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寂寞，所以不能爱你

　　我32岁，任职于一家外资公司，在这个繁华都市里我有车有房，可是没有爱情。我和李骞是大学同学，毕业后，我们一起度过了一段清贫但相爱的日子，我认为我们的感情很真很好，计划早点和他成家，这样做还因为他说过要结了婚才能拥有我，多少次相依偎时我看得出他在强忍青春的冲动，便暗示他我不介意提前做他的新娘，可是他说那是对我的尊重。那时，爱情于我就是全部，我不在乎没有豪华的婚礼，不在乎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可是他说作为一个男人，如果连这些都不能给爱人是一种遗憾，我曾那样感动于他的尊重和责任感。但在相恋的第三个年头他还是离开了我，老套的情节，他对我说：“有个本地女孩喜欢我，我爱的是你，但和她好我不用担心没有房子，我不用再为柴米油盐精打细算，变成琐碎的小市民其实这对你也好，你会有更好的选择。我现在才明白，现实真的很无奈，没钱就没办法奢谈爱情。”他这些话说得坦然，说得痛心疾首，让我站在八月的太阳下也冷得发抖，在物质上贫乏的我们，连守住爱情也成了奢求。我终于有些了解他那些所谓的尊重是不想负责任吧，在这场爱情中，我迷失了，他却完全清醒着，痛心、羞辱、失望、愤怒、不甘，那天，我像游魂一样飘在我们曾经携手走过的街头，直到深夜
　　见识了爱情的残酷，我消沉了近一年，表面上才平静下来。我不敢再言感情，全身心投入工作，转眼七年就过去了，随着办公室越搬越大，职位越来越高，我也会接到更多探询的目光。这个世界很奇怪，大龄女人的单身总会被渲染上无数的色彩，我感到了莫大的压力。到了这个年纪，我也才发现自己还是渴望得到呵护的，我羡慕甚至妒忌公司里那些年轻的女孩们，她们被爱情滋润得神采奕奕，反观我，用最好的化妆品，穿昂贵的时装，也改不了自己的暮气沉沉。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蓟。公司因业务发展要新招一批同事，蓟
　　来应聘并顺利入选。得知结果后，他居然很恭敬地向我鞠了一躬。我被这位初出社会的青年的朝气、真诚与质朴所感染，不可思议地再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午后的阳光照进我的办公室，暧暖的，我微笑着
　　看着飞奔下楼的蓟，但笑容在瞬间凝固，他跑向一个年轻女孩，兴奋地说着什么，然后两人相拥着离开了。
　　那夜，在我冷冰冰的公寓里，我想到了蓟和女友开心的模样，我妒忌他们，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自己渐逝的青春，也唤醒了我内心深处那份不能与爱人相守的深深遗憾。
　　看到蓟我惆怅，不见他我又会想着他，我痛苦但又奇怪地甜蜜着。看着他每天活力十足地工作，看着他以他的热情朝气感染着同事、客户，我居然像怀春的少女般被他吸引。蓟和女友的感情很好，午休时他会躲到茶水间跟她讲电话，我也曾在街上看到过他们，两人腻在一起，兴奋地指点着婚纱店里的礼服。我想，好事将近了吧，心中苦涩不已，相比于他们的雀跃，我觉得自己老了，对爱的渴望空前膨胀。
　　又是一个春节，公司惯例的聚餐后，我代表老总招待兴致颇高的
　　一帮人等去蹦迪。震耳的音乐响起，没想到蓟会邀我跳舞，我拒绝了，可是他却坚定地做出请的姿势，可能是喝了酒，可能是迪吧的气氛，也可能是一年辛劳后的放松，他的举动异于平日，我不想显得太不随和，只好跟他进了舞池。“我真的不会跳！”看着旁边扭得正欢的年轻人，我不敢想象自己能疯成那样。“那们跳这个！”蓟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跳起了跟着节拍走的两步。他的手很烫，在忽明忽暗的舞池中，他热热的带着一点酒气和烟草味的呼吸喷在我脸上，我有些颤抖，感到很慌乱。几年来，我的感情世界一片荒芜，没有跟任何男性有过这样的接触。他的肩很宽，他的胸膛一定厚而温暖一我在想什么，我忙拉回理智，尽量保持与他的距离，这一曲，身体僵硬如木乃伊，还弄得面红耳赤。蓟今天喝了不少，是与女友闹别扭了吧，可是心如麻的我管不了那么多，又呆了一会儿，我不顾他们的挽留，先行离开了。
　　独自驾车行驶在灯火璀璨的大街上，年末，一派喜庆洋洋，街边有不少相拥而行的恋人，别人的喜气更衬出自己的凄凉。突然，转弯
　　时旁边冲出一人，我急踩刹车，可他还是倒在了地上。我吓坏了，忙下车，但那人突然又跳了起来，紧接着周围又跑出几个人，他们飞快拉开车门，抓起我的包就跑！事情发展太快，我完全没反应过来，居
　　然忘了呼救。这时，手机响了，我茫然地接起，是蓟有些含糊的声
　　音：“剑菁姐，你在哪儿呢？外套都忘了。”“我被抢了！”脱口而出，这才感到后怕。“啊！”他顿了一下，大概在消化这个消息，“你有没有受伤？现在安全吗？”“有人假装撞车，然后抢了我的包，已经跑了。”“你在哪儿？报警了吗？”后来我便听到一句“我过来”。坐回车上，这才发觉自己在发抖，后视镜里看到自己苍白的脸和空洞的眼。蓟很快赶到了，帮我报警，陪我等警察、做笔录、存车，打车送我回家。看着他帮我处理一切，我突然间觉得自己好脆弱，我也只是普通女人，在突发状况时会失去冷静，我也需要一个男人的保护。
　　回到家，已是深夜。“你还好吧？”他关切地问我。不好，一点都不好，今夜的我变得胆小，甚至不敢面对一个人的黑暗，他是出于对同事的关心吧，他就要离开我回到另一个女孩的身边了，我的胸中堵满了酸涩，真的好累，我好想冲破一切禁忌，我好想靠一靠他的
　　肩，我为自己的想法羞愧，我是寂寞得发狂了吗，还是吓得脑子出了毛病？不！仓促跟他告别，我几乎是把他推出了门，泪水如决堤般崩溃而下。门铃不停响着，他为什么还不走？打开门，蓟焦急地问：“剑菁姐，你真的还好吧？你哭了？”“没事，你快回家吧。”可你这个样子”看着他，想到自己的形象全无，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我终于没能克制住，一下扑到他怀里。他的身体有片刻僵硬，可是我已经贪恋上了他怀中温暖的感觉，没有松手，而他始终也没推开我。我们
　　就这样在门边静静相拥，直到更紧的拥抱，我解下了所有的武装，放任了自己的情绪。就这样，蓟和我开始了。事后我才知道，他刚与女友莹莹分手，我感觉很不自在，我被他称作姐姐，又是他的上司，却主动投怀送抱，还是在他心情低落时。他对我，到底是不是爱？但我拒绝想太多，看到他我感到开心，生活又有了新的内容，注入了新的活力，终于有了亮色。我想，我已经失去了不少，这样，就够了。
　　我帮蓟联系了另外的公司，职位升了，薪水涨了。我知道事业对
　　男人的重要性，乐意为他创造更好的机会，他工作很努力，好像也很
　　开心。我们常下班后一起去买菜，然后到我家做饭，吃完饭一起看电视或看书，不超过11点，他离开回家我们没有同居，我不要速食般的爱情，我渴望长久稳定的关系，虽然年龄已大，但因为蓟还年
　　轻，我不提婚姻，他出外应酬我不问他的行踪，我不给他施加任何压力。他最初很感动，因为他说以前莹莹对他的夜归不理解，他还得在疲惫工作之余忍受她的小脾气，包容她的任性。其实，我明白这些所
　　谓的毛病是初涉爱河的女孩会常犯的，并不是那么不可原谅的过失，
　　但我没有帮他分析，我只是尽我所能“善解人意”，让他开心，也让自己快乐。这样，我们也过了一段不错的日子，不过不和谐的音符还是出现了，先是蓟开始介意我不怎么带他去我的社交圈，我的朋友大都是思想成熟、事业有成的人，他才26岁，不可能一下成长为有36岁的思想，所以有时他在我们中间会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自尊心又很强，我不想让他不自在。后来，我也不大愿意参加他的聚会，他又感到不解，我是想既然我无法避免与他的朋友因为年龄差距带来的认知、娱乐习惯的不同，那么我们还不如享受各自的空间。再后来，蓟主动提出结婚，但我拒绝了，我不想他草率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毕竟婚姻对于我来说，很重要，输不起；我们也见过双方父母，遗憾的是并未得到支持，虽然没有强烈反对，但看得出来对我们感情的前景都不觉乐观。种种不顺集合在一起，我们开始有了争吵，原来在他看来莹莹不可理喻的行为，现在他反而对我没有任何表示的反应介怀。谁解我心中苦涩呢？我想给他一个理性的空间，现在却被解读成
　　了不在乎，他对我也更像是对姐姐，少了情人间的亲昵，相处变得微妙而敏感，我小心翼翼维护着难得的爱情，却并未收获温暖与平静。
　　那天帮蓟收拾屋子，我看了他的日记，其实一直以来我还是有这个心结他爱我吗？但我没有问过他，我觉得我已过了问这种傻问题的年龄，当然，也许这只是没有信心得到肯定答复的借口吧。蓟写完日记，并没收拾，摊开就下楼买东西去了，我知道这也许是默许与暗示。厚厚的日记本已经快写完了，大半部分都是他与莹莹在一起时记的，里面有他们甜蜜的爱情纪录，我忍住酸楚的感受，粗略看了一下：“我们存款的数字像蜗牛一样往上爬，可是我相信总有一天它能买到一个小小的蜗居，我们还年轻，年轻就是最好的财富，爱情就是最棒的动力与营养。”“太好了！我终于找到满意的工作了！我们去烧烤城大吃了一顿，好饱！回来后，莹莹说，我们要生生世世，我说你小说看多了，太肉麻，她突然就哭了，哭得我乱了方寸，心居然也痛了起来。是的，谈了恋爱后我也变肉麻了，居然说得出1LOVEYOU这类话了。”跳转到他入公司后：“我的适应力还不错，今天还得了表扬，加油！这一单一定要做成！”“顾经理很能干，又很优雅，有一种我们这种年龄没有的从容与自信，什么时候我也能像她那样成功自信呢？”“不知不觉我在家里提到剑菁姐的次数多了，莹莹很不高兴，她说正常的女人干吗老不结婚。我很生气，她太主观、肤浅了！近来我们的争吵多了，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我真想回到念书时，那时的她单纯、快乐，不会无理取闹。”“我承认我欣赏、喜欢剑菁姐，但我想我还是爱莹莹的，我就是希望她能有她那种韵味、气度。”“莹莹走了，我很孤独，一个人真不好受，莹莹，满屋子都是你的影子，我们折腾什么呀？好好的日子不过，不是说好过了年就结婚吗？我心里
　　好憋！”“我从来没有看到她哭，她的泪水真的让我莫名感动，我很迷惑，做梦般不真实，我真的是顾剑菁的男友了？哎，莹莹，怎么办？”“听说莹莹瘦了很多，我们在一起四年了吧，缘分就是这样，我原本以为我会与她一直走下去的，年轻的我们，不懂如何爱啊！”“我不在乎那些流言，她比我大又如何？我要在她面前成熟起来哎，在莹莹面前，我还轻松些，现在总想做到最好，我好累。”“今天又闹不愉快了，她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不过，除了在我面前哭那次，她好像一直都离我很远。我的选择对吗？近来看了不少杂志，‘少夫老妻’，看来要面对的问题真的很多，我本想结婚算了，可是她又不同意，她认为我没有想清楚，妈又常念，女人岁数大了生孩子麻烦，我真的好烦！我也不知该如何，难道分手？那我成什么人了？”“又闹别扭！其实连吵架都没有，只是我一人生闷气，我居然怀念和莹莹拌嘴的日子，‘痛并快乐着’。一直以来我只是把剑菁当作一个美好的偶像吧，相对于我，她显得成熟而睿智，有生活品位，但又让我感觉不可触及，少了莹莹的真实与生动。哎，不想太多，我真的头疼！”我的指尖都是冰凉的，他爱不爱我，答案已跃然纸上，我心中那个隐约的担忧不幸成真，蓟也是不敢面对吧，他的叙述中没有用肯定的语气，可是字里行间却透着懊悔与挣扎，因为一时冲动，接受了我，然后不得不直面许多问题，他没有爱过我，最多只是迷惑。抽屉里还有很多他与莹莹的合照，那默契的笑容，无间的亲密是我与他之间不可能有的。曾几何时，我也有过那些美好回忆，初出校园的青涩，为了一点点成绩而开心，爱人的同甘共苦，恋人间不理性的争吵，可我与他不可能重温那样的过程，我们的社会阅历、思想、心态上都有着不能忽视的鸿沟，当然最重要的，是因为我们之间，没有，爱。
　　我平静地向蓟提出了分手，长久的沉默过后他说了句“对不起”。其实没有什么对不起，这只是一个由寂寞而滋生的故事，我要负很大责任。庆幸的是我们有所保留，没有盲目走入婚姻，如果真是那样我不敢肯定我的心还能回到起点。爱其实需要一点理性，不要因为寂寞而爱；不要因为崇拜、同情或感动这些非爱的因素而爱；更不要为伤害你的人自我封闭而错失大好的青春年华，那样的代价，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