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光清：中国网络空间中掀起“扒粪运动”

　　互联网作为一个相对自由的空间，已经成为中国社会舆论的重要阵地。数量庞大、无处不在的网民变成了中国社会重要的“扒粪者”，从2003年的孙志刚事件到2012年初的厅官“艳照门”事件，一大堆的“黑幕”、“丑闻”和腐败问题通过网民的揭露和“曝光”，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在这种背景下，许多作恶者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有些事件引发了强烈的反思，甚至影响到中国政策的走向。
　　有人将中国网络中掀起的这场运动，比之为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发生的“扒粪运动”。当时，美国一批记者和作家挖掘美国社会各个角落的阴暗面，揭露了许多肮脏、悲惨和丑恶的社会现象。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挖苦揭露这些问题的记者，称他们为“扒粪者”（muckrakers），而他们则欣然把这一称号接收下来，也自称“扒粪者”。“扒粪运动”激发了美国人的道德感和正义感，推动了美国社会的进步。
　　中国网民的“曝光”、“揭丑”运动与此十分类似。网络彰显了中国网民力量的强大。一张照片、一包香烟、一句话，网民发动人肉搜索，就能找出问题，掘出真相，真正体现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道理。2007年，华南虎照的真实性受到网友质疑，“挺虎派”与“打虎派”长时间争执不下，四川省攀枝花市的一名网友，居然发现自己家里年画中的“老虎”，同照片中的“老虎”是一样的！2008年，南京市江宁区房产局局长周久耕被称之为“天价烟局长”，他的一张会议照片中的香烟，被网友发现一条贵达1500元人民币。2010年，河北省一名车祸肇事者一句“我爸是李刚”，更是激起了无数网友的愤慨和戏谑。有人惊呼，中国的网民比国际刑警组织还厉害！
　　在Web2。0时代，每个网民都可以非常方便地发布信息，这导致中国产生了大量的公民记者。这意味着，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有一批这样的人，他们以各种方式记录着周围发生着的事情，用自己独特的视角观察着社会，并通过互联网迅速发布信息和评论。网友“魑魅魍魉2009”在上海地铁中偶然捡到的几张纸，曝出了江西新余“公务员公费出国旅游”事件。很多网友曝出的天价餐费、官员艳照门、食品安全问题和诸多社会丑恶现象，都是在不经意间发现的。
　　微博被亲切地称为“围脖”，“织围脖”成了中国极为时尚的事情，网友通过它抖出了不少猛料。不仅如此，微博大大降低了一般民众的表达门槛，从而成为弱者反抗强者的武器。2010年9月，在江西宜黄拆迁自焚事件中，22岁的女孩钟如九躲进机场厕所，用手机微博发出求救信号，通过《凤凰周刊》记者邓飞等人的微博直播，引起了广泛关注。微博的话题也由此完成了从日常琐事向社会事件的转变，更加成为网友备受推崇的一种工具。
　　网络时代甚至颠覆了一些传统的观念。“围观”一直被人诟病，鲁迅塑造了一系列形形色色的“看客”形象，覆盖了社会底层的各种人，他们愚昧自私、麻木冷漠。而今，“围观”却成为一种重要的力量。“围观”把个体微弱的力量汇聚起来，把丑恶的东西曝晒于阳光之下，使得作恶者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能不心虚发慌、无所适从。
　　对于云南躲猫猫案、杭州飙车案、“我爸是李刚”事件、“微博直播开房门”、“视频裸聊”主任的围观，使他们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对虐猫事件、彭宇案、王菲网络暴力事件、小悦悦事件的围观，引发了中国人深刻的反思。正是由于围观，我们才知道，前有“我爸是李刚”，后有“我爸是村长”；前有官员“艳照门”，后有“微博直播开房门”；前有“你是代表党说话，还是代表人民说话”，后有“我代表亚洲人民向奥巴马提问”，等等，千奇百怪的事情。正是由于围观，我们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没有最愚昧，只有更愚昧；没有最荒唐，只有更荒唐；没有最精彩，只有更精彩。有人说，“围观正在改变中国”，不无道理。
　　与很多人的看法不一样，我觉得中国网络空间中言论的自由度是很大的。没有这种言论自由，网络“扒粪运动”就不可能展开。中国国务院新闻办曾在两份白皮书中，表达了对网络监督的支持，中共和政府最高领导人，也多次与网民在网上直接交流。正是由于当局对网络曝光与网络反腐采取了支持态度，才使得网络曝光与网络反腐往往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南京“天价烟”局长被曝光后很快被免职；“一夫二妻”区委书记被曝光后半个月后成为阶下囚；深圳“猥亵女童”局长很快被免去党内外职务；剑阁“节约”局长嫌酒贵搧老人耳光被迅速免职。厅官“艳照门”当事人两天内就被立案调查。网络曝光往往使腐败分子无处遁形，并频频扳倒贪官，这无疑增强了中国网民“扒粪”的信心和勇气。
　　当前，网络已经成为网民表达民意、鞭挞腐败、揭露社会丑恶现象迅捷而有效的工具。我相信，随着网络“扒粪运动”的展开，中国社会一定会变得干净、美好、温馨和舒适。
　　作者是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副教授，文章仅代表个人观点
　　（本文发表于《联合早报》2012年6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