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发||拂晓哨位(ID:fxsw2021) 作者||宋峰 主编||郑怀盛 出品||管仲建 编辑||韩水霖 ▲ 宋峰,1931 年 1 月生于浙江绍兴,1949年 5 月参军,1953 年 4 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 183 团舟山战役水手队战士,团司令部军务参谋,61 师作训科科长,21 军司令部参谋,184 团副参谋长,参加过舟山战役、金城南反击战、北汉江东防御战、高原平叛战斗。1974 年转业到杭州市发电设备厂当工人,车间党支部书记、厂科室党支部书记等职,1980 年离休。著有《几度生死》《青春无悔》《登步岛战后部队革命英雄主义》《满天星斗的夜空》等短篇。 1949 年夏,我在 21 军 61 师文工队当兵。部队打下宁海县城后,我们驻在临街的一所小学里。八一节过后不久,师部马科长来队动员说:"部队要打舟山,希望你们报名参加。"我早有下战斗连队直接参战的要求,机会到了,就毫不犹豫地参加了水手队。起先,我们活动在象山港底部奉化地区的海边,利用原乡长、保长动员渔民支前当"老大",征集船只,并开始海上训练。时值酷暑,骄阳似火,几天下来,身上脱下一层皮。海边生活实在潇洒,从滩涂里摸上来的蚶子,在阳光下晒一下,剥开蘸点酱油就吃,其味鲜美无比。经过半个月的海上训练,我这个新兵,在行动上、感情上、意识上渐渐地进入了战斗状态。 八月十五的月亮 9 月间我被分配去 183 团水手队,任务是与 2 营的船老大一起训练、战斗,修理船只。部队驻在梅山岛。梅山岛在穿山半岛南边,是离大陆很近的一个岛,我们住在方门对面的村庄里,那里环境幽雅,当天空晴朗时,海雾散去,陆地上的景象可看得一清二楚:农民在田间忙碌,孩子们在海边空地上嬉戏,码头上樯桅摇曳,师后勤部在那里,凡是南线部队人员物资进出都从那里经过。我的直接领导是 团政治处主任姬从周 同志。他是位可敬的红军干部,外柔内刚,一见便知是位出色的政治工作者。我与他住在一起,闲时,他经常讲些大别山 4 支队斗争的故事:红军的侦察员用一根布带向敌哨兵脖子上一甩,就把活的敌哨兵背了回来;4 支队的师、团一级干部有个优良传统,打仗时总冲在最前面……一次他讲着讲着,我听得入了神,如进入崇山峻岭、幽谷深涧的大别山区,敌人残酷的杀勠,许多同志牺牲了,只有一个红小鬼在昏暗月光下寻找着"叔叔",但他所见到的尽是血肉模糊的烈士……这时,三架敌机轮流俯冲扫射,我从梦中惊醒,脑子里还萦绕着故事的幻影。老首长的言谈与行动,耳闻目染,对我这一辈子影响极大,我矢志继承红军革命传统,在战斗中努力锻炼自己。 一天中午,水手队像开了水的锅,沸腾起来,大家都在忙着捆打背包,整理武器、行装。突然传来敌情:六横岛的敌人有逃跑的迹象,上级命令我们不顾一切要迅速占领六横岛。我们忙着把船只从岛的北侧调到南侧渡口,准备输送战斗连队登上六横岛,尾追敌人。敌机严密封锁海面,不停地向渡口轰炸扫射,太阳还未落山,忽然传来"开船"的命令。我在一条大船上,上面的人很多,上下两层都坐满了战士,挤得像罐头鱼似的,当时上级命令不论哪营哪连,能上就上,到了六横岛再说。船离岸了,摇橹,把帆拉起,船在海上前进,这天晴空万里,微风小浪,船行走得很慢,水手们使劲地摇着橹。梅山岛距离六横岛西北的渡口约有 10 华里,船速慢,天未黑,大家都很焦急。 船在海中被敌机发现了,并开始向我们攻击,"嗒!嗒!嗒!"肆无忌惮地向我们扫射,一批敌机过去后又是一批。陆地上的猛虎,顿时少了主意。我的位置在靠近船尾处,突然一排子弹打来,击中我旁边的一位战士头部,半个脑袋被劈下去,白色的脑浆、殷红的鲜血喷射在我的右臂上。 登上六横岛,天已黑透,月色渐露。战士们跑步各自归队去了,留下的是十几名伤员,树荫里躺着四位烈士。姬主任令我与 侦察员老徐 负责埋葬烈士,任务完成后,迅速跟上部队。我接任务后顿感手足无措,幸亏老徐是个有经验的老兵,他叫我看守好伤员、烈士,随即去叫了两个民工来。我们四人将烈士抬到村庄的东边,在一块小小的坟地上,我们使劲地掘着地,地很硬,掘不动。这时一轮明月,冉冉升起,月光照着烈士的遗体。 这时,除了后续部队登岛后前进的脚步声外,四周一片寂静。秋风吹来,我禁不住发抖。 空气中充满着硝烟,这是刚解放的小岛,是战场,我应迅速完成任务,跟上部队。我用颤抖的手解开烈士的背包,发现两位烈士各有一条花被面的薄被,那是老兵才有的,是在解放杭州时做的,他们是从淮海战场下来,又渡过长江的战士,是真正的人民功臣啊!最后我深深地向他们鞠了躬。月光越来越明亮,此时才意识到:是八月十五的月亮!40 多年过去了,每逢中秋之夜,尤其是中秋明月,我的思念不是家庭的团聚,也不是月饼与水果,而是我难忘的"十五的月亮"…… 桃花岛战斗 桃花岛战斗的出发地是虾峙岛的礁岙,当时团指挥所就设在那里,10 月 18 日上午, 团长杜绍三 高大的身躯不时地靠在海边的土墙上,用望远镜观察对面的桃花岛,以后他又带领营、连指挥员在岩边隐蔽处作了现场侦察并下达了命令。我们水手队也作了战斗编组,明确了编队的位置、前进路线与到达的目的地。 下午 3 时军山炮营开始向桃花岛大双山进行炮击,那时我军的火力还弱,落弹比较稀疏。在桃花岛的主峰大佛山两侧落弹较多。我听到山炮发射的声音,看到爆炸后烟柱升起,持续约一小时之久。 夜幕降临,桃花岛的山影渐渐融入昏暗中。部队进入出击位置,我在 2 营 6连的编组中。各班、排作了最后的任务交代后,战斗小组也有活动。只见战士们三三两两在窃窃交谈,也有肩倚着枪单独坐在地上的。 班长尹宪镇 ,山东人,黝黑的皮肤,牙齿微露,憨态可掬。他不停地抽着"军人"牌香烟,一根接一根。他从挎包中拿出一双结实的布鞋,那是 5 月份部队进入天台时所发的山东军鞋。之后又取出一双鞋垫,鞋垫的中间各绣着一朵莲花,他拿在手里,细细审视,若有所思。这是山东人民支前的慰问品,也许是前年参军时他的恋人——一个识字班的姑娘,在送行时塞给他的信物。 他换上新鞋,扎好鞋带。 晚上 7 时左右,几十只舢板一起出发,风力不大,主要靠摇橹把,向桃花岛北端进发。 刚在崖边靠岸,我冒着敌人反击的"嗖嗖"子弹声,将船头上的铁锚抛上岸去稳住船只。 首先登岸的是机枪组,战士们在机枪掩护下如猛虎般向山头冲去。此时,红的、白的、绿的信号弹,划破天际,在夜空中编织成一幅绝妙的图案。接着,海岸全线枪声骤起,间夹着手榴弹、迫击炮弹的爆炸声,分不清是敌人还是自己人,说明我军已迫近敌人的火力点。曳光弹的闪光指示着突击班的位置。枪声逐渐远去,各连排已穿插到敌人的侧后。 各色信号弹一串串接着射向天空,当夜我军攻占了主峰大佛山。我又返港回虾峙岛。岛上守敌是国民党的交警部队,从杭州一路逃到这里,被 183 团歼灭了。 我军采用以排为单位,多路向纪念堂突击的战术,迅速粉碎敌人防御体系,分割歼灭了敌人。 敌机向东南飞去 次日,我随姬从周主任再去桃花岛,乘坐的是 7 艘舢板,为了避开敌机的袭击,一清早就起航了。这天风向西南,小船在大海里,顺风顺水破浪前进,时而颠簸在浪尖上,时而下落到波谷里。同船有警卫员小李,一名战士与船老大共五人。船行到中途,一架野马式敌机由西北向东南飞来,为了缩小目标,将帆落下,船的行进全靠摇橹。 敌机发现我们了,很快地向小船俯冲扫射,"嗒!嗒!嗒!……""噼"的一声,船的右舷被打开一个长约 20 公分宽 3 公分的口子,幸好位置偏高,水进不来。正准备拉帆,加快船速脱离险境,那架敌机掉了个头又紧追不舍向我们俯冲扫射,子弹打在海中,激起了一排水柱。我们定住神,正在讥笑敌机驾驶员射击技术太差时,这架小孽种又来由北向南俯冲下来。大家都明白,这下非死即伤,预感着牺牲的威胁。 警卫员小李 抢着一块船板,作了跳海的准备,船老大也有些紧张,我倒还泰然,听天由命罢,心想:难道子弹偏偏打在我身上。这时,敌机又斜着翅膀俯冲下来,在我的视线里,敌机越来越大,甚至看清了机舱中的敌军那丑恶的脑袋。俯冲所产生的啸声,撕人心肺。但一件奇怪的事发生了,敌机并没有射击,却拉起机头,向东南方向扬长而去。我们都惊愕极了,敌机为什么不扫射?在这非死即伤的险境下,为什么我们能安然无恙?船张帆快速前进,继续向桃花岛驶去,我们思索着,终于悟出了这次蒙难死里逃生的原因:敌机子弹打光了。真是幸运哪!有一位战士乐呵呵地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副连长拉了我一把 桃花岛战斗,歼敌 1400 余人,全团人员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营、连长们相互谈论着他们的判断是如何正确,所指挥的那挺重机枪如何发挥了威力,笑谈着敌人狼狈溃逃的情景。这时,一批批俘虏从各处押来,集中在海神庙庙里(茅山岛上最大的庙宇),被俘的军官,关在靠海边的小村子里。 上午,我奉命去茅山庙登记俘虏人数,8 点多,正准备走进庙去,忽然传来敌机的轰鸣声,轰炸机群来了。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呼啸声、爆炸声。庙里的俘虏像打散的蜂群,拼命向山上奔去,哨兵鸣枪也没用。其他人员也慌乱地向四处散去。突然的轰炸,使我一时手足无措,全然不知自身正处于高大目标的危险之中。我蹲伏在大庙东南侧路边的沟渠里,和我在一起的还有一名船老大,是奉化人。这时一批敌机又一次临空,爆炸声自远而近传来。这时一个有力的声音说:"你这个小鬼,怎么在这里,快走……"接着伸出一只粗大的手,拉了我一下,我抬头见是 7 连的张副连长, 他示意我赶快离开这危险区。我一个箭步跟在张副连长的后边向稻田奔去。 硝烟弥漫,弹片呼啸飞过,泥土石块暴雨般砸来,大地在震动。气浪差点将我冲倒,我沿着田埂跑到海边的小山上。敌机还在轰炸,爆炸声震耳欲聋,树丛中一位老兵告诉我应该把嘴张大,这样可以保护耳膜,我张着嘴在那里隐蔽良久。一个小时后,敌人飞遁,桃花岛已恢复它本来的宁静,我沿着田埂向海神庙走去。在田埂的中段,担架队正抬着一个高大身躯走来,我走近一看,愣住了,惊呆了,像木鸡似地凝立在田埂旁。担架员告诉我,张副连长是被一块飞来的石块击中后脑而牺牲的。我捧起那块石头,约书本那样大,厚七八公分。我脚步滞重地向大庙走去,前边的景象,再一次使我惊魂不定。我原先蹲伏的沟渠被炸出了一个很大的坑,坑边躺着一位船老大,就是刚才与我在一起的船老大,他被炸断了一只臂膀,牺牲了。我心头沉沉地想着:刚才要是副连长不拉我一下,不在我的身旁停留两秒钟,那石头是不会击中他的后脑的,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张副连长在逃生的危难时刻先人后己的精神,是人性真善美的自然体现,真是伟大。 40 多年过去了,我经常在怀念那几个岛。如今可好,改革的大潮一定在冲刷着那里的一切。听说往日战场已经建起了水库,为海岛人民解决了千年所渴求的淡水;听说那里已通了公路,并通过海上"蓝色公路"与大陆相接;听说海岛人民如今富起来了,住的是别墅式楼房;听说那里竖起了高高的烈士塔,人们没有忘记为了海岛的解放而流尽最后一滴血的烈士们;听说……我一定要故里重访,去寻找十五的明月、那舢板小船、那书本大的石块,我必须亲眼去看看船老大的子孙们的幸福生活。我要带一束鲜花,献给为解放舟山群岛而长眠地下的战友们、英雄们。 登步岛战斗的最后阶段 1949 年 11 月 5 日,在下了一夜雨后,雨停了,天空是阴霾的。经过两昼夜激战的登步岛,寒风卷着血腥从炮台山两侧谷底吹向流水岩高地和野猪塘长长的山岭。尸横遍野,山坡前、小路边、洼地旁,横躺直叠,呈各种姿态,炮台山、张网湾山及附近高地的战斗异常激烈,拉锯式的争夺战,几个回合下来,遗尸中有来不及收殓的烈士,也有敌人的遗骸,混杂在一起。血流成河呀!枪声渐稀,悲凉的军号是我军各分队在互相联络。激战后的沉寂更加阴森,更加残酷,预示着更为严酷的战斗即将来临。 敌人在不断增援,我军在战术上已转入防御,61 师 183 团 1 营、3 营在流水岩山及野猪塘山的西部;183 团各连已退守到野猪塘山的西部;182 团各连已退守到野猪塘山的东部及其向北的突出部。连续两天跑着打着,不断变换阵地,战士们无水喝、无饭吃,弹药所剩无几,部队伤亡严重,建制混乱,疲惫已极。连排指挥员嘶哑着声音,东奔西走,正在调整部署,指示射击方向。战士们双眼布满血丝,浑身血和泥,他们在利用间隙加修工事。遍海岛的山尽是石头,不能土工作业,重机枪阵地也只用石头垒一下。 最忙的要算卫生员,他们忙着为伤员们包扎伤口,担架员们喘着气咬着牙将重伤员抬过山岗,向海边渡口奔去。 在台湾的蒋介石得知解放军向舟山群岛的登步岛发起攻击的信息,急令:"确保登步。"敌酋陈诚在其作战计划图上把登步岛划上"必须死守线"。敌舟山防卫司令石觉急令驻守在定海县城附近的 67 军三个团火速乘船增援登步岛。敌 67 军是当时舟山十余万溃军中,唯一未受到打击的部队,具有一定的战斗力,气焰十分嚣张。此时敌人企图不顾一切代价夺取流水岩、野猪塘山一线地区,断我退路,妄想把登步岛变成我全军覆没的"第二个金门岛"。 流水岩高地,位于岛的西部,南自王家岙渡口起缓坡北上,走过三个山头就是主峰,主峰北侧高峻陡峭,南有一突出部经过一鞍部即到野猪塘,野猪塘山成山岭形态,东西走向,一头顶住流水岩,山岭沿海岸延伸到岛的东头。两山相依,呈横放的 T 字形,像雄狮卧在岛的南边。这一带地形果然十分险要,以当时的防御战角度看,确是一处理想的阵地。但野猪塘的南侧是笔直的海岸,海浪扑岸,流水岩的南侧有王家岙、贺家岙两处渡口。严峻的现实是我登岛部队已处于背海为阵。上述两阵地如一处被突破,我将全军覆没。 敌第二批增援部队在鸡冠礁码头登陆后,至此岛上敌人已出现六个团的番号。5 日上午 10 时许,在多架飞机的掩护下,以炸弹、迫击炮、轻重机枪形成弹幕。军官们提着枪在后面驱赶,士兵们缩着头、猫着腰,像蚂蚁上锅台波浪式的向我扑来。只是这一带谷地并不开阔,展不开队形,几千敌人拥挤在几条山沟里。我军严阵以待,当敌人一进入我火力圈内,我们就利用有利地形,轻重机枪一齐开火,手榴弹自高处落下,打得敌人鬼哭狼嚎,抱头鼠窜。前面的倒下后,后面的畏缩不前,纵有军官督阵也无济于事,估计敌在流水岩前的山坡上即遗尸 800 余具。我军虽是疲惫之师,无炮火支援,无工事依托,伤亡惨重,后援不济,不能作战术反攻,但斗志高昂,人在阵地在。 子弹打光了,用洋锹砍,用石头砸,阵地巍然不动。 1 营副营长张怀芝 ,在情况危急时,取下心爱的金星钢笔,将其砸碎准备与敌同归于尽。8 连指导员湛成正 在野猪塘西侧指挥作战时,为飞机枪弹击中,12.5 毫米口径的弹头从臀部射入,打掉半个屁股击穿睾丸,负重伤,特等残废。1 营长姜先仁 负重伤,连长桂学忠、郭保华、胡庆州 等先后负伤下了阵地。全营一线分队最后仅剩下 30 余人。2 连指导员魏国民 挺身而出,组织轻伤人员继续战斗。任凭敌人蜂拥而上,流水岩、野猪塘阵地巍然屹立,像雄狮醒伏在海边。 登步岛血战的最后阶段,实际上是流水岩高地的争夺战。 设在桃花岛的后方指挥所,得知第一线部队弹药告急,迅速组织了一舢板小船的弹药,准备越海送过去,可是自 3 日以来,白天总有三艘炮艇在蛏子港的外边巡逻,并不时地向桃花岛各沙滩射击,严密封锁着海面,空中有飞机盘旋。白天任何船只都无法过去。登岛部队弹药出现严重的供不应求消息一经传出,负责船只管理的水手队长 8 连副连长钮法田 同志挺身而出,自告奋勇向船管会主任姬从周请领任务,随即动员水手队民工船老大孙兆云 等四人,强渡过海。一只舢板,满载 20 多箱手榴弹与机枪弹,还有一部分小包炸药,要送过海峡,不是件易事,天上有飞机,海面上有敌炮艇,海峡激流汹涌。谁都明白船上弹药只要一发命中,全船立即引爆,船上四人将与船同毁,危险是立体形的。在陆地上担任爆破手,人称敢死队,尚有火力支援。海上送弹药,同志们只能干瞪眼,不能掩护他们,他们是超级敢死队。民工船老大老孙,奉化人,部队自象山港出发时,他即支前当民工,三个月来与战士们同生死、共患难,撑船摇橹是一把好手,这次紧急任务,他自告奋勇参加。一船弹药四个人,于 5 日 12 时出发,地点在桃花岛东北部沙滩,为了缩小目标,舢板不敢张帆,始终是摇橹前进。船小弹药重吃水深,摇橹行进船速慢,一出海即被敌机发现,三架野马式飞机立即咬住小船,反复在其上空盘旋,"嗒嗒"的机关枪响个不停。炮舰连续向其发炮,企图击沉舢板。 水花弹柱在他们周围飞舞,船在惊涛骇浪中穿行,扁舟一叶时而隐沉在浪底,时而浮出海面。孙老大掌舵,战士们摇橹,为了隐蔽,先是照直前进,快靠岸时再依山边向西前进。经约一小时航行,他们胜利到达了王家岙渡口,说也是奇怪,如此艰难惊险,却无一伤亡,果然应了这一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弹药运到,救了急,对当晚部队后撤起了很大作用。如无这船弹药,撤回桃花岛这一神奇的军事行动可能是另外一种结局了! 5 日下午 5 时,敌人大规模进攻又开始了,敌人援兵越来越多,岛上几条山沟尽是敌人,有人说:"可惜桃花岛我军已无炮弹,要有一发炮弹就可消灭一个连。"我军在无水喝、无饭吃、无工事火力支援的情况下,多处阵地发生白刃格斗,战士们从敌尸体收集子弹、手榴弹补充自己。流水岩前天昏地暗,敌死伤累累,尸横山沟。我第一线部队伤亡也十分惨重,已严重影响战斗力。 师长胡炜 在王家岙前线指挥所与两位团指挥员分析了战场形势,认为当前敌众我寡,敌援兵还在继续增加,且已占据主要阵地。我伤亡严重,已无法增兵,即使令在桃花岛的 181 团投入战斗,也不能扭转敌我态势。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添油战术乃指挥上的大忌。据此决定:撤出战斗。 师长右手点燃的香烟吱吱地烧到手指也不觉得疼,情况严重之极。 183 团 9 连此时为团的预备队,时刻准备投入战斗。是我登岛部队中唯一建制完整的连队,正在贺家岙附近待命。 连长夏少卿 ,安徽人,抗战时期参加新四军,10 年战斗历程,经大小战斗百余次,全身伤痕累累,是一位处事谨慎、战斗经验相当丰富的基层指挥员。 那天天色已晚,突然警卫员小刘来到,传令即去团长处受领任务。团长杜绍三,1.81 米身材,虎背熊腰,一身刚气。见了夏连长说:"交给你一个光荣任务,部队决定撤回桃花岛,你连负责掩护。部队已后撤,部队撤完之后,你们自行撤回桃花岛。"并交给他全团 10 余名司号员,指示每个战士要带足手榴弹、子弹。天黑部队开始撤,你们要组织司号员使劲吹号,所有武器一起开火,火力越猛越好,将所有子弹都打出去,大喊杀声,造成一种夜间进攻态势,以迷惑敌人。夏连长经深思后,部队开始行动。夜幕中,突然流水岩、野猪塘一带军号嘹亮,冲锋号此起彼伏,冲呀!杀呀!喊声大振,一串串信号弹腾空而起,到处打枪,到处扔手榴弹,闹腾了一阵又一阵。 敌人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前两个晚上都是共军进攻,莫非今晚他们又要反击?敌人本来已惊慌万状,遇到如此一招,一个个保命要紧,哪里还敢行动。6 日凌晨 1 时左右,9 连完成掩护任务后,最后也撤回桃花岛。夏少卿同志被评为华东二级人民英雄。 ▲ 夏少卿安徽滁县人,1919年9月出生,1942年11月入伍,1944年2月入党,先后立一等功1次,二等功3次,三等功1次。1950年10月,被第三野战军授予"华东二级人民英雄"荣誉称号