行员驾驶飞机,让党和国家领导人进行检阅。 "那是接受毛主席、周总理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检阅啊!当时共6个编队,17架飞机。前三个分队有9驾P-51战斗机,呈3个‘品’字飞行。我在第二分队,和飞行员阎磊分别担任左、右僚机。第四分队以2架蚊式轰炸机编成一字队形;第五分队以3架C-46型运输机组成;第六分队以1架L-5作长机,2架PT-19作左右僚机组成,17架飞机形成一个跟进队形通过天安门上空。" 提起开国大典的辉煌一刻,王延周整个人都神采飞扬,对王延周来说,这一次的飞行是最刻骨铭心的。 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王延周和其他飞行员一起又奔赴了抗美援朝战场,在朝鲜战场上,他凭借自己精湛的技术击落了号称是美国最先进的战机,荣获了二等功。 1957年,王延周37岁,反右斗争开始,王延周被人诬陷是反右派,被迫与自己的妻子离婚后被捕监狱。 1961年,王延周41岁,从监狱出来后他回到老家,当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农民,每天拿着锄头下地干活,少小离家的王延周在转战大半个中国后,又回到了这片养育过他的土地。 为了养家糊口,王延周又找了一份看大门的工作。对于从小并没有学过耕种的王延周来说,如何"种田"成了摆在面前的第一道难题。 "我没有学过种田,刚开始锄苗都不会,第一次就把禾苗铲掉了一半。我有一次推独轮车,却不小心磕下了两颗门牙。"王老指着自己的门牙,笑得有些心酸。2004年8月20日,王延周84岁,他再次向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 "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发生在我身边的事使我认清一个事实,只有共产党能够救中国……我看到,无论在任何艰难困苦的场合,共产党员总是冲在最前面。这让我认识到入不入党大不一样。现在,我要求加入中国共产党,一方面可以接受更多党的教育,一方面可以在有生之年为党和人民多做点事情……"王延周的一生历经坎坷,但是苦难却没有磨灭他心中对党的信仰。 2005年5月,山东省日照市孙家村突然来了一群领导人,他们来请一位85岁的老农民去国家钓鱼台成为座上宾。这时邻里乡亲才知道,自己身边朴素的他原来是个了不起的人。 在这次聚会上,有人尊称他为老师,或者教官,在他走来时,所有人都发出了热烈的掌声,这位老人正是中国的第一代王牌飞行员王延周,当年飞虎队中为数不多的中国成员之一。 2012年4月30日,王牌飞行员王延周在北京离世,享年92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