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绍寒：德国基本法对权利的保护

　　德国宪法与德国一样命运多舛，荣辱并存。1871年德国统一后诞生的《德意志帝国宪法》，是德国历史上第一部统一的、真正实施的宪法，而其军国主义色彩在40余年后给世界带来了巨大的灾难。一战后的《魏玛宪法》是德国历史上第一部实现民主制度的宪法，它广泛地规定了个人权利、社会福利和经济政策，是现代宪法的源头。遗憾的是，这样一部广泛规定公民权利、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宪法很快就被纳粹势力所践踏，从而酿成了人类历史上第二次浩劫。当今的《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基本法》（以下简称《基本法》）诞生于二战后，见证了战争的创伤、分裂的痛苦、冷战的隔阂、统一的喜悦和繁荣的骄傲。正是这样复杂而深刻的历史，使得现今的德国人民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成果和幸福。
　　德国宪法与公民权利
　　“私人的茅草棚，风能进，雨能进，国王的军队不能进”，这一法谚不仅铭刻在波茨坦（德国勃兰登堡州的首府）皇宫和它对面的磨坊上，也铭刻在德国人民的心中。《基本法》第1条第1款就规定：“人的尊严不可侵犯，尊重和保护人的尊严是所有国家机构的义务。”在德国人心中，人的尊严是人权的基石，如果不给人以人的处遇，就无所谓人权。第2款规定：“为此，德国人民确认不容侵犯的和不可转让的人权是所有人类社会、世界和平与正义的基础。”第3款规定：“下列基本权利有直接法律效力，约束立法、行政和司法。”通过这“不可修改”的第1条，人的尊严成为整个德国宪法体制、国家制度和政府行为的基础，甚至是德国政府所应奉行的基本国际关系准则，人权也被赋予直接和最高的法律约束力。
　　德国宪法法院
　　宪法在德国人民生活中之所以占有重要地位，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设有联邦宪法法院。宪法法院的存在使得《基本法》中基本权利和其他宪法权利“活”了起来。任何公法争议，如无其他诉讼手段，都可以诉至宪法法院；任何人认为其基本权利和宪法权利受到公权力侵犯，也都可以诉至宪法法院。每年向联邦宪法法院提起的诉讼都超过6000余起，大部分都事关公民的基本权利。虽然绝大部分案件得不到受理，但是受理和裁决的每个案件都深刻地影响着德国人民的生活。
　　笔者在2007年赴德国留学之际，有幸到远在卡尔斯鲁尔的联邦宪法法院拜访了时任副院长的哈斯默尔先生。当时笔者很惊讶宪法法院这一重要的联邦机构竟然不在柏林也不在波恩，而是坐落在德法边境的一座小城的三层小房子里。据说之所以将其建在这里，就是要远离政治对宪法的干扰，真正负起监督宪法实施，保障公民权利与自由的责任。
　　德国宪法对基本权利的限制与诉权的保障
　　再完美的权利条款，也不敌“束之高阁”；再周密的诉讼程序，也害怕“投诉无门”。为了保障宪法的基本权利不被其他法律架空，《基本法》规定如通过法律或依据法律对基本权利予以限制，则该法律必须有普遍适用效力，不得只适用个别情况。
　　此外，该法律须指明引用有关基本权利的具体条款。任何情况下均不得侵害基本权利的实质内容。为了避免投诉无门，《基本法》还规定无论何人，其权利受到公共权力侵害的，均可提起诉讼。如无其他管辖机关的，都可向普通法院提起诉讼。严格控制对于公民的基本权利的限制，向其敞开诉讼的大门，是德国人民对法治国家信仰的坚实基础。
　　德国刑事司法与宪法
　　将刑事司法原则宪法化是德国《基本法》的一大特点。纳粹历史的惨痛教训让德国人民牢记被滥用的刑事司法手段的巨大危害，因此基本法将生命、身体、人身自由、通信秘密、住宅等都视为不可侵犯的权利。只有法律才可以对这些权利予以限制。而限制这些权利的法律主要是刑事法律，特别是刑事诉讼法。比如，《基本法》结合当前新的技术发展和反恐需求，针对住宅的监控作出了细致周密的规定。为侦查重大犯罪需要，或为防止危及公共安全，特别是为防止危及公众生命安全，或对人员进行保护，可以对住宅进行监控。监控措施必须要由法官进行事前审查，有延误危险时，可以由法律授权某机构进行，但是事后应补全法官裁决。
　　此外，政府还要向议会特别报告监控措施的使用情况，并由议会组成的特别委员会予以审查。《基本法》对住宅权利的这种周密的保护，或许在未来的某日，又会出现一个新版的“勃兰登堡的磨坊”的经典故事。
　　【注】作者系司法部预防犯罪研究所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