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要把生命置之度外援越抗美纪实之一

　　文/唐禹民
　　20世纪60年代中期，美国对越南北方发动了一场旷日持久，残暴野蛮的空袭战争。自1965年4月之后3年零9个月战争中，美国出动千余架飞机在越南北方投下了800万吨炸弹，给越南人民造成了极大的灾难和损失。中国军队应越南政府的要求出兵参战。当年，我是某高炮团的文化干事。照相是我的主要任务。一天，下午3时许，＂呜，呜！＂急促的警报声划破了寂静多时的越北大地，整个北线防区同时进入＂一等＂。早已按捺不住的炮手们，听到警报响，即刻精神抖擞，跳上炮位，各司职守，金光闪闪的大炮弹架到了弹架上。刹那间，8批16架F１０５雷公式战斗轰炸机像一群大黑斑蚊从东南方向直奔我防区扑来，规模大，批次多，来势凶猛，摆出了一副不可一世的阵势。面对敌人的嚣张气焰，指战员们临危不惧，并且已充分做好了打大仗打恶仗的思想准备。在这次大规模的轰炸中，美机一改往日的进攻战术。原来敌机进入我防区一般从东或东南方向，我的拍摄点选择了四号炮位的掩体外面，因四号炮的位置在整个阵地的西北方，此处既可俯瞰整个战区，又可把2连阵地尽收眼底，因此我认为此地是一个较理想的拍摄点。战斗打响后，敌机果然从东南方向临空，因而整个防区的火力全部集中过去。哪想到敌机从东南方的进攻竟变为佯攻，其主力则迂回到西北方向，向我阵地展开轮番轰炸。由于敌机不断变换进攻方向和高度，使雷达很难求得准确诸元。
　　因此，只见空中炮弹爆炸，不见敌机开花。这时，一批又一批的Ｆ-１０５轰炸机从西北方向临空，防区的火力立即转向西北。2连8门大炮的炮口＂呼！＂地一声，也随之转向西北，直指我的头顶方向，我已意识到一种不祥的征兆,一场残酷的战斗横亘在眼前，我的心蓦然一抖，莫名的恐惧骤然涌上心头，我哪里知道，巨大的危险在悄悄向我逼近。刹那间，条条火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敌机群。我眼前白光一闪，顿感一股强大的热浪冲击过来，一种震耳欲聋的呼啸声灌满了双耳，四周立刻变成一片火海，我只觉得浑身上下在燃烧，气浪和沙石铺天盖地的压下来，让人透不过气，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下意识地紧紧抱住照相机，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趴到地上的。一共打了4个齐放，每一个齐放，强大的气浪和火焰都冲击着我，炮火搅动着我的五脏六腑。当时只觉得我这一百多斤就交代在这儿了。当停放过后，一股如释重负地轻松向四肢流去。我抬起头，晃晃脑袋，抖去沙土，只觉得两耳像灌满了水银，沉沉地什么也听不见了，剧烈的耳痛使我难忍，用手一摸觉得粘乎乎的，原来是左耳流血了。当我从沙土中爬起来时，已变成了一个土人，活像一个刚刚出土的秦兵马俑。掸去照相机上的沙土，检查一下，只是固定背带的四只螺丝全部松动了，几乎脱落。
　　可想而知，一瞬间四只牢固的螺丝被震得松动，是何样大的威力。值得庆幸的是身体其他部位没有负伤，经医生检查发现左耳鼓膜破裂，疼痛、耳鸣了很长时间，留下了耳背的毛病。过后，战士们告诉我说，火炮发射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炮口下,强大的冲击波会摧毁一切，您能活下来，真是万幸啦。想象当时的心理状态，真可谓绝地逢生。从此，这场遭遇便嵌进了我的记忆之中。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如雷贯耳＂的滋味。50多年过去了，始终无法从我的记忆中抹去。在下午的战斗中，我跃出掩体，趴在一个高坡上，这个位置是我拍摄的最佳选择，在这里一眼望去便能纵观整个克夫战场。但是，这里无法隐蔽，全身暴露无疑，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当我站在掩体外全神贯注地拍摄阵地对空开火时，只听＂嗖……＂的一声刺耳的怪叫声，从小到大，撕裂着天空，一道白色闪光擦着我的头皮掠过，还没等到我反应过来时，山下水田里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向空中窜起一个高高的烟柱。原来是一架Ｆ-１０５被我火力击中后，在坠落的过程中盲目地向地面施放的＂百舌鸟＂导弹。据悉，美机携带的＂百舌鸟＂导弹是利用炮瞄雷达发射出去的电磁波束做制导的，专门用于攻击炮瞄雷达的一种杀伤性武器。如果这枚导弹飞行的角度稍低一点点，将会落到阵地上，后果将不堪设想。我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我心里明白，战地摄影必须身先士卒，要把生命置之度外。配图说明：01：作者出国时在友谊关留影。02：高炮阵地进入一等。03：尚未爆炸的＂百舌鸟＂导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