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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照例几个老友小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个中年人自然而然地就聊起了月饼的话题。 张眼镜提议,大家说下中秋节公司发了些什么东西,到手价值最高的人喝一杯。 话音刚落,黄胖子自嘲地笑了一声,我们单位你们是知道的,还是老规矩200元红旗券(超市代金券)。 "你们那个单位旱涝保收,有红旗券拿就知足吧。我们单位就一人发了一箱猕猴桃,超市几十块钱一大箱的那种。"老陈接话说道:"幸好今年没有发月饼,拿去送人都没人要。" "有水果拿也不错了,起码很实用了。我们公司福利是在公司自己的网店任选一件商品。"张眼镜长叹一口气,说道:"我们那个日化公司网店上面最贵的商品就是一箱洗发水,我们家起码三年都不用买了。" 一直吃菜不说话的老王忽然开口说道:"你这也算好的了。我们公司就发了个‘放假通知‘,后面还附带值班表。后来中秋节那天老板在工作群里面发了个红包,总共就66块钱,他自己还是’手气最佳‘,抢了五块二回去。" 隔了半晌,老王忽然又开口说道:"我好想找一个能发月饼的公司,哪怕十几块钱一盒的那种也行。中秋节放假前一天,坐地铁回家看到人手一盒月饼,不知道为什么我很羡慕,哪怕这个月饼提回家我放得发霉了都不会吃。" "那天我回到家吃饭的时候,儿子忽然问我,爸爸为什么你们公司不发月饼呢?一下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王长叹一口气,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后说道:"不好意思,说了扫兴的话,我自罚一杯!" 一时间酒桌上大家各有各的心事,默默地举起酒杯碰了一下。 02
人到中年,大多都学会了一项本领,能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老陈岔开话题,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我觉得现在的月饼有了新定义,一个月才能吃完的饼。" 黄胖子笑着接话说道:"我敢打赌,八月十六号大多数人的早餐都是月饼。那天早上我在月饼礼盒里面翻了半天,想翻个咸味的月饼出来,结果不管五仁就是莲蓉,硬是没有一个咸口的。" "这个没办法。月饼做成甜口一是传统习惯,二是为了便于保存和节约成本。我觉得如果商家能开发更多口味的月饼出来,说不定中秋节送月饼也没那么惹人厌了。" "说起口味的开发,那是你没见过商家的想象力。"老王扶了扶黑框眼镜,说道:"最早香港的冰皮月饼被引为新潮月饼之首,卖到现在都是王牌产品。月饼就是一个筐,什么都可以往里装。月饼皮花样做尽了就从内馅儿上花心思,内馅儿做绝了就在包装上做文章。" "是啊。前段时间我们单位小年轻请我吃了一个奶茶味道的月饼,里面还有黑糖珍珠。你别说味道真不错。后面我又厚着脸皮要了一个咖啡芝士口味的,把我腻的一下午都不舒服。" 几个中年人配合地笑了几声,张眼镜说道:"那你就该来一个螺蛳粉味道的月饼综合下。前几天我看新闻说,现在重口味的月饼已经有辣子鸡、辣条、韭菜,甚至钵钵鸡口味的。我觉得这种月饼完全可以切片下饭吃了。" 老陈说:"我刚想说现在还有榴莲口味的月饼,比起来你的辣条月饼更重口味一些。不过现在月饼的包装才浮夸。前几天我收到一盒月饼,里面有酒有茶还有丝巾,就差没送金条了。" 黄胖子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笑着说道:"我接着说月饼的内馅儿。有些商家创新不行就开始堆料。你打开包装一看月饼名字,什么鲍鱼月饼、鱼翅月饼、黑松露月饼,就差没有放金箔进去了。" 老陈抿了一口酒,说道:"这两年茅台一直都是流量密码。前几天我朋友说他就收到一盒用茅台做内馅的月饼。定价都是1688元一盒,吃起来的口感就像是我们小时候的酒心巧克力一样。" 大概是"小时候"这个词勾起了几个中年人的回忆,大家忽然又沉默起来。 03
四个中年人默默地举起酒杯碰了一下,继续"小时候吃月饼"这个话题。 "小时候我最喜欢那种油纸包的云腿月饼,一口咬下去满嘴的咸香味。扎实的月饼里面包着一根根看得到云腿丝,我会专门抽出来堆在一起,一口吃下去。" 老王的话顿时勾起了几个人的回忆,黄胖子说道:"我还是最喜欢吃咸蛋黄馅的月饼。小时候我嘴馋,偷偷把我妈准备送人的月饼礼盒掏出来吃了一个。后来被我妈发现了,把我打得好惨。打那时候起,每当吃月饼的时候我就特别想吃咸蛋黄味的月饼。" "以前我们家中秋节吃月饼是要祭祖的。" 张眼镜的一句话引起了众人的兴趣,他像是吊胃口一样停了半晌才继续说道:"每到中秋节的时候,我妈妈早早地就把看得到月亮的窗台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摆上两堆油纸包的月饼和一个香炉碗。这时候家里的老人会点上香蜡插到香炉碗里,然后领着我爸妈和我一个接一个祭拜。" "那时候我很小,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祭祖,一门心思地等着线香燃尽好吃祭品月饼。我记得有一年,馋得实在等不及了,上去吹了两口线香,还挨了巴掌的。终于,香燃尽了,家里老人家就一个接一个分月饼。已经记不得那时候月饼是什么馅儿的了,印象中很甜很甜。" 见张眼镜像是掉到了自己的回忆里,黄胖子扭头给老王说道:"这几天我去餐馆定中秋的团圆饭,一连问了三家馆子居然都没有位置了。这两年过年团圆饭的位置不好就算了,没想到中秋节餐馆位置也那么抢手。" "这两年大家的钱包都鼓起来了,对于吃喝也是讲究起来了。我们小时候能吃到一个月饼就是莫大的幸福,现在的小朋友还嫌弃五仁和莲蓉馅的月饼难吃。" "这就是典型的没饿到过。" "你这句话太像老人家说得了。" 04
酒桌上的气氛又慢慢活跃起来,四个中年人喝了两轮,老王扶了扶黑框眼镜,说道:"我又想掉书袋子了。前几天我写文章的时候看到一些中秋节的资料,你们知道古代人是怎么过中秋节的吗?" 黄胖子很配合地问了一句:"怎么过得?" "中秋最早是源于古代帝王祭拜月亮的礼制活动。每个地方每个朝代古人过中秋节的民俗都不一样。以四川地区为例,清代的时候华阳一代的古人会互相赠送月饼,然后到了晚上摆到供桌上祭月。祭拜完成之后,就开宴席玩闹一个通宵,当时叫做‘看月华’。" "四川广汉地区的古人会用胡麻来作月饼,馈赠亲友。中秋节这天各街巷有一个叫做‘土地会’的民间组织要上演剧目庆贺。" "那时候四川巴县的古人过中秋节最有意思。当天晚上他们吃的是瓜饼和梨藕。妇女们相约一起到园圃去采瓜,以得为‘弄璋’(生儿子)的吉兆,当时管这种行为叫‘摸秋’。小朋友要把瓜涂成五颜六色,然后敲锣打鼓地把瓜送给缺少儿子的人。主人家要张灯结彩相迎。主人夫妇要穿上盛装守候在堂屋内。小朋友进入寝室,放瓜在床上。出来后,众宾客登堂贺颂,祷告老天保佑生子。接着主人家设宴款待凑热闹的宾客。这样的活动会闹上一整夜。" 老陈举起酒杯碰了一圈后,说道:"送瓜这个习俗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又长见识了。" 老王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扶了扶黑框眼镜继续说道:"根据傅崇矩的《成都通览》记载,清末民初的时候,成都的中秋节除了要购买月饼、麻饼以外,还要购买牛肉、核桃、柿子、石榴、板栗、梨子、佛手等过节。那时候白天亲朋好友之间要相互送礼物,晚上还要在自己家里敬月光。" "那时候中秋节前后的几天,成都各街道还要凑钱演影戏酬神。其中最出名的当属金堂县的‘月光会’。这个月光会长达十天,在全川都享有盛名,是一年一度的商品交易会。每年八月一到,四川乃至外省的商人便云集金堂县,以城隍庙和福建馆为中心,四街扎上天花,张灯结彩,各种货物琳琅满目,堆积如山。这种月光会的风俗一直持续到抗日战争结束后才停止。" 几个中年人听老王讲完,久久没有说话。过了良久,张眼镜忽然长叹一口气,说道:"这才是让人神往的中秋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