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树的山楂，红了

　　满树的山楂，红了
　　陈苏锦
　　＂春天来了，山楂树上忽然就开满了无数美丽的洁白的小花儿，像满树的星星的眼睛。蜜蜂嗡嗡在那上面飞来飞去，蝴蝶在山楂树上飞上飞下，翩翩起舞，麻雀在枝桠间跳来跳去。夏天，山楂树的叶子更浓密了，树冠像一把巨大的遮阳伞，挡住了夏日的骄阳的炙烤，秋天来了，山楂树上满是红彤彤的、一串一串儿像红灯笼的果子，把枝条都压弯了，冬天，北风吹来，大雪飘落在没有叶子光秃秃的山楂树上的时候，卖冰糖葫芦的人多了起来……我爱山楂树。＂
　　这是邻居一个小学生的作文，她的母亲拿给我这个曾经教过高中语文课的老师来看，我很惊讶这孩子的语文表述的能力，她是认真观察过山楂树的，我，很羡慕她。
　　此刻，深秋的午后，阳光正明亮地照耀在院子里的两棵被红彤彤的果子压弯了枝条的山楂树，这是十五年前我搬到这里居住的那年早春从外面别处的果园移栽过来的成树，现在，已长到足够大，早已是虬枝旁逸了，我仔细地观察着山楂的一串串超大的果子，真的很红。然后，伸手摘下一个，没洗，直接咬下一囗，熟了，略微有点儿硬，那酸酸的果肉汁液里有一点儿甜，但，更多的还是酸酸的，那种酸一直在嘴里洇开去……
　　我小的时候见过山楂树，偌大的一个村子只有两棵。种在村子里相邻的两个＂大户人家＂的园子里。说是大户，是因为他们是有着前后大院子的＂坐地户＂人家。每年春天，山楂开花的时候，我就走过去看，满树纯洁的小白花儿，真好看！秋天，满树都是红色的圆圆的小果子，更好看。有的男孩子、女孩子跳过人家的篱芭墙去揪果子，通常东边那家的女人会拿一根棍子骂骂吵吵地追出来，骂得很难听。西边那家总好像没人似的，可分明傍晚家里有炊烟冒出来，小孩子们越过篱芭进院子摘了吃，嫌酸，吐到地上，有的把枝条都拽断了，有的揪了果子放一把在衣服兜里带走，也没人出来说你。
　　我很谗，很想吃两个他们说的那个酸酸的山楂，可，我没越过篱芭墙去人家院子里揪过山楂，从来没。因为，我妈说，人家没给你，你那样去人家院子里去揪人家的山楂，就是抢，就是偷。
　　秋天里，红红的山楂，在我的眼里，真好看！在我心里，它一定很好吃！
　　我那时盼着生病了。因为，我看见供销社里有卖铁盖小圆玻璃瓶装的山楂罐头了，我仔细看过，那小瓶子里除了水之外，有不少粒山楂呢！可是，山楂罐头比海棠罐头贵点儿，怎么才能让我妈舍得多花那一角钱来选山楂罐头呢？那可是买一盒火柴只要二分钱的年代啊！
　　我，真的感冒了。
　　我盼着有病的机会，终于来了。
　　我发了高烧，浑身疼，我妈除了带我去卫生所打肌肉注射的小针儿，余下的时间让我捂汗，我，这时候什么都不想吃了，我，是不是要死啦？我妈还在问你想吃啥呀？
　　突然，山楂罐头！对，山楂罐头！
　　千省万省的我妈，终于舍得多花了她省吃俭用的钱，买了我指定的山楂罐头！
　　除了那瓶里的汤汁还挺好喝，那山楂，除了酸，我打一个冷颤，吃不下去了……
　　若干年后的八十年代中期，我已在一所学校教书，我对桌的男老师还愤愤不平地数落起他的二儿子，趁他们夫妻不在家的时候，把别人在他妈生病时送来之后不舍得吃放在家里的高低柜里的山楂罐头都在铁皮盖上钻眼儿，把汤汁喝掉，让山楂长毛了……
　　敢情不光是我，别的小孩子在当年有限的条件里也会对山楂有那样的念想哈！
　　其实，不光是我和后来工作中的同事家的儿子，连一向生活在城里的阿惠说她父母都是文革前的老大学生，家境比我们不知好多少呢？她说从小就惦着想啥法儿让她妈给她买山楂罐头，她说喜欢那种红颜色里的酸甜，而她现在爱说这是人生的味道啊！有酸有甜！
　　她说她爸她妈爱在家听苏联歌曲，小时候，她就听过苏联歌曲《山楂树》，那忧郁的别样风情的弦律让她很着迷，现在，她喜欢黑鸭子乐队演唱的《山楂树》……
　　说不上从哪一天开始的，这种广泛分布在河南、河北、山西、山东的蔷薇科的落叶乔木，在盘锦，到处可以看见了。
　　春天，世纪广场的四周，都是那修剪好的山楂树，开满了白色的细碎的小花儿，秋天，绿叶往下掉的时候，坠了满树成串儿的山楂，颇有唐朝诗人刘得仁在《西园》里描绘的＂绿滑莎藏径，红连果压枝＂的气势，惹得路人拿着手机一顿狂拍。往向海大道靠近辽滨立交桥的东侧绿化带上看，有大片大片的红红的山楂挂在山楂树上，常常看见骑行的那一队人路过了总要停下来拍两张再走，有拿着长枪短炮的专业摄影器材的人在那比比划划的连拍，天，水洗一般的蓝，深远，绿树，红楂果缀满枝头，想不美，难！
　　而在那些新建的小区里，不同程度地栽了许多山楂树，做成了观赏树的样子，这在秋天里，到处是挂满了红红的山楂树。有小院子的人家，栽一棵两棵山楂树，早已是稀疏平常的事了，小孩子们，也已经没有兴趣再成群结对去偷着揪山楂了。只是那些上了岁数的一些老人，还有一些好养生的中年人还在那兴致勃勃地讲山楂是如何地健脾开胃，如何地消食化滞，如何地降血脂，怎么样食用对身体有诸多的好处，而好多的年轻人突然就喜欢上了山楂树，是因为那部电影，那部由清纯女生周冬雨主演的电影《山楂树之恋》。
　　不止年轻人喜欢，我也喜欢。
　　十年前，《山楂树之恋》上映的时候，我连着去看了两遍，我喜欢那里老三看向静秋的微笑，喜欢老三对静秋说的话，喜欢老三对静秋所有的鼓励，喜欢老三买给静秋的礼物，在商业片儿泛滥的年代，有一种清新，有一种唯美，有一种纯洁的爱，悄然而来，看到后面，当静秋所有的心愿都成真了，老三却得了白血病去世了……，这是一个特定时代、特定环境之下的纯爱的童话，我一直看到字幕上打的最后那句话:我等不了你一年零一个月，等不了你到二十五岁，但是，我会等你一辈子。
　　泪流满面的我，忘记了我的年龄……
　　后来，那个村子发大水了，山楂树被淹了，但是，学有所成的静秋始终相信那颗在水里的山楂树，也会开花的。
　　后来，我在院子里山楂红彤彤的缀满枝头的时候，看了这部被改编的电影的原著，据说艾米是根据友人的经历写的，我，一直相信这样的爱情！
　　现在，满树的山楂，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