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荷 图:红艳 前几天,我看到一篇描写乡村的文章,字里行间,那些利益被扭曲的人性,彼此之间亲情的冷漠彰显无遗,读后我既感慨万千又心酸无语。 和作者相比而言,我是幸运的,因为我嫁在了一个有爱的大家庭,一个充满人情味的村庄。如今我在外打工,由此,也唤回了我对老家过往的回忆,唤醒了我对家人及左邻右舍的思念。 我思念村里白发的婆婆,亲如姐妹的嫂子们。还有西邻的婶子大娘们,东邻的爷爷奶奶们,及按辈分见了面一句一个"表婶子"的侄媳妇们,更甚或那些心地善良,却没有正形爱开玩笑的表兄弟们…… 尽管曾经也有过不值一提的小小不然,岁月的更迭,早已将这其间的不愉快,浸蚀殆尽。留下的只有回忆的甜蜜、感恩和激人奋发。 听老公说,我们的祖籍,在丰县城西关。大半个村子都是王姓一族,光五服以内的人口就有二三百人,爷爷的叔伯堂兄弟们也是呼啦一大群。 只是在众所周知的战乱年代,日军在城市里烧杀抢掳。为了活命,冒着天上飞机的隆隆轰炸,奶奶和爷爷携小儿小女,投奔了奶奶的娘家,也就是我们现在的家。 那个年代,呆在城里危险,乡下也好不到哪里,饥寒交迫,刨白茅根充饥,勉强活命。此种情况下,生产队仍然接纳了奶奶一家。彼时奶奶的爹娘(即我们的太姥爷太姥姥),都还健在。 奶奶一姐一弟,姐姐(我们的姨奶奶)嫁在邻村,弟弟(我们的舅姥爷)早年出走东北,据说客死他乡,后来表大爷去东北给他做了一个坟墓,这是后话。为了生存,我们王氏一族在这里繁衍生根。在村中几大家族中间,我们是外来户,也是人们口中的单门独户。 在人们的意识里,单门独户人少势力弱,比较容易受气。尤其是对待子女的婚姻上,这是一条扯后腿的附加条件。我和老公结婚前,父亲出于对女儿的未来着想,曾一度为我们的婚姻进行无奈的干预,理由就是老公家单门独户。 后来证明,父亲的担心是多余的。这里没有家族的势利欺压,"争着不足,让着有余",奶奶和她的娘家人和睦相处,村上的别姓家族把我们当亲戚对待,说外甥住姥娘家,没有远近,让人心里暧烘烘的。 刚才说了,奶奶除了唯一的亲弟弟死在他乡。却连个堂兄弟也没有,五服里有三个大家庭,他们人丁兴旺,薪火相传。按族规,太姥爷太姥姥便由一位我们管他叫大舅姥爷的继承。 大舅姥爷以一个儿子的身份,应承太姥爷他们的生活,用老家的话来说,就是把两位老人风风光光地送到南北坑里,当初谁家也不富裕,所谓的风光也只不过尽其所能,在那个年代,已是难能可贵的了。却没有占用太姥爷的宅基地,而是让给奶奶为儿子盖房娶亲,说穿了,就是白摔了两个盆。 过了几年,大舅姥爷去世,他的几个儿子承袭他的衣钵,以亲侄子身份对待奶奶。尤其他大儿子,我们叫他表大爷特别孝敬奶奶。还有其他的表亲们,对奶奶无不敬爱有加,″老王姑娘","老王姑奶奶"地称呼着。 喜事则用礼按家族的礼节对待,听奶奶说,大爷结婚时,她的那几家娘家人添箱时都是很贵重的。 每到冬天,婆婆和大娘都说天冷就让老人在床上躺着,为她端吃送喝。记得每天晚上喝过汤,都能见到表大爷坐在奶奶床前说话,唠嗑些家长里短。 表大爷会编杈子,常去赶集卖货,回来给奶奶捎的最多的是煎包,有时也买点馓子什么的。大爷见了总是要嚷嚷几句表大爷:你家孩子多,事也不少,俺们也常赶集给娘买吃的,你就不要再费心了。表大爷说他是买给自己姑娘吃的,还能疼几年? 2000年冬季的一天,奶奶去世,享年九十岁。下葬那日,奶奶的娘家人,在灵前呼啦啦跪下一大群。殡后,表大爷对我们的大爷说:"老王姑娘不在了,咱们还和以前一样亲,这亲戚啥时候也不能断不了。"是啊,直到今天,彼此还是礼尚往来,关系特别融洽。 按老家的风俗,大年初一早上,晚辈要去给村上老一辈拜年。常常是一个大家族中,男人们一大群,女人们一大群,欢欢喜喜挨着去磕。从我结婚那年直到现在,我和嫂子们都加入到那些表婶表嫂们的行列中,宛如一个和谐的同族。 在村里,即使是别姓,我们也是按辈分称呼,用他们的话说,这个庄上都是你们的亲戚,没谁会欺负你们。嫂子常说,咱村上谁家有喜事,别人吃不来大席,咱都能吃来。不收谁的礼,也收咱的。 那时还都各自保留着打场晒粮的场地,我们分到的场地,是以前生产队的混泥土水泥地,可是最佳晒粮的地方。每年,农忙,只要是晴天,总有人向我们征求能不能腾给他一天晒东西。我们情愿自己不晒,只要有人问,从不驳人面子。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们的麦囤的麦子有飞蛾,知道必须要晒晒了。 那天的天气也不是太好,一忽儿阴一忽儿晴,但看天气预报没有雨。就放心把麦子倒腾到水泥场上摊匀。而晴天也是我给人加工面条的日子(我有一台面条机子),那时节老公在橡胶厂上班。 就在我和面开机挤压面片时,一场即将到来的雷雨惊得我不知所措,家人都去庄稼地了,怎么办呢?当我急急慌慌赶往场地时,一幕终生难忘的场面,感动的我连道谢的话,都不知说哪句好了,在那里,村里的几个老少爷们在帮我堆麦子,我感动的当初就流下泪来。 那几年,血气方刚的老公领着我养过红头羊,喂过母猪,大棚养鸭子。种过大蒜洋葱,大面积种植棉花,包地种牛蒡,栽过几亩西瓜。其间经历了不少风雨,得到村中老少爷们的许多帮助。 有一年,我们卖鸭子遭遇特大暴雨,路被冲断,致使到期的鸭子滞留棚内,是村中大老执,带领全村老少爷们(不,是亲人),帮我家度过难关!写到这里,我再次眼眶含泪,此情终生难忘。 邻里之间多少美好,我怎能忘记?怎能忘记那些干净的心灵,那些充满爱心的温暖画面?由于篇幅有限,只能就此打住。 公公兄弟二人,我老公叔兄弟四人。公公早年在军队服役,后参加工作,因病撒手人寰,大爷为我们一家操心费神。 我融入这个大家庭,将近三十年了。那时,机械化还没我有完全被利用,我们那里地多,每一个小家都有十几亩地。农忙时,大爷安排留下婆婆和大娘在家做饭照看孩子,带领我们收种。 尤其是割麦季节,又收又种,时间紧。在大爷的安排下,拉麦的,轧场的,翻麦秸的,众兄嫂齐心协力,有时我们一天能赶上轧四场麦子。俨然一个小小生产队! 收种再累再忙,我们都不怕,就怕割麦后无雨,浇水是个让人头疼的活,调整机子,撸管子,一天下来浇不了几亩地,尤其是距离井源(我们那里够不到河水)远的田块,田地里要有人看水,路上怕管子破了还要有人巡逻,又要不时查看柴油机里油呀水呀,别熬干了。 我们那里是沙地,保墒不好,浇过地要及时耕种。而这些,都被大爷安排得井然有序,村上人都说,亏的你们一大家子团结,到哪块地给打狼的样,浇水的浇水,种的种,恁家是老先进!人心齐,泰山移;兄弟合心,其力断金。 "有饭就吃,有活就干!"这是奶奶在世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也是我们小辈们常挂在嘴边互相打趣地玩笑:咱吃喝算一份,干活是跑在前头的那一个! 哈哈,那时多有趣,拉粪撒化肥,扶犁耕耙,摇耧种地,一大家子欢笑着回到家,手也顾不上洗,奔向大娘和婆婆早已摆好的一大桌子饭菜,掂上一个大发馍,急急地咬一口:饿死我啦!哈哈…… 大爷也已去世十多年了。老公他们有什么事总要找大哥商量,都戏称他老大。同理,大嫂也被我们妯娌几个推上一把手的交椅,遇事都要找大嫂拿主意。几多春秋,我已年过半百。上次回去,见大嫂的头发也被岁月染白了大半。 前段时间,嫂子来电话问我们打新冠疫苗了不,说接村干部通知,在外务工的人员,如果外面不能打,可以回家来打。虽然只是随意的一个提醒,却给离家在外的我们春风般的温暖。 又听说,我们的村庄三年后有被拆迁的可能,真希望这是个不可靠的消息。多希望往后余生,再回到那炊烟袅袅,鸡犬相闻,邻里和睦的小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