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远风：事业单位养老保险改革五忧

　　2007年推行的事业单位养老保险改革试点最后失败，人们不便于充分讨论失败的原因，极少数人把改革失败的原因归因于“局部改革所产生的特殊阻力”迎合了第五代“顶层设计”、“全面推进”的主流舆论，因此，很可能这次不会再搞试点，而是利用本届班子的相对强势“全面推进”。对中国来说，一个聪明而强势的人是生机，一个聪明而弱势的人是惋惜，一个愚蠢而弱势的人是侥幸，一个愚蠢而强势的人可能是恐惧和灾难。
　　中国仍然处于转型和改革期，各种社会问题纷繁复杂，不可能有一揽子解决所有问题的方案，因此，分清问题的轻重缓急，合理设置政策议程至关重要，但中国的政策议程是一种舆论导向性议程设置，而舆论本身的生态环境也并不好，因此，中国政策议程的设置并不科学。
　　就社会保障制度来说，从我国的人口结构、公共理财水平和管理水平等无数个角度来看，养老保险从现收现付制转到积累制并不急切，甚至没必要，本来社会保障制度是一项目立足现在面向未来的长期的重要的经济社会制度，但是出于“国有企业配套改革”的要求，中国从上个世纪末就实行了“统账结合的部分积累制”的改革，刚开始还试图搞大账户，后来出于解决空账问题的现实考虑才改为小账户，即便是小账户，后续问题也是一大堆，空账问题至今没有解决好。
　　中国社会保障制度的公平性问题一直受人诟病，其中最严重的不公平莫过于对农民的非国民待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农民没有被社会保障覆盖，上届班子推行新农合、新农保等终于实现了社会保障对农民的覆盖，可是，交了大量皇粮国税的老年农民至今一个月只有几十块的基础养老金，在社会保障领域，政府对农民的责任无疑仍然是严重缺位。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舆论把社会保障的不公平性问题聚焦在企业职工与机关事业单位人员的退休待遇的差别上来，果然，这届班子绕开农民的社会保障待遇问题，在政策层面着力讨论其所谓的养老金并轨问题了。在解决问题的优先顺序上就犯了如此重大的错误，改革结果又会怎样了。我现在对所谓的事业单位养老保险改革存在五大忧虑。
　　一忧前置条件不清，改革方向迷失
　　事业单位养老保险改革的动力可以从公平和效率两个角度来看，公平上讲，就是不能让事业单位人员的养老金水平（不能说替代率水平）相对于其他各类人群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若是仅从这个层面来解决问题，既可以调高其他人员的退休金也可以调低事业单位人员退休金，调高调低都是一个财政问题，在中国不会有太大的难度，第一，中国近来来财政收入很可观，调高点，财政总体来说负担的起，第二，中国执政者够强势的，即使调低，在中国也不可能像西方国家那样出现很大的政治动荡。而从效率上看，主要是解决社会保障的便携性问题，推动人才流动。
　　在当前制度下，企业转事业问题不严重，严重的是事业转企业的人员的养老金损失太大，而解决这个问题的简便方法很多，未必要搞如此大的改革工程，比如说构建事业单位人员的名义账户。既然是改革，我们首先就要清楚我们改革的目标到底是什么，目标清楚了，方向才清晰，可是目前，我们好像把统一制度本身当成了目标，显然，统一制度只可能是实现目标的手段。即便是统一制度本身，前提条件也很多，如是事业单位本身的分类改革等，若这些前置条件没弄清，没准备好，改革就是一笔糊涂账，方向感差。
　　二忧隐性债务大，公众负担重
　　企业职工养老从现收现付制转到部分积累制，可以通过利税调整、剥离企业的社会功能企业负担加重问题。可许多事业单位本身没有收入来源或者主要依靠财政拨款，单位缴费最终可能要财政负担，个人缴费部分，“中人”的视同缴费部分也得财政买单，即使是新制度启动后，若事业单位人员的工资水平本身并不高，无法接受个人缴费后的收入下降，那么“中人”、“新人”个人缴费后也需要补偿性工资上涨，对许多无收入的事业单位来说，最终要财政买单。这一个改革并不是过常有的状况，政府可以甩包袱，而是要增加财政支出，这种财政支出的突然大幅增加（事业单位人数不少啊）必将大大加重老百姓的负担。
　　三忧公共理财水平低，未来养老缺口大
　　积累制相对于现收现付制主要有两大可能的优点，第一，明晰个人责任，避免福利刚性导致政府的无限责任，无法承受。第二，若基金投资回报率高于经济增长率，可以降低养老负担。但这两大优点的发挥都是有前提的，个人责任对国家责任的替代是不完整的，总体养老金水平必须达到一个社会可接受的水平，也就是说，政府要承担兜底责任，因此，基金投资回报率越高，政府越安全，可是，我国资本市场还很不健全，政府的公共理财能力也很差，不少年度投资回报率低于经济增长率，未来可能仍然面临巨大的养老金缺口。养老保险事业单位向企业并轨只会进一步扩大缺口。
　　四忧加速资产贬值，破坏宏观经济
　　虽然大学生就业仍然很难，但民工荒长期存在，中国老龄化不断加剧，劳动年龄人口至2012年起已经在逐年减少，资本和劳动的关系已经逆转，好的投资项目并不多，工资水平却不得不上涨。本来中国内需不足，现在通过养老保险制度强制人们积累资产，不仅恶化当前的经济形势，而且必将进一步导致资产贬值。
　　五忧改革偷梁换柱，降低执政威信
　　改革一旦从上到下推出，就必将要改，若准备不充分，执行困难，就必将会偷梁换柱，全然不顾改革初衷和目标，改革演变成政治任务。事业单位养老保险改革来说，若推行困难，很可能就会演变成仅仅建立“个人账户”。若这样，行内人就会对改革嗤之以鼻，好不容易树立和积累的威信大打折扣。虽然我很不喜欢近两年一边倒的歌颂，但我仍像大多数中国人一样，对新人寄予很大的期望，也可以说，新人改革的时间窗口也比较好，威信还比较高，对推行改革很有利。但一旦错过时机，威信不再，再重拾改革就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