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为班里的贫困女孩代缴了学费,她奶奶竟这样回应我的爱
文:似水流年
图:来自网络
我刚上班的时候,被分在一个乡村小学,教四年级语文兼班主任。
对新环境、新生活的好奇以及工作的繁忙,几个月的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匆匆而过。很快,严寒的冬季到了。班里一位脸蛋圆圆,皮肤白白的大眼睛女孩经常缩着头,两只手靠在一起,生怕别人碰到似的。
一次,我忍不住好奇,终于看到了她不断遮掩着的双手。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啊!她的小手背冻得红红的,肿得像两个鼓起的发面馒头,几个手指裂开了黑黑的裂口,有的地方还在不断地渗血,像一个个凶恶的野兽张开的丑陋的血盆大口。我看了,心里忍不住一阵发颤。
那时卖现在这样棉手套的还不多。记得我小时候,妈妈看我棉袄袖子短,就会在我睡下的深夜把我的棉袄袖口,再用棉絮和棉布接长一段。这样我的双手就能在长长暖暖的袖筒里安然地度过一个个寒冬。
晚上回到住处,那双红红的、肿胀的、一道道不断流血的裂痕的小手不停出现在我的脑海。我找出家里以前剩下的一小团一小团的零星毛线,连夜织了一双露手指头方便写字的小手套。
第二天早读时,我从棉衣兜里悄悄地把那双新织好的小手套拿出来,送到她面前,她没有拒绝,眼里充满了惊喜。我把她手上渗出的血擦干净她,轻轻帮她戴好,走上了讲台。她双手端着课本,端端正正地坐好,继续大声读书。
那时候还没有实行九年义务教育,记得小学生的学费大概是130多元钱。交学费的时候到了,其他学生陆陆续续交上来,可这位女孩迟迟不交。
学校已经开始催各班要尽快把学费交齐,要汇总上交镇教办了。我不得不单独找她。她有点难为情,说回家告诉奶奶,尽快交上。
第二天,她拿了65元钱交给了我,她说,奶奶只筹来这么多,剩下的再想办法。她极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那双大大的明亮的眼睛被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睫毛下突然滚出两滴晶莹的泪珠,很快顺着双颊流下来,白白的脸蛋上留下两道清晰的泪痕。
因为我小时候也是这类经常被学校老师催交学费的学生,深深理解她内心的苦楚。我问,你爸爸妈妈呢?她低低地说,都不在家。我又问,你家里还有谁?她说,还有一个弟弟也跟着奶奶生活。我没有再说什么,就让她回到了座位上。
那时,我家里生活非常拮据,母亲每天辛辛苦苦在地里忙碌,换来我们姐妹几个的学费和生活费。我刚上班,每月300多元的工资,还经常拖欠。但是,我想到她那长长睫毛下滚出的两颗泪珠,和那两道湿湿的泪痕,第二天,我义无反顾地拿出70元钱,放在了我收的那一沓钞票里,一起交给了校长。
然后又把她从教室约出来,告诉她学费的事告诉奶奶不要再想了,我已经替她交上了。现在想想,那时的我是多么愚蠢,如果换一种说法,或者说是学校知道了她家里的情况帮助减免了她的学费,肯定不会给她和她的奶奶造成这么大的心理负担的。可我偏偏说话那么直白,不懂得设身处地地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
过了两三天,中午放学后,学生已经走完,热闹了半天的校园彻底安静下来。我走出办公室正准备接水做饭,突然那个小女孩和一个提着篮子的老太太来到了院子里,女孩有点羞涩地跟着奶奶。
她们走到我跟前,奶奶轻轻放下手里的篮子,双手握住了我的手,她眼含泪花,不停地说着谢谢!她看上去有六七十岁,走路已经不再那么灵便,由于长期风吹日晒皮肤黝黑黝黑的,花白的头发有些散乱。
她说:"孩子爸妈都不在家,好几年也没和家里联系了,他们姐弟俩都跟着我,我又这么大年纪了,很难挣个钱。孩子这么小,正是读书的时候,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小小年龄就退学,可我实在攒不够他俩的学费。真是难为孩子,也难为您了!
还有,去年您还织手套给她,这些我都记着呢。谢谢您!"她不停地说着,两手一直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她的手粗糙干硬,关节处显得特别粗大。但是,就是这双苍老的手,却握得我的手有点疼。
过了一会,她又弯腰提起地上的篮子,掀开篮子上面盖着的一条毛巾,露出满满一篮子鸡蛋。她说:"家里也没什么送你,自己喂的鸡下的蛋,加上这几天的,正好有一篮子了,就送来了,你千万要收下啊!"
说着,她就要把篮子要塞给我。我连忙推辞,这时,一直非常安静没有说话的小女孩也忙说:"老师,你就收下吧,我家还有鸡,还能再下。"看着她们祖孙焦急而又诚恳的眼神,我依然坚决不肯收下她们推给我的那篮鸡蛋。
我说:"您老人家年龄大了,还要去地里干活,两个孩子还小,都需要补充营养,我年纪轻轻,怎么能收您的东西呢!?"
我让她们来办公室坐坐,祖孙俩没有进去,然后提着篮子慢慢回去了。
暑假很快结束,新学期开始了,我也跟着这群四年级的学生们顺利升入五年级。
开学后不久的一个午后,女孩陪着奶奶又来找我。这次,她们带来了一篮黄中透着红色的大大的红富士苹果。奶奶说:"富士苹果熟了,你尝尝我们种的苹果甜不甜。"女孩站在奶奶的旁边歪着头看着我,甜甜地笑着。
我知道,这地方的村民家家户户都种苹果,苹果是他们最主要的经济来源,苹果对他们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物。另一方面,我也不想让她们内心一直有种想感谢而不得的遗憾。于是欣然收下。女孩看着我蹦蹦跳跳,异常开心,我也非常开心。
她们走后,我拿出一个大大圆圆苹果,洗了洗,皮都没削就吃起来,我觉得这苹果真脆,真甜,就像刚才的小女孩。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相信她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那个漂亮的大眼睛小女孩已经三十多岁为人妻人母了,祝愿她的生活幸福美满,不再有不幸。那位善良的奶奶如果还健在,祝福她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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