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情结

　　如果说：母爱如流水滋润着我们，那么，父爱就是厚实的高山，是我们坚实的依靠，父亲把所有的感情隐藏于那伟岸的脊梁上，为我们撑起一个恬静温馨的家
　　然而，时下赞美母爱的文章多不星数，关于父爱的却很少；电脑也能轻易地敲出“母爱”这个词组，“父爱”却不能显示，这种“厚此薄彼”的现象，想来真有点讽刺。想起去世多年的父亲，想起自己也曾对父亲的忽视，我感到惭愧和不安，道不出百般滋味却上心头
　　（一）
　　端午节，对于我来说还有另一种意义，因为那天也是我父亲的忌日。
　　记得那年的端午节，赛龙舟的锣鼓声，鞭炮声依旧此起彼落，然而，我家却丝毫没有过节的气氛，因为，父亲正处于弥留之际，家里来了许多亲戚，忙碌着父亲的后事。
　　在端午节前一晚，父亲已经是奄奄一息，大家寸步不离地“守夜”，到了半夜，母亲怕我和妹妹累着，就叫我们先睡一会，可是，我躺在床上也不敢合眼。父亲的呻吟让我听着有点毛骨悚然，之后隐约地听到父亲叫唤着我和妹妹的小名，那时，我更害怕，屏着呼吸，不敢吭声也不敢回答
　　到了第二天早晨，打点后事的老人家说父亲不行了，替父亲穿上寿衣后，嘱咐我们子女轮流喂父亲喝糖水，寓意着让他含着甜味上路。父亲混浊的眼睛含着泪水，在我和妹妹的身上游离，嘴巴半张着，喘着粗气想说话却已经不能言语了，他急得在床上比划着
　　父亲一直挣扎到傍晚时分才去世的，样子走得很痛苦，也很无奈，眼睛始终没有合上，嘴巴也是半张着的，像是还有没说完的话，还有太多太多的牵挂；我知道父亲最放心不下我和妹妹可是，我因为胆怯，明明听到父亲弥留时的呼唤，我却无动于衷没有及时聆听他最后的嘱咐，我无法想象，当时父亲是多么的失望，我不能让他安心地离开，反而让他带着遗憾，带着牵挂离开人世，是我让他“死不瞑目”父亲，你能原谅女儿的懵懂无知吗？
　　（二）
　　自从父亲去世以后，我常常梦见父亲弥留时的那些片段，父亲声声的呼唤犹如在耳边回响每次惊醒我惭愧得泪流满面，这样的梦一直伴随着我成长也许，这是我和父亲的缘份吧
　　父亲是个勤劳踏实、爱厂如家的老实人。父亲是从事棉被加工工作的，为了多赚几个加班费，他把同事的值班全包揽下来，所以大部时间都在工场度过的。于是，假日的工场也成我们童年的“游乐场”，留下许多童年的回忆
　　工场很宽敞，地处江边，是一个游泳的好地方，不过，父亲是只“旱鸭子”，有一次，姐姐不小心溺水了，挥着小手向父亲呼救，父亲竟然不知所措，只是叫嚷着姐姐向岸边游，幸好被人及时救上岸。姐姐回家病了一场，父亲也因此被母亲“臭骂”了一顿。以后就不敢让我们往水深的地方游，我们只能在水浅的岸边玩水嬉戏。
　　工场常常弥漫着浓浓的漂白水味，雪白的棉絮犹如雪片在头上飞舞，我们喜欢在厚厚的棉被上弹跳，翻滚。工场种植了许多不知名的花草，只认得鲜艳夺目的“美人蕉”、洁白芬香的“姜花”；还有一棵鸡蛋花树和一棵桑树，鸡蛋花很香，父亲常常摘新鲜的鸡蛋花回家煲粥，或者晒干煲凉茶。
　　记得一个雨天的傍晚，要给在工场值班的父亲送饭，哥哥姐姐都不愿去，妈妈就指派我去了。我光着脚把裤筒卷到膝盖上面，只带着一顶竹帽，淌着小腿深的雨水艰难地前行，一声声震耳欲聋电闪雷鸣在头顶轰鸣，我早已被吓得失魂落魄，紧紧地把饭篮抱地怀里，低着头不敢望天，嘴里不停地嘀嘀咕咕在祈祷：“雷公爷爷，不关我的事呀，不要吓唬我呀”
　　父亲看着我像落汤鸡一样的狼狈状，心疼地说：“傻丫头，你咋不会躲避呀？”我抽泣着说：“我怕爸饿坏了。”父亲指着桌上的桑葚说：“爸有桑葚顶饿嘛。”说着塞给我一大把桑葚，我破涕为笑。桑葚成了我们穷孩子最稀罕，最美味的零食。
　　当然，想吃糖果也是有方法的，就是替大人去药店抓药，因为药店会为每副中药配一粒送口的糖果，每次父亲病了我和妹就争着去抓药，只是为了得到一粒糖果，那里晓得父亲病痛的滋味呀。还有一次，看着邻居的小孩跟着父母喝早茶，我和妹妹也吵闹着要去，结果父亲带我们去了凉茶店，用单位发的“清凉饮料票”，给我和妹妹要了六分钱一杯的“五花茶”，而自己却喝四分钱一碗的“苦凉茶”，父亲就是这样，总是把好的留给儿女，自己却尝尽生活的苦涩。
　　（三）
　　父亲读过几年私塾，在那个年代也算是个有些许文化的人，他的钢笔字写得工整，毛笔也撑得场面，左邻右里过年的春联都是父亲写的。父亲还是单位的记工员哩！不过，我曾经斗胆冒充过父亲笔迹
　　那是我读四年级的时候，由于我个子瘦小，性格胆小怕事，不仅男同学欺负我，连女同学都不例外；和我同桌的女同学很凶，不仅要我帮她抄作业，还要我到她家替她做家务，如果不依从就会挨打。我既不敢告诉老师，也不敢告诉父母，为免再受同学的欺负，我想出个主意：试着一笔一划地模仿父亲的笔迹，以父亲的名义给老师写了一张条纸，讲述了我被同学欺负的事，并要求老师给我调座位嘿嘿，老师居然没有发现破绽，第二天就顺利地帮我调了座位啦！父亲并不知道这件事，这是我唯一的一次“冒犯”父亲，除此，我并没有给父亲丢过脸。其实我是一个读书很用功的学生，老师也是这样称赞我的。
　　在我小学快毕业的时候，父亲患上了肺病住进医院，正巧，我的班主任也同住一间医院，互相探病的时候，老师谈起我的升学情况，父亲一脸愁容地向老师“诉苦”，并透露出无法再让我升学了消息。老师听后十分婉惜地说：“这孩子读书很有天份，你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让她继续上学呀”
　　虽然如此，但是父亲还是没有能力让我升学，倔强的我不服气拿出老师那番话作为依据，哭闹着和父亲论理，父亲只好向单位借了钱，为我缴交了学费。
　　可惜，初中才上了一个学期，父亲又一次病重住进医院，生活支柱跨了，学费也没有着落了，尽管我的多不愿意，最终还是缀学回家做着一些手工业帮补家计。
　　这时，父亲在医院卧床不起，为了节省请护工的开支，家人只好让我来照顾父亲。但对于一个女孩子实在有点难为情，我用口罩把脸遮蔽得严严实实，硬着头皮为父亲端屎端尿，擦身。父亲望着我叹气“丫头，真是太委屈你了”，我摇着头连忙转过脸，怕父亲看见我的泪水
　　后来，父亲的病情稍有好转就要求回家休养着，我也托亲戚找了一份临时工。工作的地方就在我以前的学校附近，我常常从窗口偷看同学们在操场玩耍，心里又羡慕又难过，夜里做梦也梦见听老师讲课，和同学游戏。由于年纪小力气不如人，工作中免不少吃苦头，每晚回家手脚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父亲询问，我总是故作轻松地安慰父亲：“爸，你放心，以后就安心在家里享福吧”
　　可惜，父亲没有这份福气，我来不及为父亲买一件新衣服，来不得为他做一次生日，甚至，来不及请他吃一个水果，请他看一场电影父亲匆匆地走了，带着太多的遗憾，带着太多的牵挂离开了
　　父亲去世后他住过的房间一直空置着，哥哥和姐姐胆小都不敢住进去，有好几次我半夜醒来，朦朦胧胧中好像听到父亲的咳嗽声，还有父亲吃饭的碗筷声。我有一种好特别的感觉，感觉得到父亲并没有离开，他仍然在家里，在注视着呵护着我们后来，我坦然地住进了父亲的房间。从此，父亲更多地出现在我的梦里，父亲有模样依旧那样的慈详，那样的和蔼可亲，我们依旧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自从去年我离开老家在外生活，我再也没有梦见过父亲了，我竟然感到一种莫明的颓丧和失落，让我很长一段时间难以释怀。母亲说：“你搬家也不跟爸爸说一声，他那里认得路呀”听罢，我感到一阵心酸，父亲辛苦了一辈子，也守护和牵挂了我们一辈子，也该好好地歇口气了。在父亲忌辰当天，我轻声禀告父亲：“爸爸，你牵挂的那个丫头过得很好，你就放宽心吧！愿你在天国日子无忧无虑开开心心”
　　父爱如山，厚实，深沉，在我心中蕴藏，凝聚陪伴着我成长直至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