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刺激了！孩子竟然问了我这些问题

　　有个看书很多、想得很多、话也很多的娃是种怎样的体验？
　　恭喜你，你的人生要升华了！
　　大麦八岁的时候就问过我一个问题：
　　＂上帝是以一种‘人’的形式存在，还是以一种神秘力量的形式存在？＂
　　太突然了，我一时语塞，风中凌乱。
　　八岁小孩的问题难道不应该是＂妈妈今晚我们吃什么吗＂？！
　　我只是养个娃而已，不要搞我啊！
　　狼狈的老母亲只能挣扎着维护自己的体面，弱弱地把问题抛了回去：
　　＂那个，你觉得呢？＂
　　没想到她还真有点想法：
　　＂我觉得上帝不是一个具体的‘人’。
　　因为中国人的神是中国人的样子，白人的神是白人的样子，大家都认为神是自己的样子，又都坚持自己的神才是世界上唯一的神，不是很好笑吗？
　　所以，如果上帝真的存在，那一定是一种神秘的力量，而没有具体的样子。＂
　　她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而且还肃然起敬了！
　　同时瑟瑟发抖，感到压力山大。
　　如果你有个看书很多、想的很多、话也很多的娃，那你只能看书更多、想得更多、话也更多，才能和她一起愉快地玩耍。
　　别忘了，她还会长大。
　　问的问题只会越来越刺激， 越来越可怕 。
　　如果无法招架，我们老母亲不要面子的啊？
　　＂你生我们，到底是为了追求什么？＂
　　如今大麦就快十一岁了，博闻强记，思路清奇。
　　小米也过了九岁生日，虽然没她姐那么多事儿，但跟着起哄从来都是一把好手。
　　最近她俩禁足在家，以极大的热情看完了一套生理卫生课的教学视频，总算弄清楚了生命是怎么来的，很是兴奋。
　　一天正吃着晚饭，大麦猝不及防问了我一个问题：
　　＂说！你生我们，到底是为了追求什么？＂
　　我一口米饭差点喷出来，急急忙忙往下咽，又差点噎着。
　　真是对灵魂的奇袭和拷打啊！
　　我喝了口水，稳定了一下情绪，如实回答：
　　＂可能就是追求一种不一样的生活吧。
　　没孩子的生活我已经体验过了，就想看看有孩子的生活是啥样的，好奇呗！
　　再说，我觉得小宝宝还挺好玩的。＂
　　大麦皱了皱眉头，显然不太满意：
　　＂挺好玩的？ 你是把我们当玩具吗？ ＂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米立马加入进来：
　　＂就是！ 我们才不是玩具！ ＂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傻子才把你们当玩具呢，你们可比玩具麻烦多了！
　　我要是买个玩具，回来发现质量不好立马就能退了，哪天要是不喜欢了，说扔就能扔了。
　　你们呢？又不能退，又不能扔。
　　我还得花好多好多钱，好多好多时间，好多好多耐心来养你们，陪你们，教你们…＂
　　小米忙不迭插嘴：
　　＂对对对，我们还不听话， 废得 要命 ！＂
　　大麦面无表情地继续提问：
　　＂既然这么麻烦，为什么还要生我们呢？＂
　　我决定严肃一点回答：
　　＂这个问题非常好。
　　如果一个人仅仅因为好奇或者好玩就去做一件事，那么很可能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乱七八糟。
　　我们没体验过的事情太多了，比如赌博，比如吸毒，据说那些都挺好玩的，我们是不是都要去试试呢？
　　我们在做一件事之前，首先应该考虑的是这件事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麻烦，也就是后果。
　　如果这些麻烦是我们可以克服的，后果是我们可以承担的，那就可以去做。
　　所以在决定生你们之前，我先得了解这件事真实的后果是什么，不能凭空想象，也不能道听途说。
　　于是那时候，我看了整个生产过程的纪录片，考察了身边朋友带孩子的经验，了解了所有最痛苦和最困难的细节。
　　了解得越多，将来后悔的可能性就越小。
　　最后，当我确定自己想要孩子的心情战胜了所有害怕麻烦的心情时，就毫不犹豫地去做了。
　　如果人生中有了你们会变得怎样呢？我实在太期待了！
　　所有的麻烦都挡不住这种期待，就是这么简单。＂
　　我以为大麦会有点感动，然而并没有。
　　她乘胜追击，无情地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如果只是想体验有孩子的生活，有我不就够了？
　　为什么还要再生一个？ ＂
　　小米一听，顿时精神抖擞：
　　＂对啊对啊， 为什么要生我？ ＂
　　我承认这个问题有一丢丢尴尬，但还是诚实地回答了：
　　＂起初我是想，我已经有女儿了嘛，想看看有个儿子会怎样，其实也是好奇啦。＂
　　不出所料，话音刚落，小米脸已经拉得两米长：
　　＂所以你就失望了对吗？哼！＂
　　我亲亲她那两米长的小脸，接着说：
　　＂其实当我发现自己有那个想法的时候，立刻就感觉不对了。
　　我问自己，如果再生一个女孩，我会失望吗？
　　如果我失望了，是不是对这个宝宝太不公平了？
　　她根本没法选择对不对？
　　所以我和爸爸认真聊过这个话题，最后一致认为，我们想再要一个孩子的心情远远大于想要一个男孩的心情。
　　也就是说，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不会失望。
　　我们很确定会和爱姐姐一样爱你，所以欢迎你小可爱，你就是我们想要的！＂
　　小米满意地点点头，大麦继续穷追不舍：
　　＂那你怎么不接着生了？＂
　　我 擦了把汗，老老实实地回答：
　　＂因为我的财力，我的时间，我的精力，我的爱心和耐心，都只够给两个孩子。
　　我可以确保你们在最好的条件下长大，再多一个恐怕就做不到了。
　　生孩子不仅要对自己负责，不能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乱七八糟，也要对孩子负责，不能让他在乱七八糟的环境下长大，对不对？
　　其实我现在也挺紧张，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你们喜欢现在的生活吗？来到我们这个家，有这样的爸爸妈妈，感觉还好吗？＂
　　小米点头如捣蒜，大麦若有所思，感叹道：
　　我们生活挺幸福的，我每天都很开心。
　　所以有时候就想不明白——
　　＂为什么有人会自杀？＂
　　我心里咯噔一下。
　　虽然这个话题已经写过多次，但和孩子聊起来还是第一次。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说道：
　　＂绝大多数人自杀都是因为感到绝望，遇到了难以克服的困难。
　　还有一些人自杀是因为感到无聊，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人的一生啊，就像是在打游戏，不停地通关，不停地升级。
　　有的人在某一关卡住了，怎么都过不去，于是就想放弃了；
　　而有的人打着打着觉得没意思了，也会想要放弃。
　　所以他们就选择game over了。
　　可是你们想想，人生和游戏真的一样吗？它们有什么不同？＂
　　大麦痛心疾首地说：
　　＂游戏结束了还可以重来，人生一旦结束了就 没法重来 了。＂
　　我给了她一个赞，继续说：
　　＂没错，人活着，一切都还有机会，人死了，就失去了所有的机会。
　　你们都听过楚汉争霸的故事对不对？
　　当刘邦的十万大军被项羽的四十万大军重重围困的时候，没有自杀；
　　当他被项羽请去鸿门宴，百般恐吓羞辱的时候，没有自杀；
　　当他被打发到巴蜀山中，灰头土脸的时候，也没有自杀；
　　只要有一口气，他都要东山再起，绝地反击。
　　最后我们都知道了，他一举击败项羽，开创了大汉王朝，名留青史。
　　而骄傲的项羽呢？
　　打过那么多胜仗，一直占据上风，结果受不了乌江一败，含恨自刎。
　　当时有亲信要用小船载他逃命，他觉得‘无颜见江东父老’ 就拒绝了。
　　所以他的game提前over了，是不是很可惜呢？＂
　　小米摇摇头说：
　　＂太傻了，要是刘邦才不会自刎，肯定坐船逃走了，后面的事还不好说呢！＂
　　我捏捏她的脸，笑着说：
　　＂你们以后不会去打仗当皇帝，但是一定也会遇到非常令人痛苦的失败，比如考砸了，失业了，失恋了，任何一件事都可能让人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可是这个时候如果你选择了game over，就成了项羽，人生以失败告终，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所以要做刘邦，留着一口气，争取最后的胜利。＂
　　这个答案显然还不能令大麦满意，她提出了质疑：
　　＂如果没有刘邦那样有计谋、有实力，那不是 最后还是要失败 吗？
　　是不是还 不如自杀算了 ？＂
　　《鸿门宴》中项羽形象
　　《楚汉传奇》中刘邦形象
　　这个问题正中下怀，我忍不住又给了她一个赞：
　　＂问得太好了！
　　所以我们还必须弄清楚一个问题，是不是只有成功的人生才是值得过的人生？
　　我觉得不是。
　　妈妈带你们来到这个世界，是觉得这个世界很精彩，很值得体验。
　　生命就像是一张入场券，有了这张入场券，你们就能尽情看，尽情听，尽情感受。
　　如果撕了这张入场券，就失去了再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错过了很多美好的东西。
　　人生可以成功当然很好，如果不能也没有关系，做个纯粹的体验者也不错。
　　妈妈最喜欢的诗人王维二十岁就高中进士，出道即巅峰，之后卷入安史之乱，政治生涯几乎终结。
　　要知道，古代读书人只有一条路就是考试当官，如果不能当官，人生也就没有指望了。
　　但是你们知道吗？
　　王维在他最落魄的人生当中，写下了最好的诗。
　　他那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唤醒了无数对生活失去信心的人。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当我们走到水流的尽头，看到已经没有前路的时候，再一抬头，就看到了天上的云。
　　你们都知道云是什么变的，是水。
　　水，云，冰，霜，雪，雾…是同一种东西的不同形态。
　　水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还可以变成云，变成雪，变成雾…
　　我们的生命也一样可以拥有许许多多不同的形态。
　　王维不能做官了，但还能当诗人，当画家，当音乐家，每一样都比当官更精彩。
　　他活得比任何人都更尽兴。＂
　　宋 郭忠恕 临王维名画《辋川图》（局部）
　　现藏美国西雅图美术馆
　　小米听到这里突然来了劲：
　　＂我们也会画画，也会弹琴，也会好多好多东西呢！
　　我们也能变变变！ ＂
　　我不由笑出声来：
　　＂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人如果只追求成功，就像只加载了一种游戏，成天玩容易无聊，过不了关容易崩溃。
　　可当一个人有很多爱好的时候，就像同时加载了很多游戏，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个不行还能玩那个，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服小米还是很容易的，没想到大麦并没有这么好打发。
　　接下来她问了一个更要命的问题：
　　如果成功不是必须的，人生只是为了体验，那就只找开心的体验好啦！
　　可是——
　　＂人为什么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我感觉汗已经滴了下来。
　　看样子文学已经招架不住，老母亲必须祭出哲学了。
　　为了活跃气氛，降低沟通的门槛，我故意问道：
　　＂不喜欢的事？你们指什么事？＂
　　小米愤愤地说：
　　＂作业！我不喜欢 写作业 ！＂
　　大麦补充道：
　　＂还有练琴！我们也不喜欢 练琴 ！＂
　　我忍俊不禁，果然，小孩的世界里爱恨都是这么简单明了。
　　但这个简单的问题，我还是想说得深刻一些，这样对她们今后的人生才更有参考价值。
　　想了一会儿，我决定先从浅显的道理入手：
　　＂你们知道吗？古希腊有个很牛的哲学家叫做赫拉克利特。
　　他提出了一个了不起的概念叫做‘相反者相成’。
　　什么意思呢？就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对立的一面。
　　比如有冷就有热，有大就有小，有左就有右，有上就有下…
　　而这些对立面既矛盾，又统一，还能相互转化。
　　简单来说，如果没有热，我们知道什么是冷吗？如果没有大，什么又是小呢？如果没有左，右还存在吗？
　　同样的，我们喜欢的事的反面总是存在着不喜欢的事。
　　如果没有这些不喜欢的事，我们喜欢的事也就没有意义了。＂
　　我瞥见小米一脸懵逼，于是继续解释：
　　＂如果没有饿过，我们吃东西还会那么满足吗？
　　如果没有劳累过，我们还那么渴望休息吗？
　　如果没有生过病，我们还会觉得健康很宝贵吗？
　　同样的，如果不用写作业也能永远考满分，不用练琴也能闭着眼睛弹出好听的曲子，那么考满分的时候，弹出好曲子的时候，你们还会那么开心吗？
　　如果没有那些我们不喜欢的事，我们的人生还有真正的乐趣吗？＂
　　两人似懂非懂，陷入沉思。
　　于是我举了个例子：
　　＂前不久发生了一起超级富二代吸毒猝死的事件，事实上这样的事件经常发生。
　　在我们的想象中，这些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有着花不完的钱，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行了，对吗？
　　可是，就因为这样，他们的人生太无聊了，无聊到要靠毒品来刺激。
　　想想看，没有了不喜欢的事是不是也很可怕呢？＂
　　大麦点头表示同意，但仍不罢休地追问道：
　　＂可是不喜欢的事太多怎么办？也很痛苦啊！＂
　　我暗暗赞许她的思考能力，决定把这个话题深入下去：
　　＂我们人生中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分为四类：
　　应该做的和不应该做的，喜欢做的和不喜欢做的。
　　不应该做的事是我们最容易弄清楚的。
　　其中有些是法律规定的，比如不能偷东西，不能杀人，否则会受到法律的惩罚。
　　有些法律没有规定，是我们给自己规定的，比如不能欺骗别人，不能投机取巧，否则良心就会不安。
　　不应该做的事决定了我们做人的底线，让我们避免成为坏人。
　　而我们最难弄清楚的，是哪些事我们‘应该去做’。
　　其中有一些法律也已经规定好了，那很好办，比如交税。
　　可是还有很多很多事，我们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应该去做’。
　　比如看到别人有困难，我们应该帮忙吗？这关系到我们能不能成为一个高尚的人。
　　比如说学习这么苦，我们应该好好学习吗？这关系到我们能不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比如说钢琴这么难，我们应该好好练习吗？这关系到我们能不能成为一个趣味高雅的人。
　　如果我们下决心做这样的人，那么就‘应该去做’，否则就无所谓，爱咋咋地。
　　所以应该做的事决定了我们做人的高度，决定我们最后到底会成为怎样的人。
　　妈妈还想偷偷告诉你们，‘应该’两个字还暗藏着另一层意思就是‘能够’。
　　我们不会觉得自己应该在天上飞，那是因为我们做不到。
　　所以凡是我们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去做’的事，其实都是我们能够做到的。
　　这么一想，是不是有点开心呢？＂
　　小米显然已经开心起来，得意地说：
　　＂我应该好好学习，当然是因为我能够好好学习啦！＂
　　我表示同意：
　　＂没错，你能够好好学习，只是还没有那么喜欢而已。
　　其实在‘不应该去做’和‘应该去做’的事情中间，还有很多事根本无所谓应不应该，它们只在于你喜不喜欢。
　　比如这里有一块糖，你喜欢吃就吃，不喜欢吃就不吃，和应不应该完全没有关系，对不对？
　　生活中绝大多数事情都是这种，可以爱做不做。
　　可是问题又来了，我们真的能分清楚‘喜欢的事’和‘不喜欢的事’吗？
　　恐怕也没这么简单。
　　比如你一首曲子弹不好的时候气得想哭，肯定是不喜欢的，可当你把它弹得非常好的时候，又那么开心自豪，肯定又是喜欢的。
　　那么你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弹琴呢？＂
　　大麦表示恍然大悟：
　　＂原来我们不是讨厌弹琴，我们 只是讨厌困难 啊！＂
　　我双手点赞：
　　＂你太聪明了！
　　绝大多数时候，我们不喜欢的都只是困难、枯燥、辛苦，而不是事情本身。
　　所以只要不怕困难、枯燥、辛苦，很多‘不喜欢的事’都可以变成‘喜欢的事’，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喜欢成功，喜欢那个很棒的自己啊！
　　好了，既然这样，喜欢不喜欢还有那么重要吗？
　　我们能不能试着先认真想想自己要成为怎样的人，确定好哪些事‘应该去做’，然后再去想办法把‘应该去做’的事变成‘喜欢的事’呢？＂
　　大麦点点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好吧，我知道自己应该学好数学，也能够学好数学，可就是 怎么都不喜欢，那怎么办呢？ ＂
　　我抱了抱她，告诉她：
　　＂很高兴你认为自己应该学好数学，其实这就够了。
　　只要愿意付出努力，你就不会因为数学不好而错过太多东西。
　　数学和你喜欢的德语、中文、英语一样，里面也有一个非常精彩的世界。
　　有的孩子已经看到了那个世界，所以他们喜欢数学。
　　你只是还没有推开那扇门而已。
　　也许有一天，你也会推开门走进去，从此爱上数学。
　　当然也有可能那扇门一直都推不开，那也没有关系。
　　至少你努力过，没有放弃，所以你不会后悔，没有遗憾。
　　比起一生中到底能获得什么，其实最重要的是没有遗憾。＂
　　最后我转向小米，说了最后一段话：
　　＂你们现在还小，爸爸妈妈和老师经常会告诉你们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这是我们教育的责任。
　　但妈妈更希望你们自己去思考，去定义你们的应该和不应该。
　　只有你们定义的，才是你们人生的真正意义。
　　在这个过程中，最终你们会找到自己的热爱。＂
　　其实在说完这些后，我又重新想到了第一个问题：
　　我生孩子，到底是为了追求什么？
　　原先没有想到的，突然又有了新的答案。
　　原来，每个孩子都是上帝赐予我们的苏格拉底，他们用最朴素的问题唤醒我们沉睡的灵魂。
　　让我们又回到生命之初，想起自己为什么要出发，想起自己要过怎样的人生。
　　感谢孩子。
　　话题 TOPIC
　　生孩子，到底是为了追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