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9月5日,一场世界首例的面部修复手术在陕西第四军医大学口腔医院当中悄然启动。 而躺在手术台上沉沉睡去的姑娘,也准备经历真正的"改头换面",走向她趋于普通人的新人生。 在此之前,不少人在第一眼看到这个姑娘的容貌时,总会被她"吓一跳": 由于先天患有"双侧颧骨上颌骨缺失病",因此,从出生起,王娜不仅鼻子向内塌陷,还没有人中和上嘴唇,整个五官挤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坑"。 而王娜也因此得到了一个外号:"坑面女"。 实际上,因为面部畸形,在出生后不久,王娜就被亲生父母残忍地遗弃在了路旁。不过,幸运的是,王娜最终遇见了疼她的养父母。 而这对普普通通的陕西农民夫妻为了能够更好地抚养她,甚至将自己亲生的儿子送了出去,这也一度让儿子和父母的关系几近跌至冰点。 好在,随着时光的流逝,所有的故事最终获得了圆满的结局: 在做完了面部整形修复手术后,拥有了正常模样的王娜为了报恩,选择嫁给聋哑却始终疼爱她的大哥; 而二哥也选择理解并原谅父母,一家人在经历了风霜雪雨后,终于重新走到了一起…… 一,弃婴 1988年7月,是一个让家住陕西渭南合阳县的王友仁夫妇毕生难忘的日子。 就在这个夏夜里,从田里回家的王友仁在路边捡到了一个被人遗弃的女婴。 夜色昏暗,在将孩子抱回家以前,王友仁并没有发现这个弃婴身上的异样。 直到将孩子抱到灯光底下,王友仁和妻儿凑近一看,一家人才发现了这个孩子脸上不同寻常的地方: 女婴的脸上像是被人朝正中央打了一拳,小小的五官都向内塌陷聚集在了一处,连哭声都像孱弱的小猫一样,显得十分可怜。 或许因为自己家里也有小孩,王友仁的妻子李景云对这个小孩格外心疼。 她赶忙煮了点米糊,兑着水给孩子喝了下去。 小孩像是饿极了,很快吃完了迷糊,在李景云的怀中沉沉睡去。 可是,抱着孩子的李景云却犯了难: 家里现在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大儿子王军尽管已经12岁了,却是一个没有足够自理能力的聋哑人,连沟通都需要帮忙; 小儿子王彬虽然健康懂事,但刚满7岁,今年才上小学,学费对于这个家庭来说,还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所以,在弃婴睡着后,夫妻俩短暂地合计了一会儿,决定等到天明以后就把孩子送走。 至于她日后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然而,看着孩子安静熟睡的模样,夫妻俩又犹豫了。 这个孩子已经被抛弃过一次了,脸上还这么"奇怪",一旦再被抛弃,或许很难再找到愿意收养她的家庭 ——光是想到这一点,夫妻俩就坐立不安,辗转反侧,就这样度过了一个无眠之夜。 晨光熹微的时候,或许是感知到了什么,这个女婴竟然提前醒了,乌黑的小眼珠无辜地转悠着。 在看到夫妻俩的一刻,女婴突然甜甜地笑了起来。 尽管五官扭曲,然而,在看到她笑容的那一刻,夫妻俩的心都化了,一夜的犹豫换成了坚定。 王友仁主动抱起宝宝,说道:"娃儿这么小就被抛弃了,咱得好好爱她,就当老来得子吧!" 李景云一边逗弄着孩子,一边点了点头。 就这样,这个小弃婴被夫妻俩留了下来,并且取名为王娜。 希望用"娜"字来填补这个可怜的女婴的缺陷,愿她未来能够有机会重新变得秀气优美起来。 二,送子 很快,第一个问题就横亘在他们面前:王娜的吃饭问题。 由于面部畸形,王娜的上牙缺失,下嘴唇又突兀地突出一截,这让她的嘴根本无法像正常人一样闭合、咀嚼,只能吃一些糊糊或者流食。 这让这个小宝宝时常因为饥饿而啼哭不已。 为了养孩子,王友仁专门跑去跟亲戚赊钱,牵回家了一只母羊,夫妻俩靠着羊奶,一点点把王娜拉扯长大。 不过,旁人看着王娜一家却没有那么轻松了。 尤其是随着王娜一天天长大,她脸上的"怪模样"也一天天凸显。 甚至还有好事的邻居专门跑来王家,一边把王娜当成个"稀罕物件"一样上下打量,一边委婉地劝李景云放弃: "这娃模样吓死个人了,她这样留着也活不长,干嘛给自己找罪受。" 没想到,平时一向老实敦厚的王友仁却先在一旁发了火: "这是人话吗!她是个人,不是动物,俺们当爸妈的都没嫌她丑,你们管得着吗!" 由于王友仁夫妇的坚持,在村民指指点点的闲言碎语当中,王娜还是顺利地长大了 ——起初,在家人的呵护当中,王娜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和别人的不同。 直到第一次踏进小学时,不到半天,王娜就哭着回到了家里,跟李景云哭诉道: "我不要去上学了,别人都嘲笑我是‘塌鼻子’、‘瘪瘪嘴’。" 小孩子们的恶意总是直白而不加掩饰,看着王娜哭得伤心,李景云也难过得肝肠寸断。 可是,她还是硬下心肠,鼓励女儿去主动面对外面的流言蜚语。 在母亲的鼓励下,王娜最终还是勇敢地走入了学校,而没有同学愿意搭理她时,她就独自在座位上看书、学习。 或许是因为失去了玩伴,王娜的成绩反而分外优异,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 同样,尽管童年里没有别的朋友,但是王娜还是有着两个不同寻常的"玩伴",那就是大哥和二哥。 在放假的日子里,王娜在两个哥哥的陪伴和监督下玩耍、学习。 三个孩子在院子里追逐笑闹的时光,也是这一家人记忆里最为温馨的时刻之一了。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随着三个孩子的日渐长大,家里的开销也越来越变得捉襟见肘; 或许是祸不单行,1990年,靠天吃饭的王友仁一家又遇到了农田歉收,家里的粮食只能饥一顿饱一顿地硬扛。 看着三个面黄肌瘦的孩子,王友仁夫妇再次动了送走一个孩子的念头。 而王军身有残疾,王娜面部畸形,所以,身体健康又活泼懂事的二儿子王彬,成了他们的首要选择。 实际上,手心手背都是肉,送走谁,夫妻俩都格外不舍。 但是,为了孩子们,王友仁和妻子还是下定了决心; 恰好王友仁的弟弟王友功之前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没有孩子,在王友仁主动向弟弟提起过继的事情后,王友功毫不犹豫地便同意了。 然而,等到快到过继的日子时,二儿子王彬却突然不见了。 心急如焚的夫妻俩一直找到深夜,才看到王彬一身土灰地迈进了家门。 见到李景云后,王彬伸手将手里一直攥着的几张皱巴巴的纸币递了过去,可怜兮兮地说道:"妈,我能挣钱,你别不要我。" 原来,在得知自己要被过继的事情后,王彬便偷偷跑去邻村的一处辣椒园里,给别人干了一天的活儿,最终赚来了一天的工资。 看着儿子无助委屈的表情,李景云再也忍不住了,她蹲下身抱住儿子,嚎啕大哭了起来。 可是,为了孩子们的健康成长,尽管心如刀绞,但是李景云还是让王友功带走了王彬。 在离开家门时,王彬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李景云。 那双已经哭得通红的眼里,不仅透露出委屈和迷茫,更多的是对王友仁夫妻俩"薄情"的不理解和恨意…… 三,求医 在送走了二儿子后,王友仁夫妻俩继续埋头于田间。 而平时辛苦挣来的钱除了日常开销和给大儿子治疗聋哑以外,更多的还是投在了王娜的身上: 在王娜大一点以后,王友仁夫妻俩就开始带着她在各个医院当中辗转求医。 可是县城当中的医院技术能力毕竟有限,大夫们一看到王娜的脸,就开始摇头拒绝:"这个真治不了,你们换一个医院问也是一样的。" 更让夫妻俩深受打击的,是二儿子王彬对他们的怨恨。 在被送到王友功的家中不久,王彬就只身离开了养父的家中,加入了外出打工的队伍。 在很长一段时间当中,除了每月定时定点给王友功寄钱以外,王彬再也没有回到过家里,更没有再和王友仁夫妻俩留下过只字片语。 来自儿子的怨恨,来自外人的不解,反而让王友仁夫妇坚定了要治好王娜的决心。 在这之后,除了日常的田间劳作,王友仁夫妻俩总是四处打听哪里的医院擅长治疗骨科、哪里的医院整容效果好,希望还能有机会恢复王娜正常人的容貌。 功夫不负有心人。 2006年初,在一个从外地打工回来的邻居的建议下,王友仁夫妇带着王娜,来到了省会西安的第四军医大学口腔医院,想要"碰碰运气"。 由于王娜的病症太过特殊,接诊她们一家的是当时的科室主任刘彦普。 而在了解了王娜的病史后,刘彦普不由得对王友仁夫妻俩的大义肃然起敬,很快向医院打了报告,并且在院长赵铱民的肯定下,准备免费接诊王娜。 而对于王娜一家人来说,这一消息仿佛喜从天降: 谁也没想到忽然有一天,王娜真的有可以恢复容貌的希望,而医院甚至还能免费治疗! 怀着喜悦而忐忑的心情,一家人住进了医院当中; 同时,为了王娜的病情,医院里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 在王娜住院后不久,医院就主动组织了20余位相关领域的专家,对王娜进行了会诊,准备治疗方案。 经过反复的会议商讨,最终,医生给出了王娜一个较为完善的手术方案。 而在方案当中,医生也明确地向王娜一家人表示,手术不仅时间漫长,更是充满了痛苦。 可是,一想到未来可以拥有普通人的容貌,可以充满自信地挺胸抬头,王娜咬咬牙,还是义无反顾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四,"重生" 2006年9月6日早晨8时许,在李景云的目送下,王娜第一次被推进了手术室,开始了她"改头换面"的第一步。 在步入手术室前,李景云还在不断安慰着王娜,为她描绘着未来的新生活。 而王娜没有看到的是,就在她进入手术室后不久,原本还强自镇定的李景云终于再也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在了手术室的门前,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担忧的泪水顺着眼角溢了出来。 在周围人的劝说下,李景云最终被扶到了一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而旁边站着的王友仁更是不断用衣袖擦拭着眼角,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上天保佑,希望王娜能够一切顺利。 好在,经历了4个多小时的手术,医生顺利地给王娜的脸上植入了牵引器。 12点20分左右,医生正式宣布"坑面女"的面部一期手术圆满成功。 王娜被推出了手术室,这也让王友仁夫妻俩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随后,在经历了长达七个多月的调整和恢复后,王娜再次接受了二期手术。 在有了下颌骨之后,王娜过去脸上的那个凹陷下去的"大坑"也终于有了正常人的容貌。 在2009年3月,王娜接受了最后一期大手术,并且在这之后陆续为她做了数次面部微调整容; 在调整过后,院长赵益民亲自来为她种上了一排义齿 ——在长达22年的等待后,王娜终于第一次自己咀嚼食物,品尝食物的味道。 实际上,在王娜的治疗过程当中,大大小小的各种手术过程她和李景云早已经数不过来。 而无论是牵引,还是取骨挫骨,这些过程中的痛苦远远不是我们能简单想象到的。 然而,不管是塑骨之痛,还是一次次的复健,王娜都坚持了下来。 原因无他,那就是对于未来新生活的渴望,而她更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回报父母和社会上好心人的帮助。 其实,尽管医院减免了王娜的绝大部分治疗费用,但是王娜一家人还是需要凑足将近20万的其他各项开销。 为了凑到这笔钱,王友仁夫妻俩先后卖掉了家里的羊和小牛犊; 不过,在听闻了王娜的身世后,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们不仅纷纷慷慨解囊,为王娜筹集到了一部分费用,还贴心地为她准备了一系列的生活用品。 这让王娜一家感激不尽。 而社会各界人士和省市相关部门也都纷纷伸出援手,让王娜一家能够得以没有后顾之忧地治疗。 就这样,在经历了无数的、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之后,王娜最终"浴火重生",昂首挺胸地站在了人前。 五,团圆 在顺利结束了治疗后,彻底摆脱了"坑面女"称呼的王娜,终于有勇气走入人群。 在回到家乡后,王娜逐渐变得开朗了起来,谁家需要帮忙,王娜总是喜欢第一个冲上前去。 而在这日复一日的相处当中,乡亲们也逐渐发现,过去那个自卑丑陋的小姑娘,原来也是个热心肠的实在孩子。 这也让乡亲们对于王娜的看法大有改观。 尤其是在看到王娜容貌恢复正常后,上门给王娜说亲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然而,不管是谁家说媒,王娜都笑呵呵地婉拒了。 甚至在李景云前来劝说游说她时,王娜都态度坚决地表示自己谁也不嫁: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这个收养了我、给我第二次生命的小家,我要照顾你们,我走了,你们老了谁管?" 王娜的这个态度让王友仁夫妻俩既感动、又欣慰。 没想到,王娜还有更加惊人的想法,那就是要嫁给大哥王军! 实际上,早在很多年以前,王娜就对这个尽管沉默、但永远贴心保护她帮助她的大哥产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而当时,王娜也知道,自己的模样远配不上大哥; 同样,大哥王军在自己恢复之前,为了给她挣够治疗的钱,始终埋头专心打工,也因此耽误自己的终身大事。 而王军的聋哑更是让他求娶媳妇变得"难上加难"。 所以,在恢复容貌后,一心想要给这个家报恩的王娜便萌生了嫁给大哥的想法。 在经过长时间慎重地思考后,王娜流着泪向王友仁夫妻俩表示,自己想要嫁给大哥: "我知道,这些年里,爸妈和大哥都为了我付出了所有。所以,我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照顾大哥和你们……" 在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王友仁夫妻俩非常震惊。 可是,当平静下来想一想,李景云却先表示了同意。 在她看来,王娜是跟在她身边一点点长大的,假如有一天王娜出嫁、离开王家,李景云也难以割舍。 因此,在全家人的点头下,漂亮的王娜主动向大哥求了婚,而大哥王军也最终点头同意。 2011年11月,这个曾经经历了诸多风霜雪雨的家庭,终于在门口挂上了大红的喜字。 更让李景云感到欣慰的是,在已经离家十几年后,在新闻上看到王娜手术成功的二儿子王彬忽然主动打来了电话,久违地向父母表示问候。 原来,在长大以后,王彬也逐渐理解了当年父母的苦衷。 因此,面对已经日渐年迈的父母,王彬最终选择了原谅。 甚至在2009年,闻听王友仁突发脑溢血后,远在广东的王彬主动给父母汇来了5000元钱,让他们安心治病; 而在2012年、王娜嫁给王军的第二年,多年未回家的王彬终于出现在了自家门口,在红彤彤的灯笼下,这一家人再次幸福地团圆在了一起…… 六,未来 2022年,王娜已经是两个宝宝的妈妈,大儿子即将年满10岁,小儿子也马上要上小学。 提到孩子们,王娜的脸上洋溢出了幸福的笑容:"我们得好好挣钱,将来还得给孩子们娶媳妇呢!" 在告别了过去的困苦生活后,王家一家人也在当地政府的帮助下开始种植红提葡萄,这也给一家人带来了不错的收入。 不仅如此,王娜还在家里种了不少花椒、核桃等植物。 农闲时,王娜的大哥王军还会跑去附近挖一些中药材,晒干拿去县城上卖。 一家人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巧手,顺利地脱贫致富,走上了幸福的生活。 或许在别人看来,王娜的前半生格外坎坷,被遗弃、被嫌弃、被排挤……她都一一经历。 可是,对于王娜来说,那些痛苦或许正是为了换来她如今的幸福生活,这让王娜十分感恩。 在面对记者采访的镜头时,王娜露出了满足快乐的笑容。 而当问到未来时,王娜也坚定地相信:"我们的未来一定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