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

　　记忆是一块靓丽可圈可点的石头，永远不会轻易溶化在时间的风雨之中。
　　而忘却也是一块俊朗屈指可数的石头，你也无法让它在时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我只能说，往事是一缕轻烟，若有若无、若隐若现、若即若离、若高若低、若浓若淡
　　记忆的内质在朦胧中随意念而闪动，而忘却的内含则是一种风蚀的标记。那些最深刻的印记有时就是那最柔弱的水雕刻的。对风而言，无形的东西最有力量。
　　一个人在心情沉郁的时候就总想回头看看过去，看过去那一串脚印留下的沉重和艰辛。过去的苦难有时也是当下的快乐，这种快乐的感悟就是人生回味的精华。
　　对我来说，打动我一生的仅仅是张娜一张小小的照片而已！也许那是张很普通的照片，或者说是一张很普通的黑白照片，我只是对照片的那种眼神所吸引、所感动。
　　张娜第一次见到我时就说我像他的哥哥，她哥哥就是她唯一的亲人。她哥哥就是她的依靠。
　　那还是15年前的事，那时我大学刚毕业分到了一家公司，在一次欢庆元旦的舞会上张娜主动邀请我来跳舞，这使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没想到张娜就那么在众多人群中首先选择了我。
　　张娜没有刻意地去彰显自己，更没流露出一点优越感，而在座的人却都十分清楚地知道，张娜是这次舞会的皇后。
　　而我不是皇帝，张娜不会属于我自己！用不了多少时间肯定就会有很多男士邀张娜跳舞。这句话一点不假，不是很多，差不多该是全部了！不过我很满足的是，张娜主动邀请的男士仅我一人。这一点的不同应该是一种自信，可我却恰恰走到了另一端，这也许是心智问题。从那以后，我对张娜的情义就更进了层。这种关系对我来说或许只是自做多情！至于张娜的真实想法，我只是在很久以后才听说的。但有一点我还是很高兴的，那就是第二天张娜把她的一张小小照片给了我，这张照片我珍藏至今。
　　15年后的某一天，我驾车去省城，途中我接到朋友的电话，她说：你到省城后有人要见你！
　　我狐疑，这个要见我的人是谁呢？朋友执意不告诉我。或许是我不想见的，这个世界上我不想见的人太多了，她们让我头痛！！
　　在我到达距省城大约20公斤处，朋友又来了电话。她说：你到哪里了？还有多长时间到？
　　我说：半小时吧！
　　她说：那好，你到市里直接去海天大酒店西餐厅，我们在那里等你！
　　好的，我说。
　　二十分钟后我到达了海天大酒店。我给朋友打电话问在哪个房间，朋友说在玫瑰厅。
　　我来到海天大酒店西餐厅，服务员为我打开门，并问：“先生有预定吗？”我说：“有，玫瑰厅。”
　　“紫薇小姐定的？”
　　“是”
　　服务员把我领到玫瑰厅，推开门让我请进时，我愣住了！
　　紫薇微笑着站起来说：“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张娜！”我惊喜万分，与张娜分别15年这是第一次见面。
　　张娜主动地过来与我握手，并说：“张昕，没想到我在这里吧？”
　　“太让我意外了，紫薇一点消息也没透露给我。”
　　“是我不让她告诉你的。”张娜笑着说。
　　15年了，张娜的变化不是太大，只是更加时尚了一些。她还是像15年前那样披着长发，嫩白的脸、红红的嘴唇、两只非常灵性的眼睛还是那么着人可爱。只是原来圆胖的小脸略显瘦了一些，原本黑黑的头发像年轻的女孩子一样焗成了金黄色。张娜穿了一件粉红色的绒衫，是一种法国名牌，我一时想不想来了，她身后的衣挂上挂着一黑色裘皮短大衣。可以看得出张娜这些年过上富贵生活。
　　“菜我们已点完了，我与张娜点的，”紫薇说，“第一道菜是熏鲑鱼，第二道为法式葱头汤，第三道我要了点黑面包片和红茶甜甜圈，第四道每人一份烤牛排，第五道我要了一份大盘蔬菜色拉，第六道就是甜食，自己选吧。”
　　可以看得出紫薇对吃西餐还挺专业的，看来她是这家西餐厅的老客户了。
　　“酒点什么了，我关心的是酒，今天我要与张娜好好喝点酒。”我看了一眼张娜。
　　“我一点酒都不能喝，”张娜说，“不过我们15年没见面了，今天我怎么也得喝点。喝多了耍酒疯你可不要见笑呀。”
　　哪能呢，我可喝不过你的。
　　从中午11：30一直喝到下午4点，紫薇说我有事得先走了，晚上我就不再陪你们了，明天我们去台北11，还是11：30。
　　你真走呀，我说。
　　是的，我给你们一点空间！15年的话得说多长时间，这我还不知吗？
　　紫薇走后，我与张娜又喝了一瓶果酒，可以看得出张娜的小脸已泛红晕。
　　“为什么这么多年没与我联系？”张娜问我。
　　“怕你不理我！”
　　“到底谁不理谁呀？”
　　我说：“当你离开公司时，我知道你曾去找过我，但后来我真的是在等你的消息，可你一去无音讯。我也想过去你那里找你，可是在这之前发生了一件事，于是我所有的想法就改变了。”
　　“离开公司时，我哭了一夜，虽然我来企业时也曾哭了一夜，但这是两种感情、两种心情、两种不同的体验。最初是一种失望，后来是一种失意，开始是一种无奈，结束是一种失落。我不曾对你说过，也许我能留下来也是因了你的话，你总是把未来说得过于好，我真的是为了一种希望才留下来的，然而结果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离开企业时，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见上你一面，然后把我想了一夜的话都说给你，这样我的心就不会受到压抑。”张娜说着眼泪真的就流了出来。我的心也一阵恻隐，我也许是不经意地伤害了她。
　　“佛教中有一个故事你听说吗？这个故事实质是对人生缘分的一种诠释。也是前生对后世的报答。故事说‘从前有一个书生，和未婚妻约好在某年某月某日结婚。到了那一天，未婚妻却嫁给了别人。书生受此打击，一病不起。这时，路过一游方僧人，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叫书生看书生看到茫茫大海，一名遇害的女子一丝不挂地躺在海滩上。路过一人，看一眼，摇摇头，走了。再路过一人，将衣服脱下，给她盖上，走了。再路过一人，过去挖个坑，小心翼翼把她埋了。僧人解释道，那个女子，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你是第二个路过的人，曾给过她一件衣服。她今生和你相恋，只为还你一个情。但是她最终要报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后那个把她掩埋的人，那个人就是他现在的丈夫’。”
　　“这个故事我知道，”张娜抬起头望着我，眼睛湿润，“前世的你为什么只为我盖了件衣服？而不是埋我的人？”
　　“埋你的人只能有一个，你也只能被埋一次。如果那个埋你的人是在你被害很久才埋了你，这期间可能因海风等种种原因披在你身上的衣服就会一次次地被吹掉，于是前世的你就会在今生与很多人有过一段情缘，也许我就是其中的一个。”
　　“我不相信有前世，”张娜长叹一声，用右手向后搂了下淡黄的头发，两眼忧郁地说，“但我相信缘分；我不相信命运，但我相信天意；我不相信一切美好愿望都能够实现。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人生有时你就得去经受痛苦，去感受那种难耐的岁月。春天烂漫的草地上开满了鲜花，可一阵意想不到的冰雹突然袭来，于是满地就有了残花败叶，多么娇嫩的花呀，怎么能够经得住风吹雨打？人与人的情爱是难解的迷，两个人结合为什么总会有一丝丝的酸楚？远去的燕子何处是你的归宿？”
　　张娜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过去的岁月给她留下了浓重伤痕，这是紫微告诉我的。但我从没向张娜问过，也不想去问，那也许会给她带来不悦。
　　“那次离别之后，我的心从此就过上了漂泊的生活，”张娜说完这句后，端起高脚杯活动着手指转了两圈，一口把杯中的酒喝干了。“人这一辈子有了太多的经历后对什么就都很平淡了，金钱与地位，名誉与权力都是过眼烟云。唯独在我心里的：还有那么一点点回忆！美好的时光，就在我的回忆里，可是人不能生活回忆里呀？”
　　张娜这时的眼光专注地盯着我。
　　“在我最为失意、最为坎坷的时候，你知道我会想起谁吗？”
　　“不知道。”我说，“我们必定有15年没有联系了，这15年来你的生活怎么样我只略知一二。
　　“就是你！”张娜很深情地望了我一眼，“人真是一种很怪的动物，那种很遥远的事情却能作为一种精神依托在心理去支撑一个人坚持着活下去。很多年了，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生活中的一棵虚幻的大树，那一直是我的一种依靠。每个人的生活之路都有千万条，然而正路与错路的比例却是很难选择，没有人知道你现在认为是正路的路将来会不会是错路。不过我相信，离开你肯定是走在一条错路上了。可是现在与你再次相逢，却会不会又走上了错路呢？人生的每时每刻都在不停地选择，选择就是生活的一种过程。儿时我们选择童伴，上学时我们选择学校，到了学校我们选择教师，毕业时我们选择工作岗位，工作后我们选择人生的伴侣，之后我们再为下一代选择，循环往复以至无穷”
　　“我在你的选择中是被放在九霄云外，所以我们才长久地失去了信息，”我说，“其实我们每个人所走的路受自己的影响最大，客观条件虽然有一定影响但我们自己是起决定性作用的。我们的行为跟随我们的思想，环境是客观因子。你学过遗传学吧，表现型基因型环境，这一点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否则就是突变。超人是另一世界的物主，也是遥远世界的主宰。400万年前，人类还没有出现，所以，再过400万年会出现什么谁也无法预测。”
　　那天我与张娜聊的很晚，但有很多话我们一直说不完。我把张娜送回宾馆后，一个人又回了单位总部，把上报的材料重又整理了一遍，觉得没问题了就回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