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

　　他总是要走的。
　　
　　她总是要走的。
　　
　　他和她同在青岛工作，他总爱穿班尼路带木扣的棉布格子衬衣。上班的时候换上西服打领带，但她却总爱看他穿格子衬衣。他温文尔雅，见到的他第一面她就喜欢上了他，也喜欢上了他的格子衬衣。
　　
　　她总爱穿白色衣服，妆容总是淡淡的，夏天是伊都锦纯棉的白色裙子，冬天是白色纯羊毛的大领毛衣，她不爱说话，笑起来淡定的。上班的时候她会换上套装，但他还是爱看她上下班时换下的衣服，人淡如菊。见她的第一面他确定他爱上了这个女子，爱上了她的白。
　　
　　她去班尼路买了一件很大的格子棉布衬衣，也是带着小小的木头扣子。她把它当作睡衣来穿，自己住在东部的一个三室一厅100多平方米的大房子，养百合花。下了班换上格子衬衣，光着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倒一大杯白开水来喝，或者是上网，还有在夜深人静时想念他到不能入睡。
　　
　　他住在大麦岛，房子也很大，床单是纯白的，他是处女座的男人，很爱干净，白色袜子，洗不干净就扔，总爱买班尼路的纯棉格子衬衣。下班时有很多时间，他从不去酒吧，总爱在阳台上抽烟，或买威士忌在阳台上喝，他很想她。
　　
　　他不确定她的感觉，他对公司的每一个人都很好，他不敢告诉她他爱她，怕吓着她。公司里有许多女员工表明喜欢他，他从来不去理睬。
　　
　　她不敢去猜他想什么，他有时候会给他暗示，但他或许不知，所以她总是微微一笑，她再也不在表露她的态度，公司里有许多男职工追她，她总是摇头，或是婉言拒绝。
　　
　　他以为她有男朋友，所以才总是摇头。
　　
　　她以为他有女朋友，所以才不去理睬。
　　
　　他和她之间总是礼貌的。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很想很想他。
　　
　　他很爱很爱她。
　　
　　他们都不说。
　　
　　圣诞节时，公司一同聚餐，他觉得无聊，中途退场，她觉得吵闹，中途借故离开。
　　
　　出了酒店的门口，天空下起了小雪，他觉得很沮丧，过年假他便要辞职回家了，他家人非逼着他回家，家里有更好的工作，他的心很苦，他一转身恰好看到她出酒店门口，他打招呼似的叫了她一声，她还是淡淡一笑。
　　
　　她正出酒店门口时，看见了他，他低着头抽烟。她的心是潮湿的，但不知怎么办。她过几天要辞职回家了，她一直是一个迷恋海的女人，所以不在北京，支身一人来青岛闯。他的家人催她回去，因为他的家庭条件优越，能给她找到更好的工作，她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她很难受。她想装作没有见到他，可是没想到他叫住了她。她转过身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微笑来掩饰一切。
　　
　　他说怎么出来了，她说里面太吵不想呆了。他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一起走吧，他说。
　　
　　好啊。她心里窃喜。
　　
　　他和她一起走在石老人的海水浴场那，海水，海风很冷。他把他的外套脱下给她披上，里面穿的是格子衬衣。她感到一丝幸福。
　　
　　他和她说了好多话，他说他会辞职回上海，她很心痛。她告诉他她也将要辞职回北京，他的心也是痛的。
　　
　　他送她回家，在楼下他告诉她，他爱她，她哭了，原来两个人之间都彼此爱着。
　　
　　她说：晚了，我们都要走了。
　　
　　他说：不晚，让我们恋爱半个月，这半个月我们可以拥有半辈子的快乐，他吻着她。
　　
　　他们俩真是合适的一对，他们在一起很快乐。
　　
　　半个月后，他们的辞职都请下来了。
　　
　　他们默默不语，一同吃了饭，各自回家收拾东西。因为家里已经催得很急了。
　　
　　他们同去机场买票，一张飞北京，一张飞上海，两个不同的关口，他们背对着。
　　
　　她说：我爱你，半辈子的爱恋，我会永远记住。
　　
　　他说：我爱你，比你多半辈子，将会永远永远。
　　她哭了。
　　
　　她突然想起了《东京爱情故事》，最后结局莉香和完治一同告别时，各自回头，不再见面。
　　
　　她说，我们一同转身，不要回头好吗？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好！
　　
　　他推着自己的行李转身走，泪水在脸颊滑过。
　　
　　他一直没有转身，看着她走，一直到进口，她才转身，他转身时，不知她也回了头。
　　他总是要走的。
　　她总是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