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旧闻黄六子

　　孙青松
　　别看黄六子长得象个大虾米，不下田劳动，又好吃懒坐，但爱看闲书，钻研了一阵子阴阳八卦后，就自称＂黄半仙＂，在家里支个摊儿，给人家算起卦来。起初来找的人少，他只收个烟酒钱，后来有些做生意的和当官的也纷纷进门，那卦钱自然就抬高了。从此，＂黄半仙＂家日子红火起来。
　　却说这天早晨，＂黄半仙＂正从厕所里提着裤子出来，门口突然停了辆高级轿车，车里走出一个穿西服戴墨镜的中年男子。他断定这是个大人物，就叫老婆先出来迎接，自己悄悄去看车号，接着躲到里屋给在县交警队工作的小舅子打电话。小舅子惊讶了：＂此人就是江县长。＂小舅子简单介绍了县长的个人情况，说：＂江县长有一年去美国回来坐飞机误了点，结果那架飞机中途翻到海里去，他笃信是神保佑了他，从此也就信起神来了＂。 ＂黄半仙＂这才松了口气，乐滋滋地去接待客人了。
　　只见他正襟危坐，眯缝着一双小眼睛，又是掐指算字，又是看相摇卦，根据小舅子提供的情况，把个县长大人说的心服口服。＂黄半仙＂让客人抽了个卦签，一看上写＂官运亨通＂四字，是＂上上卦＂，客人高兴了，＂黄半仙＂却摇晃着脑袋说：＂福兮祸所伏。贵人不妨月后再来请一卦。＂客人答应了，临走扔下1000元。
　　刚送走客人，乡派出所李公安闯进门来，说是乡里要建工业园，翟乡长集资急红了眼，点名让＂黄半仙＂捐5000元，少一分就叫派出所砸他的卦摊。他一听吓了身冷汗，心里骂道：＂该死的翟乡长，这不明明宰人吗？＂可眼下正是进钱的时候，卦摊不能散伙呀，也就忍气吞声交出5000元。翟乡长吃喝嫖赌，养狗玩鹰，打骂群众，老百姓多次上告都不了了之，只因他有个在省里当大官的表叔撑腰，每年还能从省财政给县、乡要几百万元钱，所以才没人敢动他。去年表叔退休了，他行为也有些收敛，但告状信还是不少，有个被翟乡长勒索过的外地生意人公开悬赏，谁要摘掉翟乡长的乌纱帽，他拿出五万元奖励。
　　＂黄半仙＂被翟乡长宰了一刀，自然怀恨在心，就想着办法报复，他苦苦琢磨了三天三夜，终于想出了计策，等到＂万事皆备，只欠东风＂时，他找到那位生意人，两人立了字据，只要两个月后翟乡长倒台，五万元就归＂黄半仙＂。可还没等两个月，翟乡长就被县纪委＂双轨＂了。生意人兑了现，＂黄半仙＂不仅发了财，名气也越来越大了。这事怎样操作的，只有他心里明白。那位生意人纳闷，就请了一次酒，把＂黄半仙＂灌醉，让他说出真情。
　　原来，＂黄半仙＂装在摇筒里的卦签每次都是一样的内容，看人编词写字，不伦不类，但只要骗得人赚得钱就行。一个月后，江县长又戴着墨镜来了。这次他抽得卦签是＂消灾免祸＂。县长不解，＂黄半仙＂说：＂你我素不相识，但我断你至少官至四品。命相官运亨通，但仕途险恶，时时有小人暗算，要慎行慎独。＂
　　县长又问：＂眼下如何消灾免祸？＂＂黄半仙＂口中念念有词：＂灾者，翟姓人也；祸者，霍姓人也。贵人被姓翟姓霍的两个部下挡住了官路，若不及时消‘翟’免‘霍’，可谓后患无穷。＂江县长点点头，又扔下1000元走了。
　　其实，＂黄半仙＂早打听过，县里中层干部中就翟乡长一人，过去群众告状江县长保他是看他表叔面子，如今他表叔下台了，翟对自己又是个＂灾＂，自然先拿他开刀了。至于那个姓霍的人，是＂黄半仙＂只为凑字连上的，江查了一顿，只找到一个叫霍英的中学副校长，还是个省级女劳模。既然挡了他升官的路，江就叫教委主任找霍英谈话，说是县里规定，学校中凡是当劳模的副职，一律免除职务，以便安心教书。这样，姓霍的也跟着稀里糊涂地丢了官。
　　翟乡长倒台，老百姓拍手称快，但纸里包不住火，那原由也悄悄传开了。不少跑官要官的歪打正着，都来走＂黄半仙＂的路子，他就乘机捞上一把。
　　这天，县畜牧站的配种员姚富墒来找他，说老站长就要退休了，他已送了礼打通了关节，要他算算自己能不能当上站长。＂黄半仙＂不做声，嘴里却断断续续地念叨着他的名字：＂姚富墒，姚富墒．．．．．＂一会儿，他忽然问：＂你想当乡长吗？＂姚富墒裂着嘴：＂当然想。可我一个配种员，能当个站长就知足了，乍能当乡长呀？＂＂黄半仙＂很认真地说：＂你不信？我就能叫你当上。不过．．．．．．＂姚富墒心领神会，拍着胸脯说：＂不就是钱吗？只要能当上乡长，要多少，说个数？＂＂黄半仙＂伸出一个指头，又在空中画了四个圆圈儿，10000万元的协议就达成了。
　　这次，他叫江县长抽得签是＂扶摇直上＂，这和姚富墒姓名中的三个字是谐音，意思是只有把姓姚的人扶上官位，自己的官才能越做越大。再加上＂黄半仙＂点拨，江县长终于在县畜牧局干部名单上找到叫姚富墒的人，就以重用科技人才为由，破格提拔姚富墒顶替翟某当上乡长。
　　姚富墒正春风得意，无耐他嘴不严，走漏了风声，县直机关舆论哗然。有人还写了段顺口溜贴在县委门口:
　　＂跑官要官，在仙之中。歪打正着，一步高升。＂
　　江县长知道后大发雷霆，＂黄半仙＂也就遭了厄运。一天，县公安局开来一辆警车，把＂黄半仙＂押到拘留所。不久，县法院以＂传播邪说，坑骗群众，诬陷政府，扰乱治安＂罪名判拘役六个月。
　　半年后，黄六子刚出来，江县长也被纪委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