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英雄

　　人们常说这样一句话，‘成王败寇’。历史呢，总是由成功者书写。而被无情淘汰的出局者则被冠上种种恶名，并在‘史学家’的随意丑化，歪曲，污蔑，涂抹中最终被大众所遗弃，淡忘。
　　每当江山异主之即，必是群雄并起，烽火连天。吊民伐罪者不知凡几；顺天倡义者多如牛毛。这建功者不仅要于众多竞争者拼实力，比智谋，争民望，更要多那么一点点运气。所以你看，问鼎天下者必是上苍护佑，万众所归。而失意者毫无例外俱是倒行逆施，天地不容的奸恶之辈。
　　这一人吃肉，余者靠边，便是那无情的游戏规则；这一神脱凡，万魔陨落，便是那冷酷的现实写照。造反啊，历来是要取人性命的，而革命历来是要杀的人头滚滚的。所以，血于火成就豪俊；洪炉烈焰熔去残弱。你看，但凡是真命天子行事都大异于常人；但凡是救世英主俱能左右局势，压伏诸强。因此，登上大位的自然成了改写历史的帝皇。而不幸被干掉的则不幸地沦为流寇，草莽。草莽者，起于山野，横行街市。他们往往趁乱而起，虽有那窥伺神器之心，却无定国安邦之能。他们既无有那匡正之志，又缺乏一往直前的凛然气概。所以只能割据一地，祸殃一方，终究成不的气候，做不的主宰。
　　或曰，秦皇汉武何以王霸焉？盖因其有恩威，有仁谊，（yi，并非错别字）能破能立，那哺能安。而草莽者，虽假托德善，多是那放滥无良之辈。他们嗜欲无厌，营求机巧，往往在时代的大潮中随波逐流，渐飘渐没、。便有极少数‘天纵英才’亦无有勇力，少乏良辅。（辅，这里既指威震天下，惊骇敌胆的将帅曲部，鹰犬爪牙，又指可游说交好，运筹帷幄的谋臣幕僚，奇才异士。）纵是风光一时，得势数载，却是为后来者做了嫁衣裳，到头来只落的一声叹息。君看黄巢，李闯之辈，生与乱世，尽管有那扶危拯溺之心，却为势所屈，抑郁不得伸展。他们内不能抚顺部从，外不能抗衡官军。他们夺地而不能守，纳士而无能用，灾祸而无能消弭，创毒而无能平复。他们虽拥兵百万，但尽是附从的乌合，随行的老弱，堪用的精锐实则无多，是以攻坚不下，保有不成。所以呢，遇强做鸟兽星散，见逼则逃溃千里。师虽称仁义，实则良莠不齐，奸徒混杂，而内部更是支派众多，诚伪难辨。是以毁坏有余，创建不足。他们虽礼敬贤达，亲事农桑，于众共苦，事事表率，但到底无有那巍巍圣德，天赐宏运。至于，渠魁掣肘，友盟背弃更是无能为也。尽管他们存在着这样或者那样的缺陷，但却一直旗帜鲜明地将革命进行到底，与腐朽的当权者斗争到底。他们啊，起初是为了乞活而反抗，后来则为了广大民众的福祉而不懈奋斗。自这一点说，他们是当之无愧的盖世英豪。而与之相比，丧乱末世还出现了许多意志不坚定的投机分子，浑水摸鱼的阴邪小人。
　　若说黄巢，李闯之类的造反头子是义无反顾的开拓者，是翻江倒海的蛟龙，那么这些见风使舵的聪明人则是蹑在人后的尾随者，是那伺机而动的虎豹豺狼。不同于前者，他们无有远大的目标，只求在乱世中存活自保。在你争我夺中，在相互征伐中，他们不断依附他人，但求不被强者吞啖，王霸兼并。他们无有雄心壮志，他们缺乏那不屈的精神，限于自身实力，他们只得盘踞一隅，蹿伏穷谷。严峻的形势逼迫他们频繁地在兵与贼之间转换。从表面上看，他们啊，已然习惯了妥协服从，可实际上却是暗藏爪牙，等待观望。他们一旦觅得了适当的时机，便会因风而动，构结并起，也算的是没落帝国的胸背痈疽，腹心之患。
　　如果我们将这些苦大仇深的做乱分子称为肆意的破坏者。那么，另有一类人则较他们有过之而不及。而这些毁灭者恰恰是朝廷所依仗的官军，百姓所供养的卫士。养虎遭噬，圈蛇被残，可笑乎？其实，那个末世不是如此。诚如，左良玉，许定国，刘泽清，刘良佐，贺人龙以及后来的郑芝龙，曹志建，刘承胤，黄朝宣，黄斌卿，陈邦傅等，他们嚣张跋扈，不受节制；他们杀良冒功，掳掠资财；他们在破败之际割据自雄，他们在丧乱之际做大做强。他们怯于大敌而勇于害其同类；他们谄媚蛮夷而善于助纣为虐。他们无义无耻，实实为民族之败类，千古之罪人。
　　实际上，一个民族最大的悲哀不在于外敌的入侵，天灾的频然，而在于内部自残，相互欺凌。可哪一个将倾的王朝不是这样呢？丑恶的社会环境造就了大批的凶徒，污浊的生存土壤滋生了大量的蛀虫。他们靠着吮吸民众的膏血得以壮大，反过来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反过来加速了这个国度的灭亡。
　　对于人性，自来便有生来始善，始来本恶，两种论断。而从末世分争，生灵涂炭这方面来看，显然后者更能为大众接受。如果说，小恶是生性使然，那么，大恶呢，便是沾染了这个社会的不良风气，在名利享受中沉迷堕落了吧。那些阴怀异志的诸候将校，品性不良的反复歹人在汹涌澎湃的民变大潮中发展壮大，并在私欲的驱使下走向了民众的对立面，且越陷越深，从而无法回头。或许呢，他们的种种悖逆行径亦存在着为自身计，为小团体计的迫不得已的客观原因，但却丝毫无法遮掩其犯下的罪行。
　　细细盘点一下明末那些饱受诟弊的镇帅封藩，他们哪一个是生下来就十恶不赦的。左良玉为当时最出名的将帅。皇帝朝臣，乃至一部分读书人俱将振兴大明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生与丧乱，从军辽东，亦曾血战满洲，屡破民军。但由于朝局糜烂，兵饷不足，各方失和，分争倾轧，再加之其驭下无方，私心自重，故由一个智勇的忠良逐步蜕变成一个令人唾弃痛恨的军阀枭雄。
　　人呢，处于天地之间，贵在自立；贵在秉承初心；贵在坚守仁善无私的信念。可惜，枭雄草莽们无力护持自己，无力感召他人。他们难以除清这长久积淀下来的秽污垢浊；更难以开创出万众心目中的乐土天堂。他们敌不住残酷的现实，战胜不了内心的软弱，故在彷徨动摇中落败；在纷乱扰攘的大环境中迷失；在上苍设立的角斗场中被无情抛舍。
　　弱者呢，往往屈从于命运；怯懦之人在重重苦难面前往往回避躲闪。你若不能鼓起勇气冲闯直前；你若不能逆转危局，死里求生，；你若不能坦然接受上苍的试炼，不能闯过造物设下的重重难关，就无法成就自我，开创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