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远：老龄化能否带来新的产业机会？

　　老龄化无疑是我国人口中长期变动的一个重要趋势。当前我国60岁以上老年人口1。6亿人，到了2030年将达到3。6亿人。单从人口规模角度来考虑，已经可以发现老年产业发展的潜力。对于老年产业的市场潜力究竟有多大，目前很难有一个准确的数据。因为这需要界定什么是老年产业。另一个经常使用的概念是养老产业。实际上，老年产业和养老产业概念是不同的，老年产业的市场规模远大于养老产业。而即使是对养老产业规模进行衡量，也是非常困难的，其不仅包括养老护理服务，也包括养老机构建设和设施建设，以及相关的养老人力资源培训和管理、有关设备和产品的制造和销售，等等。根据估计，在“十二五”期间，我国需要新增300万的养老床位，那么单单养老机构建设的投资需求将达到1500亿元。同时，养老产业更主要是养老护理与服务产业，据估计到2015年每年的养老护理服务和生活照料的潜在市场规模也有5000亿元。目前养老服务对GDP的贡献率很大程度还是被隐藏在家务劳动中，没有得到充分衡量，随着养老服务社会化的发展，以及养老服务专业化水平的提高，养老护理服务也具有很大的市场空间。
　　估计老年产业和老年市场比较靠得住的方法还是老年人口的经济收入水平和消费水平。应该说，老龄化程度提高并不一定就说明老年消费市场扩大。例如在传统农业社会，老年人口再多，如果生活自给自足，也不会带来老年市场的繁荣。而且，老年贫困人口也随着老年人口增多而增多，这不仅不会带来老年市场的扩张，而是带来社会保障体系的压力。只有在老龄化的同时，居民生活水平和消费力得到提高，才会带来老年产业的巨大发展。
　　因此，对于预测中国未来老年产业市场的发展，有几个重要的背景值得加以考虑：一是城市化。城市化意味着稳定就业，意味着有退休金，意味着有稳定的社会保障，相对于农业社会中没有剩余收入，城市化将带来老年经济收入的提高。中国当前每年老年退休金已达到8000亿元。我国的城市化水平将从当前的46增加到2030年的70，城市化将同时带来老年退休金规模的巨大增加，带来老年消费能力的大幅提高。二是收入增长和老年人口储蓄资产的增加。随着更多的人口迁移和劳动就业，以及由于生命周期的劳动年龄阶段的储蓄效应，老年人口的金融资产积累将越来越多。这些金融资产还包括老年人拥有的房产、保险等，随着各种金融杠杆的运用，老年人口的消费力会有很大提升。例如有资料说，日本当前三分之二的金融资本掌握在老年人口手中。特别是在未来一段时期中，随着劳动力市场供求变化和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劳动者收入增加将更加受到重视，劳动者经济收入水平的提高有利于老年人口储蓄积累和消费能力的提高。三是中产阶级化，城市化和稳定就业带来社会结构中中产阶级规模增加，中产阶级化是国家经济发展内需的基础，也将是老年消费能力提高的保证。这些过程将成为未来1020年的基本发展趋势，所以中国老年消费和老年产业市场将会不断地、由小到大地扩大，并具有长期性的发展潜力。
　　老年产业具有广阔的市场空间，这个市场的培育和发展需要逐步得到发展。对于产业资本来说，就有两种投资策略：第一是在市场还没有充分形成规范性的情况，率先抢占市场份额，建设具有领导力的品牌，开拓市场和培养市场需求；第二是等到老年产业的市场环境有了充分发育以后，等人口的消费需求得到充分提升以后才去参与市场竞争。不同的投资者具有不同的投资策略。而从主要新兴产业发展的规律看，往往是那些率先投资和参与市场者，他们能够看到产业发展的方向，在别人还没有意识到的市场空间率先突破和成功设计，才能够取得产业发展的成功。所以，对于有潜力的投资，任何时候开始投资都不会太早。往往是意识到投资的必要性时，这样的投资已经是滞后的投资。
　　在当前的老龄化水平和居民消费水平下，我国的老年产业发展是一个逐步发现市场和逐步创造市场的过程。不仅需要了解人口结构的动态变化，了解不同老年群体的生活方式特点和具体需求，也在此过程中重新塑造老年人口的社会生活方式。同时，中国老年产业的发展具有一定的后发优势，相对于日本、欧洲和美国，中国的老龄化程度相对较低，居民的消费水平也相对较低。因此可以从老龄化程度较高、社会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社会中发现其应对老龄社会的经验，学习其老年产业发展的经验，并加以转化应用，推动我国老年产业的发展。
　　当前我国老年产业发展的突出问题并不是资本投资不足，而是市场规范的混乱和监管的不足，难以为老年产业繁荣发展和长远发展提供良好的发展环境。在资本逐利的动机下，国内外较多投资者已经开始关注中国的老年产业。但是在产业发展的初期，缺乏准入标准、缺乏运营规范，市场行业协会发育不足，老年生活的配套服务不足，政府的市场监管能力不足，使老年产业还处于粗放性竞争的状态。这样的粗放型竞争不仅对于老年产业的发展壮大是不利的，对于老年群体本身，也难以保护其作为消费者的权益。例如当前已有较多的资本开始投入市场化养老机构，而不少养老机构关于老年设施和建筑的标准、老年服务的标准和老年事业管理的标准还缺乏必要的准入和审核，也缺乏必要的相关知识和服务能力。不少养老机构往往对于生活还能自理的老人还可以承担，但若干年以后当老年自理能力下降，其健康服务和护理照料的风险就凸现出来。更有不少养老项目是以养老为名的其他项目，并没有兴趣和能力开展养老服务。各种“倒按揭”方式等金融杠杆的利用，也可能增加了老年人口的生活风险。老年产业作为具有特殊性和针对性的产业，需要在经营标准和运营监管上有相对的专门性。老年产业发展需要规范化的产业环境和产业秩序才能得到成长和壮大。从这个意义上说，老年产业作为一个新兴的和富有潜力的市场，尤其需要政府和产业联盟组织开展规范化的管理和市场环境建设，以不断促进老年产业的发展，并真正满足老年人口的消费和生活需求。
　　（作者单位：复旦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教授）
　　来源：中国人口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