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追寻，生命的思考谈谈杨光祖的散文

　　杨光祖的散文创作，发生飞跃性的质的变化，取得散文界公认的成就，那是自2008年以来。在中断了数年之后，杨光祖重新提笔，撰写并发表了大量文质兼美、风格独异、思想深刻、感情真挚的优秀散文，其中，《歌哭无端纸一堆》《孤独地走过兰州街道》《残酷的成语》《谁能逾越静默》《虚无主义站在门槛上》等，连续五年入选全国年度最佳散文选，在散文界产生了不小影响。
　　杨光祖的散文，内容丰富、驳杂，涉及面极广。他曾言：散文是我的哲学，乱中不乱，齐而不齐。可谓夫子自道，一语中的。大致说来，他的散文，涉及哲学、文学、艺术、历史、现实、民族、教育，以及生活、友情、爱情、人生，等等，有时写景致、心情，有时写心理、幽思……而贯穿其中的，则是对灵魂的苦苦追寻，对生命的深刻思考，对文化艺术的执着探索，字里行间洋溢着人文的情怀，激荡着自由的精神。
　　《把房门关紧，别让风吹开》是杨光祖散文中较有代表性的篇什，那灵魂的孤独与寂寞，脆弱与持守，似乎让人读出了一种忧郁，甚至绝望。作者引领我们进入到一个个中外大师的心灵世界——那里是连鸟的足迹都没有的雪原，我们的心灵仿佛得到了一次空前的洗礼，＂高处不胜寒＂也不再仅仅是一句遥远而抽象的宋词名句。作者因为对生活及人生有着自己的独特思考和感悟，对生命的本质意义有着深刻领悟和独到认识，对艺术精神有着执着坚守和孜孜追求，所以才使本文既具有了与地气相接的厚实，又具备了仰望星空的崇高。在文章中，作者与中外大师们进行了一场灵魂深处的坦诚对话，其中既有毫无遮掩的内心独白，又有对艺术文化的本质意义的独特思考和执着探求。
　　黑格尔说，一个民族总要有一些关注天空的人。这句话，杨光祖的文中多次引用，可见其所蕴含的非同寻常的意义了。＂是的，要有一些，但不能太多。大多数人只是物质的，少数人是灵魂的，精神的，也就足够了。＂（见《所有的灯盏都暗下去了·肉中刺》）在伟大哲人的引领下，杨光祖义无返顾地向＂少数人＂行进着。这种行进，是孤独的，艰辛的。这，杨光祖自然是明白的，洞见分毫的。为达于那人生和思想的＂澄明＂之境，杨光祖开始苦苦思索关于灵魂的问题，关于爱情的问题，关于人生隐痛的问题，关于思想意志的问题，关于文学写作的问题，关于死亡的问题……哦，所有的灯盏都暗下去了，唯独此处明灭着灵魂深处的幽光暗影……
　　爱情，是杨光祖散文中出现频率较高的一个词。可以说，《把房门关紧，别让风吹开》《青草的爱抚，胜于人类的手指》是杨光祖散文中思考、抒写爱情的代表之作。从本质上讲，爱情是一场悲剧，它是人生悲剧的一个组成部分。米兰·昆德拉说：＂生活的本来面目就是一种失败。我们面对被称为生活的东西这一不可逆转的失败所能做的，就是试图去理解它。＂（米兰·昆德拉《帷幕》）杨光祖以散文的形式，对爱情的＂失败＂做出了生动、深刻的描述和表现。对爱情，从哲学的高度进行思考和探究，是杨光祖散文在思想上具有开创性的一大亮点。
　　死亡，在杨光祖的散文中，是又一个出现频率较高的词。＂人到中年了，真的很麻烦，死亡问题就凸显出来了。大概人年轻的时候，阳气充沛，不会想到这些东西。看那些烈士，死的时候还要喊一声：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可老了的人，就没有这个豪情。要么就真的看透了，坦然面死，要么就恐惧死亡，到死都恐惧。有人说，死亡，是考验一个人学问的最后一个关头，也是最残酷的关头。你到底有没有学问，这一下就清清楚楚了。真有学问的人，是可以坦然赴死的。像苏格拉底，像屈原、王国维。这大概就是牟宗三说的‘生命的学问’。有人说孔子临死也未免叹一口气。‘哲人其萎’，仅仅叹一口气，已经了不得了。＂（《所有的灯盏都暗下去了·把死亡带上你的床》）年龄不同，学问不同，则对死亡的体悟和认识不同。杨光祖对于死亡的感悟和思考，何等细致！
　　当然，杨光祖对于＂死亡＂的认识，有着他自己的细微体察和深刻感悟。换句话说，死亡，也是无时无刻不在拨动着他灵魂深处的每一根生命之弦。除《所有的灯盏都暗下去了·把死亡带上你的床》一文外，在《孤独地走过兰州的街道》《谁能逾越静默》《虚无主义站在门槛上》等文中，杨光祖对死亡多有感悟和思考。叔本华说，哲学的起点就是死亡。杨光祖散文中的死亡意识，若有若无，或浓或淡，或明或暗，就像那幽灵一样，飘游在字里行间。唯其如此，无论他谈生活，谈人生，还是爱情，抑或文学，都能撕开皮相见伪劣，直捣黄龙察本源。只有对死亡有了认真的思考、研究和认识，才能明确活着的责任和意义。看看当下道德沦丧、诚信危机、人人疯狂、不知死活的现状，那么，杨光祖对于＂死亡＂的研究和思考的现实意义及其价值，也就不言自明了。
　　杨光祖通过散文的书写表达了自己对人生的思考，包括文学、艺术。他的散文不多，但篇篇读来真实、幽暗而唯美，洋溢着人文情怀。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为诚。＂读杨光祖的散文，我们仿佛感到诸子百家在他的文章中复活了，仿佛看到古今中外一些伟大的哲人、学者向我们真实地走来。
　　杨光祖的散文，迥异于众家，独立于文苑，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也是当今一般作家很难具备的原因，就是博学善思。杨光祖嗜书如命，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时间，长年坚持，晨昏相亲，手不释卷，探幽发微，其海量阅读，使得他的散文思想深邃，感情真实细腻，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魅力。顾炎武曰：＂士而不先言耻，则为无本之人；非好古而多闻，则为空虚之学。＂杨光祖是深明此理的，他也是这么坚持不懈、多年努力践行的。徐梵澄曾说：＂万人称谀之事，宁可不做；为一有识者讥的事，不可为。＂杨光祖引此作为自己的为文宗旨，其良苦用心，可见一斑。他一贯主张，散文写作要直指人心，明心见性，关注个体，热爱人生，只让自己的笔跟着自己的灵魂走。我们读杨光祖的散文，能明显地感觉到一种庄子的超然，还有一些鲁迅的峻急，仿佛看到了鲁迅的那种＂盗别人的火，煮自己的肉＂的灵魂撕扯，仿佛看到了西方哲人特立独行、善于思索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